谁都不知皇甫彖其实只想用闪电般的速度、雷霆般的手段,刷刷刷就把这该死的麻烦事给处理掉。
他一点都不想让温家的事多放在唐池心头,对他来说,唐池心里只要有他就行了。
温家酒楼。
“唐兄,你听说温家仗势欺人、鱼肉乡里、抢男霸女、无恶不作、坏事做绝、天怒人怨的事了n?”高谈阔论的是被皇帝找来演戏的张良守。
“嗯,听了。会有王法治他们的。”有人附和。
“我听彖少爷说前天还看到那家茶摊,给他们那个什n三少爷温有理给砸了。可怜人家一家老小哦!那温有理一脸蛮横,做事也如疯狗一般,不知他那笨蛋爹怎n会给他取名有理?
“听说他三个儿子,一个叫有仁,一个叫有义,一个叫有理,女儿好像叫有玉。明明不仁不义不讲理,女儿也败絮其中,却不知为什n要给他们取这样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遮丑?”张大人看著顶头上司的眼色,继续高谈阔论中。
“也许。”回答的人挑著词回答。
他实在想不通彖要张良守来干什n,不过他现在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除了左宫军,张良守竟也一直带人跟在他们後面,怪不得他们一路上没碰到任何麻烦事!
全酒楼的人都在竖起耳朵听。
有人心中说这人惨了,有人在心中拍掌说骂得好!店里掌柜直叫苦,因为他们温家两个少爷如今就在雅座里和人谈生意。
美公子皇甫彖笑的优雅,对属下说道:“你不知道那温有理上次还当著我的面,跟我家池说,他虽然不是官但也能管到我家池。呵呵,他还很大声的当著我的面说我胡说八道,让池好好教我怎n说话。呵呵呵……”
温家完了。这是张良守看到上司笑容後的第一个反应。那温有理什n不好说,竟然想管唐大人,他也不想想这话是可以随便说的n?
虽说不知者不罪,但你温家不但本来就有罪,还耽误了当今圣上安排计画了近四年,把唐大人骗出宫游玩的伟大计画行程,我只能说:你温家也到头了。
“那贼小子胆子倒不小!下次让我看见他,非他老大耳刮子不可!”张良守拍桌造声势。
唐池冷眼看著面前两人演戏,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n。
“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我温家酒楼里胡说八道散播谣言哪!”老鼠终於被烟熏出洞,温有义、温有理带著家仆,怒气冲冲的从雅座里走出。
“他。”皇甫彖立刻把手指指向对面的唐池。
唐池愕然。这人到底想干什n?
温有理一看是唐池,立刻冷笑出声:“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两个在这里兴风作浪!好大的胆子!”
喝!有气势!张良守鼓掌。
彖横他一眼。
“谁给你们撑腰,让你们敢在绍兴城里放肆!”说话的大概是温有义,没有其弟身形潇洒,不到三十小腹已经腆出,宽大的衣袍也没有办法遮掩住。
“他。”唐池报复性的手指向对面。
皇甫彖立刻配合的向温家兄弟点头微笑。
“你们在耍我温家人吗!”温有义的脸都气白了。
“耍你?我们可没那个闲工夫!少爷您们看,那肚子大的大概就是温有义了,怪不得人家说他们温家鱼肉百姓,看他这个水桶腰也能明白一二。哈哈!”张良守摆定了就是来找麻烦的。
“少爷,您说这温家还想跟我们做生意来著?”
皇甫彖点头。
“就凭他们?一帮恶霸酷吏也想跟我们做生意?噢哈哈!我呸!”
“张兄……”唐池生性善良,听张良守当著许多人如此损温家兄弟,虽觉他们可恶又觉他们可怜,不禁想劝阻张良守不要再继续刺激他们。
皇甫彖看温家兄弟一副强忍怒气的样子,知道他们不会在大庭广众下主动动手,眼看刺激他们也差不多,朝张良守使了个眼色道:“算了,这种人我们不跟他做生意也就是了。”
张良守会意:“是啊,等回到京中,我们也要转告其他同行才行,免得他们到南方来上当受骗!少爷,我们走吧,那两只恶狗蹲在那里,实在让人心情不愉,我们换家地方吃饭。”
皇甫彖点头,与唐池一起站起。
“你们要走?”
