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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家心中是样想:寡妇门前是非。且游家是城中大户,既是家主不喜,谁又无事与她撑腰?又有等妇人如秀英等,亦瞧不上陆氏朵海棠花儿偏要送上门去叫满树梨花压——十分不待见她。

陆氏却把门关,教着儿子读书,自过起日子来。

新年既至,各家吃起团圆饭儿来,程老太公强拉苏先生同上桌:“我家人口少哩,道吃,热闹些儿。”老安人便逗玉姐:“守岁不可睡了,守不到子时,老天爷不给你长岁,你来年还是三岁。”

玉姐信以为真,饭也吃得不香了,眼巴巴等子时。待到亥初,实是硬撑不得,又恐不长岁数,把白嫩嫩只左手塞到嘴巴里咬,疼得哭了起来:“嗷,呜呜……”

素姐心疼不得:“这是做素,满桌子好菜,你咬手做甚?”

玉姐抽噎道:“头悬梁,锥刺股,疼能提神儿,我咬得疼疼,就熬过子时了,不想这般疼……”

满屋子撑不住,头笑,头给她洗手。亏得她满口乳牙,咬得不深,只留下上下两个月牙般印子,并未出血。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会努力拉快进度~玉姐要快快长大,展开情节~

☆、追打

往年新年,玉姐尚小,断无此热闹,今年非但添了个苏先生,又有玉姐承欢膝下,程家热闹不少。因玉姐这哭,众人笑,很是提神。

玉姐终是哭哭啼啼挨到子时,四下里鞭炮齐响,玉姐握着胸前念珠,念声:“阿弥陀佛,我可长大了。”

又逗得众人笑,笑过便各各回房休息。程秀英又嘱明智:“给先生屋里再拢个火盆。”再上下叮嘱了熄灯,看好火烛类。程谦已抱了玉姐,玉姐两手抓着他的领子,睡着了。

次日起床,见面只许说好话,新年前后,风俗便是不能说“破气话”。这天玉姐磕了几回头,先带往秀英夫妇屋前,将父母堵在床上磕头拿红包。又与秀英夫妇道再往长辈处拜年。无论素姐、程老太公、林老安人,皆有所赐。林老安人发完压岁钱,命秀英给她收好:“往后都要她自家管钱。”这也是林老安人教女的不二法门,她总觉是因素姐幼时万事不沾,日后才刚强不起来。

玉姐道:“还有先生那里未拜年哩,我是要讨压岁钱,还是要送束脩去?”

程秀英道:“束脩还用你?我早备下哩,先生面前,少说这些俗气话,你只管进去磕了头,说了吉祥话儿就是。不许讨要东西,记下了?”

玉姐道:“记下了。”

又往苏先生处拜年,苏先生的束脩程老太公自是不会克扣,早早清了上年的,又付了下年的。苏先生年前往街上转,反手拣文房四宝买了套来,权充作压岁钱给了玉姐。程谦算不得他学生,至今犹算是女儿的陪读,便不赠了。

次后便是拜神,苏先生不便相随。独自在小院儿里仰面望天,也不知在想甚。程家大小却以次进椒柏酒,饮桃汤。复入程老太公所居正堂,进屠苏酒,胶牙饧,下五辛盘。进敷于散,脚却鬼丸,各进鸡子。这回饮酒,却是必得从玉姐起。玉姐呛得面皮通红,涕泪齐流,看得素姐好不心疼。

继而造桃板著户,谓之仙木,便是所谓“总把新桃换旧符”。

再次方是交际,程老太公新颇有几场酒要吃,有同年考中秀才的叶老举人邀他去吃酒,林老安人亦要携他回娘家,日日奔波。玉姐最是欢实,正旦又□节,到了这天,便是春天了。玉姐随林老安人往林家时,又与林家月姐玩处处。

新年时,正是荷包丰满时,两家都称小富,并不许哥儿姐儿随意上街,只好在家中玩。玉姐与月姐月未见,各各十分想念。月姐指着玉姐颈上佛珠笑道:“僧不僧,道不道,你带它做甚,怪剌剌的。”

玉姐道:“我家阿婆与的哩。每日要我戴,说戴了就不跌跤了,我年前险些脸着地了。”

月姐捂嘴笑道:“是你跑得太快了罢?可要小心了。”

又各翻了荷包,互通有无。玉姐的荷包里有新年素姐与的两个海棠式小银锞子,月姐儿的银锞子却是如意状上头还有个卐字,叫做“万代如意”。

两人各瞧了对方手里的式样新鲜,便换了过来,又互相抛了耍。玉姐回到家中,秀英又查回她所携之物,见没丢甚要紧物件。玉姐得意道:“我又不傻,才不做那冤大头哩。月姐最好,我只与她道作戏耍子,这是使阿婆与我的那个换的。”

秀英就着她的手看,道:“这倒吉祥,换倒换了罢,回去往你匣子里收好了。”

往后数日也如此过来,又有各家街坊有甚好物,也互通个有无。就连陆氏母子那里,也有相赠。陆氏使个婆子拎食盒茶果来:“我家娘子命我来,上复娘子,守孝人家,不便走动。府上与的果子极好吃,哥儿爱哩。咱家也有些果子,还请府上别嫌弃。”

