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包太小,哪里经得住这样诈,立刻就惊讶地睁开双眼,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司幽明白了,极为不忿地瞅了昏睡中的顾重明一眼,“爹爹告诉了你,却不让你告诉我,对么?”
宝包犹豫了一下,最终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很轻很轻地点点头,很小声很小声地说:“爹爹说他让我说的时候才能说。”
说完他很后悔,觉得很对不起顾重明,因为……大将军爹爹看着爹爹的眼神很生气很可怕,就好像故事里说的,要吃了他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司幽仍是照常照顾病中的顾重明,顾重明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每天乐得开怀自在。
结果,到了申合子表示他体内shi毒皆已拔除,只余好好休养强健体魄的时候,他突然震惊地发现,司幽不理他了。
第51章顾小明沙雕求亲
“……就是这样,爹爹不让我告诉大将军爹爹,大将军爹爹也不让我告诉爹爹,然后爹爹好了,大将军爹爹就不理爹爹了。”
宝包待遇很好,直接脱了鞋袜坐在萧玉衡的榻上。刚出生时被萧玉衡照料过一个月,算是前缘,前不久司幽带顾重明求医,他又与萧玉衡共同生活过两日,如今他们已经很熟悉了。
他把玩着萧玉衡送的金项圈,“一开始,大将军爹爹住在我和爹爹外面的屋子,现在他换了一个房子,一看见爹爹就瞪爹爹,然后扭头就走。他现在只理我。”
萧玉衡笑望着宝包,认认真真地听。
他很喜欢这孩子,有了空闲便传他来玩耍,那种不加克制的肆意喜欢与对自己的孩子不同。
元思、清惠与肚子里即将出世的这个,他固然是豁出了性命去疼爱,但他们是皇子,他们与天下所有的孩子都不同,他们要规矩、要上进、要出类拔萃,他不得不将自己的宠爱换作一些规劝教导。
宝包说完,很期待地望着萧玉衡,萧玉衡便配合地问:“那大将军爹爹为何不理爹爹?”
这一句刚好问上宝包心头,他又悔恨又兴奋地说:“因为爹爹不让我告诉大将军爹爹我知道他也是爹爹的事,大将军爹爹就生气了,觉得爹爹骗他!”
萧玉衡被这一串爹爹绕得头晕,道:“那宝包可以劝劝他们,帮他们调解。”
“我不管了。”宝包十分小大人地说,他把金项圈放在脖子上,想戴,但不会,萧玉衡帮他,他配合地仰着头伸长脖子,“大将军爹爹和爹爹也都叫我不要管,只叫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玩。”
“咔哒”一声项圈锁住,萧玉衡整了整宝包的衣领,道:“你这两个爹爹到底年轻,有趣得紧。”
宝包听得一知半解,就晃晃脑袋,毛茸茸的头发乱颤,像极了顾重明。
其实,他内心是暗藏得意的。
从前在云潭砚坑,小伙伴们都有爹娘,或两个爹爹,或两个娘亲,他认识的大人也是,即便只有一个或者都没有,也能说出是过世或是因为种种因由离家。
但爹爹从没提过另一个爹爹或娘亲的事,他虽未觉得特别不好,但每每看到小伙伴被两个人一同领回家,心中总觉得缺点什么。
他不太会描述那种感觉,但当他知道大将军也是爹爹的时候,那种感觉突然就没有了!同时生出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像他的功课比其他小伙伴做得都好,爹爹当众夸他,以及过年吃r_ou_馅饺子、穿上新衣的心情,但仔细一琢磨,又不完全像。
总而言之,离开云潭的时候他舍不得,但想到可以同爹爹和大将军待在一处,那些舍不得又都不算什么了。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爹爹和大将军爹爹吵架,他不仅不难过,反而很高兴,像从前唯一一次在云潭镇城看人摆擂台比武那样高兴。
北境大营议事厅外。
病初愈的顾重明探头探脑向内瞧,守门士兵面面相觑,知道他与司幽的关系,便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让他蹑手蹑脚又正大光明地走了进去。
向内还有两道门,皆被顾重明凭着一张脸,如入无人之境般穿过。
进入外厅,墙上挂着行军图、四周陈列着兵器,没有人。
顾重明心想司幽应当在内间,他不敢再往里走,但也闲不住,就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让兵器发出叮当脆响。
内间,站在沙盘前,正与众将谋划的司幽蹙起眉。
最初他没在意,但那声音持续不断,还越来越大,他就有点生气了。
一士兵进来送茶水,司幽不悦地问:“诸将正在议事,何人在外s_ao扰?尔等不知约束吗?”