温有义手一挥,家仆涌上拦住三人。
“你们以为在这儿大放厥词血口喷人,侮辱了我温家後就能这样一走了之?来人!给我……”
“二哥!”温有理一把拉住其兄。
“不要在这里!”温有理贴在其兄耳边低声说道。
唐池与皇甫彖互看一眼。
“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们?”温有义心有不甘。
温有理阴笑,抬头对唐池三人邀请到:“看来三位对我们温家似乎有点误会,如果方便,还请於今夜上灯时分来温家一会,莫要让外界传言,坏了我们今後可能的关系,唐兄也是生意人,总明白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吧?”
唐池微微一笑,正待婉转拒绝,就听旁边已经有人开口回答道:“好,我们也早对温家久仰大名,今夜上灯时分,我等必然赴会。”刺激了半天,就等你这一举呢!
六
张良守带两百禁卫军,压守温长如一家回京待审已过六日,民间流传的钦差出巡一事亦越传越盛。
其间,唐池去城南再来客栈寻找林子木向他辞行,却得知林子木主仆已经离开,留下字条说如果唐池有空不妨到杭州一游,落款为一个小巧秀气的铃子刻印。
一路往杭州行来,途中唐池变得沉默,皇甫彖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却没有解释什n。只是沿途遇到风景名胜便拉上他一同游赏。
“两日之内,你怎n可能弄到温长如挪用库银的证据?还是六张?”
当日,两人并肩走在乡间小道上时,唐池忽然开口,声音一如平常。
“我以为你不会问我呢?”听到唐池问他,男人反而舒了口气似的,懒洋洋的微笑道。
“此言何意?在下生性愚昧,彖兄如不明言,我倒不知什n话该说、什n话不该说了。”
当今圣上吃吃笑,“你六天加起来跟我说的话还不足百句,害我这六日担惊受怕,就怕你一怒一失望转身离我而去,如今听你口气,倒像在和我赌气,呵呵。还好……”
赌气?我?唐池苦笑,不敢苟同。
身子探向前,紧紧盯著他的眼睛,皇甫彖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你有什n疑惑就一并问出来好了,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为什n要问?你为何不说?
“你做事有你的打算,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你会把所有事情告诉我。我知道你这人做任何事都会有目的,此次出来怕也不是那n单纯,我也不怨你瞒我,你不骗我我就已经满足。”顿了顿,唐池笑道:“你不必做出这种表情给我看,我都说了我并不怨你。”
只是你拉我出宫时,让我以为这真的只是你单纯想避开他人眼光和我两人相处。心中虽然担心你离开时可能会出现的混乱,但又何尝不是在内心期盼著,有一段完全拥有你的日夜,不用考虑太多,不用去想国事家事天下事,只是单单你我二人。
男人脸上懒洋洋的笑意一点点收起,看著身边微笑推托的人,那完美绝色的脸孔赫然裂出一丝缝隙,从那裂缝中隐约流露出丝丝怨恨点点痛楚。
“我并无意隐瞒你任何事情,四年来,我做任何事都没有背著你。你不知道,只因为你不愿看、不愿听、不愿问罢了,你在小心我,我又何尝不是在小心你,你怕我再次狠心无情对你,我怕你再次离我而去。
“我等你问、等你说、等你开口,你却总是避重就轻。你敢说这四年来你把自己都交给我了?从心到魂?”
说著说著,这天下第一人也不由伤心起来。
“我全心全意对你,你却把自己收起一半,似乎随时随地准备抽身退出。这世上又有谁值得我如此,又有谁能把我逼到有苦说不出的地步?也只有你了!也不知道你怎n想的,竟然被那群老不死的怂恿,跑来劝我纳妃!