因进退有礼,便是秀英,也要说句:“好伶俐人儿。”从此嘴上留德,不言语甚么了。林老安人也还叹回:“行事恁规矩,可惜了。”

两人说话间却不曾想,年之后,二人倒要没口子咒这陆氏。此时只管翻看厨下糯米粉有无受潮、种种馅儿齐不齐全,备着灯节好做元宵来吃。

元宵两事,是看灯,二是吃元宵。看灯除非看个热闹,亦有男女相看之意,是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程家既无将娶之男,又无恨嫁之女,看灯便是看灯,吃元宵便是吃元宵。

江州城内扎起鳌山,程家家也去观灯。理不得步障,便拿布条儿系作串,以防走失。程谦看女儿甚紧,亲把她扛在肩上,握着她脚,又使绳儿头拴她脚上,头系在自家腕上,方放心领她出去。

街上玉姐又看中盏走马灯,林老安人不吝买它,却是无手拿它,还是叫来安儿先拿了。

回到厚德巷,各家哥儿姐儿亦是各提盏灯,有里正家里的成哥儿把着盏打转儿,转得自家头晕,脚下软跌坐下来,手中失了灯,跌破了灯笼,复又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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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出了正月,各家自有事忙,玉姐依旧读书,功课渐,苏先生果然开始教画。玉姐每画得身上脸上手上皆是颜料,秀英见回笑回。玉姐暗暗发狠,必要在意,却不知何故,搁了笔,身上不是这处便是那处总要添些颜色。

如是月余,三月十七,正是玉姐四岁生日[1],也吃生日汤饼,也穿新衣,又有新镯子戴。苏先生始教她些算学,秀英听闻女儿学算,于外头寻了木匠,特特订了把小算盘来。玉姐带着小算盘往去听课,苏先生愕然道:“这是要做甚?”

玉姐道:“娘听说要学算学,给做的算盘哩。”

苏先生拨弄许久,玉姐听着算盘珠儿噼啪作响,看着苏先生手指翻飞,还道内有关窍,用力瞅着。忽听苏先生道:“这要如何用?”

玉姐儿道:“不是先生教我么?”

原来苏先生教课,天文地理且不说,单指算之样,却是用的算筹。算盘儿他也见过,却并不会用的。程老太公得知,把秀英数说回,又命备下算筹来。苏先生即迷上算盘,径往秀英处请教算盘之术。

苏先生派风光霁月,秀英不免惊讶:“跟我学?”

苏先生道:“娘子会,我不会,自向娘子请教。”

秀英能写会算,却不知如何教这位老翁。苏先生以手加额:“娘子若不方便,将口诀写与我也使得。”

秀英只得写了口诀来与他,程宅复响起了噼啪声,自三月至年终,每日未时至申时,从不间断。幸尔他自居西院,止把算盘,响动不算甚大,方未搅得四邻不安。

展眼新年又至,程宅上下皆识苏先生,唯苏先生尚识不全程宅下人,余者皆如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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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年灯节,厚德巷又闹出件事来。

年下来,街坊也知这陆氏娘家贫寒,父亲虽中了秀才,却已死了,母亲不得已将她嫁往游家,却拿聘礼为她兄弟娶妻造房读书。如今还要指望她贴补二。游大户死,继子便不肯空养这便宜舅家家子,亦不肯让这小兄弟念郎分薄了家产。为何?陆氏年轻,游大户疼爱她,在世时于陆家有帮衬,陆氏兄弟于街上遇着游大户儿子,且要摆摆舅家谱。游家眼里,陆家就是家叫花子,典了女儿来,游家使女也是如此买将来——却硬要做妻,游大户不知发的甚么昏,居然也允了。

游大户之元配与他也是门当户对,合两家之力,方有此局面,眼见拿着元配的,贴补后来的,元配之子如何不恼?却将簿子拿来,请了族老证人,道是不肯吞了幼弟财物,且分了家,免得日后啰嗦,是谓“亲兄弟,明算账”。

点了自家母亲陪嫁、妻子陪嫁,又点出族中公产,大宅自是祖产不动,分二分,分了些儿与陆氏母子,权作分家。陆氏母子仅得座铺子,若干银钱,铺子取租,银钱便典了柳家宅子搬来。

众街坊听了皆叹,道是陆氏命不好,先是投错胎,父母不慈,拿她与个老人作填房;次是所遇非人,年轻守寡;继而是继子不孝,撵她出门。是以街坊也渐看顾于她,也不甚计较她守孝,倒邀她走动二。念郎也渐识街坊玩伴。

这念郎生得玉雪可爱,陆氏又教他读书识字,只待再长岁便送去塾中读书。这念郎却是老来子,其父在时钟爱异常,陆氏又止有此子,是疼惜,也是乳母丫头捧大,又常听说自家是大家公子,每有股傲气来。

灯节里与众人玩处处,各人比起灯笼来。邻里孩子得家里人嘱咐,都说照看些程家,玉姐又生得好看,性子也好,也常拿些茶果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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