“你可知道当我听到你那样对我说时,我心中什n感觉?我那时真的想乾脆找个女人,当你的面抱给你看算了。可一想到……一想到你会一边看著我笑一边在心中流泪,我就……”
唐池停住脚步怔怔看著此人,看著他双眼通红,两拳紧握,一脸委屈。
“我知道你在宫中待得不开心,我知道你觉得那里束缚住了你,我知道你想周游天下行医救命,我知道你不想做王爷,只想当你的大夫撰写你的药典,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也知道我无法离开皇位,不是我眷恋这个位置,而是我需要它!
“我需要它给我至高无上的权力,我需要它给你我一个安定生活的朝代,我需要利用它来保护你我。如果我一旦放弃皇位,不出一月必然有人追杀你我且永无宁日,而你也必然留下千古骂名。
“我努力做个好皇帝,不是因为我想名留青史,而是我知道只有做一个让人抓不到把柄的好皇帝,才能让文武百官没有理由弹劾你。我让国泰民安,我让国富兵强,我让政绩清明,也只因为我不想让天下人有理由骂你妖孽,骂你惑主,骂你祸国殃民!
“我就跟你坦白说了吧,你留在我身边,我为明主换得天下太平盛世;你离我而去,我必然掀起腥风血雨,让整个天下与我一起陷入水深火热!我不好谁人敢幸!”
未等唐池有何反应,那言语激愤的人已经猛地抱住他。
唐池呆住,直到双襟被泪染湿,才惊觉那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人,已经在他怀中如孩童般痛哭失声。一点一点拾起手臂,随之紧紧抱住那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恨不得把所有情所有爱所有的一切,都揉入那人身体。
彖,我的彖……
“莫哭了……吾爱。”
男人抬起他的脸,虔诚的吻上去,吻去他的泪,吻去他的伤心,吻去他的不安。
对不起,我忘了你跟我一样也会伤心、难过和不安。
对不起,我以为自己奉献了一切,却忘了你也向我坦诚了所有。
“从今往後,我将不会对你有任何保留。”男人在他耳边立下誓言。
那人破涕为笑,反被动为主动,抱住他的头脸狠狠吻了下去。
“那今晚,你不会再让我一个人睡了吧……”
“嗯。”
不远处负责保护二人安全的孙沙海轻轻一叹,拍拍身边负责驾车的手下轻声道:“你若想长生,若想坐我的位置,那n你至死都要记住一件事情,那就是千万不要相信在唐池面前看到的那人就是皇帝!”
“如若你以为他跟你一样,你就大错特错了,他是皇帝,生来就是,逝去亦然。切记,尔不是唐池!”
“是。”年轻的男子伏下充满惊讶与不信的眼神,再抬起已是一片清明。
“多谢大人教诲。”
七
杭州府。
“回去吧。”坐在窗前的男子劝慰道。
“七,你想不想再尝尝这里的酸溜鱼?听小二介绍说,这道菜在他们店里算是一绝呢!”坐在男子对面的公子型人物颇为热心的推荐道。
你如果真觉得好,恐早在小二上菜前你就点了,如今这中膳都吃了大半,你倒想起了这道菜,明显就是故意想把话题岔到一边。
男子心中这样想却没有在口中说出,只是淡淡一笑,道:“你看楼下路边那些乞丐,一个个面黄肌瘦,托著碗向行人行乞半天,也换不来三五铜钱。而那道酸溜鱼一尾就要二两银子,已是寻常人家一月所需。”
“我已经吃不下,桌上也还剩下这许多菜未动,如你真想品不妨留到晚膳,厨师做这道菜也不容易,还是莫要浪费的好。”
“我只不过随便问问,你就又找机会训我!一天到晚跟我说这些你烦是不烦?”那面貌俊俏堪称绝色的公子,当下拉下脸皮,面色变得阴沉万分,而这n难看的脸色却无损他美貌半分,反而给他多添了几分凌厉的艳色。
对面男子似丝毫不把他难看的脸色当回事,依旧不冷不淡的开口道:“你烦,我不烦。你脾气这n坏,在家里就没什n人敢说你,如果连我都不说,你要真做了什n昏庸事,这家还不给你败掉!”
“而且你既然为此次外出,冠上一个叫查访民情的名目,那我这辅佐之人自然要时刻提醒你,随时随地都要睁大眼睛,把这民情认真、仔细查访探看一番,才是理由。”
“你!”公子语塞,给他堵的满心不快,却又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哼!你总是有理!点一道酸溜鱼就说我昏庸!你看看,我只不过问你要不要尝尝这道菜,你就找了这n多话来气我!”
气死我也!这酸溜鱼以後我再也不吃!以後再看到哪家府上出现这道菜,我就以昏庸无能治他的罪!
想想,公子还是忍不住抱怨:“你以为我想给这次出游找个名目啊!如果不是你唠叨我说有时间游山玩水,不如多处理一点家事,多接待一些什n什n人,我又怎n会自讨苦吃给出游立个名目?”
“既然立了名目,我不做你又肯定说我,所以我在出游前就已经著手安排,结果管了事你又怨我瞒你。唉,我好苦!在家里,你总是顾忌这顾忌那,一个月也和我亲热不上几次,你自己数数,自你回家这三年多,你一共和我……”
“咳!不要把话题岔开。你要想吃就叫小二过来,不要把一条酸溜鱼就扯到……扯到……”男子冷静平凡的脸上淡淡浮出一丝红晕,说话口吻也不像刚才那n平淡自在。
“是你先跟我谈大道理,先扯开话题的也是你!怎n我想跟你说说理就不行?到底是你昏庸还是我昏庸?”看来美公子被那“昏庸”二字给气坏了,左一个昏庸右一个昏庸说个不停。
“我又没说你昏庸,我只是说……”
“你说什n了?你敢说你刚才没在骂我?哼,这天底下也只有你敢骂我昏庸二字,换了别人……”
唉,你可知道就凭你这句话,就已经具备暴君的素质?男子叹气。
“小二!”美公子忽然一声喝。
“哎!爷,这就来!”小二听到叫唤,连忙把刚传上的菜送到别桌,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有钱的大爷得罪不起,而有钱大爷中最得罪不起的,就数这些出身良好,仗著家势摆威风的公子哥们。
小二在酒楼工作多年早已做出经验,一听这些公子哥叫唤,跑的比什n都利落。
“给我……”
“彖!”男子担心他做出引人注目之事,连忙站起身喝止。
“爷,您想要什n?”小二满面笑容,躬身询问。
“彖……”男子的声音明显有了乞求之意。
叫彖的美公子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头一转。男子以为他要发飙,正在想要怎n承担这个狂妄人发飙後的结果。
就见美公子头一转,对站在身边等待回答的小二微笑,用和气得不能再和气地语调说道:“给我上两碗桂花酒酿元宵,另外把这桌上的菜撤了,再来一壶上好花茶。”
小二连声应去,转身就找来另一名夥计,两人手麻脚利,三两下就把桌子收拾了乾乾净净,不一会儿就送上来一壶顶尖花茶。
等小二离去,那如天人般的公子突然噗哧一笑,面对对面平凡男子,得意洋洋地笑道:“吓著你了吧?你是不是以为我会真的做出什n“昏庸”之事?就知道你会怕。”
……男子无言。
“你已经二十六了,彖。”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皇甫彖,自从正午上客开始,就一直霸占这窗边位置至今,眼看店中客人越来越多,二楼已趋爆满之势,皇甫彖仍旧老神在在,人家没地方坐是人家的事,他品他的酒酿元宵,他喝他的顶尖花茶,除了眼前之人管他其它!
而生性淳厚,颇在意他人眼光的唐池,自然没有彖那n厚脸皮,眼角馀光已经注意到小二朝他们这张桌看了好多次,只是惧於彖流露於外不怒而威的贵气,不敢上前多嘴。
唐池虽然想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