士兵放下茶水,尴尬地小声回道:“禀将军,在外间的是您的、您的……”
司幽尚未公开承认与顾重明的关系,“夫君”二字士兵不敢说,但司幽懂了,脸色与气势立刻软了下来,但接着就更加生气。
“议事厅乃军营重地,怎容他在此胡闹?你去赶他走。”
士兵一愣,“啊?这……”
司幽皱眉,“怎么,不会吗?他姓‘傻’,单名一个‘坏’字,你指名道姓,让他离开就是。”
士兵:“……”
顾重明在外间玩得不亦乐乎,还大胆地坐上了正上方的椅子,心想司幽平时应当就是坐在这里。他将司幽压过那么多回,这把椅子他理应坐得。
哎,原本他想的好好的,病愈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弄一弄司幽,让他哼唧、让他哭喊,让他对着自己求饶,结果……哎。
顾重明心中正开黄腔,旁侧小门一推,送茶水的士兵出来了。
他还知道要脸,赶紧从椅上跳下来,用普度众生的微笑望过去,期望着士兵说一句“司将军请您进去”。
结果,士兵却十分为难地低头一抱拳,道:“傻……”
顾重明一愣。
士兵张着嘴,觉得太艰难了,“那个……公子,将军有令,此处不能留人。”
顾重明眼珠转了转,指着自己的鼻尖,“我也不行吗?”
士兵沉痛地点点头,“将军说军营重地,不容……您胡闹。”
顾重明脸色黑下来,小龙角刘海生气地晃:司大幽居然来真的。
他转身默默走出去,眼睛提溜转,心中飞速盘算着。
议事厅内,司幽双目盯着沙盘,耳朵却在外间,扰人的声响消除后,他的心就空落了,觉得顾重明怎么和从前不一样了,怎么就知难而退、轻言放弃了呢?
议事毕,司幽往住处走,宝包站在道边笑着冲他摇手,他的心立刻柔软了。
他也招招手,宝包跑过来,他蹲下身将小人护在怀里,目光与之平齐,笑着轻轻捏脸蛋,问道:“宝包,你怎么在这里?”
宝包照本宣科道:“爹爹又不舒服了,头晕无力。”
司幽眼眸微微一动,继而明白过来,笑意散去,起身扶着宝包的肩,向侧方一营房道:“有事就让孩子顶在前面,这是什么本事?”
“那也比你事事逃避的好。”顾重明从营房后走出来,满面昂然。
司幽被说中弱点,心中不忿,抱臂道:“并非逃避,而是懒得理你,无趣。”
顾重明的眼睛不甘心地眨了眨,“司大幽,你怎么变别扭了!我不让宝包说,只是想挑个特别的时候给你惊喜,我心心念念还是为了你,你怎么不明白呢?!”
“那你怎么不明白,此事绊我多年,对我何等重要,我何等重视,然而到头来却是被你当做嬉戏?你将我蒙在鼓里的时候,看着我小心翼翼地同宝包相处,看着我不敢与你们同榻,更期待着所谓惊喜之时看我的惊惶错愕,你觉得很有意思是吗?”
“大幽……”顾重明一脸急切,司幽曲解他的意思,他心中不平,就苦着脸皱着眉。
在司幽看来,那模样是明显的责怪自己,他更生气了,按着宝包的小肩膀,低头缓声道:“宝包,你同爹爹回去吧。”抬头冷眼看向顾重明,声音也冷漠了,“申神医治你费了不少力气,若你不想让他老人家的努力白费,不想让方才的谎言成真,就赶紧回去,莫要刚有些好就嚣张放浪起来。”
司幽轻轻推了推宝包,宝包向顾重明跑去,顾重明牵起宝包的小手,两腮气鼓鼓的。
他真的是好心,司幽竟然当做驴肝肺!
司幽转身行出两步,突然又转过身来,“当爹就该有当爹的样子,怎能教孩子说谎?你还不止一次,好好反省一下吧。”
顾重明原本就在生气,这会儿更气了,眼见司幽潇洒地走了,更是暴躁,领着宝包往回走时步速都快了许多。
宝包好奇地抬头仰望,“爹爹,你和大将军爹爹究竟谁错了?”
“这种事哪有谁的错!”
顾重明先是很气,但见宝包顶着一张懵懂小脸,用清澈的眼望着他,他突然就有些平静了,然后慢慢将事情捋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唔,真要说的话,应该是爹爹……错在先。”
“我也觉得是爹爹的错。”宝宝认真地说。
顾重明惊讶地看着他。
“不能说谎骗人,大将军爹爹说得对。”
顾重明吃瘪了。
宝包又道:“爹爹要道歉。”
顾重明茫然。
宝包继续道:“谁做错了谁就先道歉,那样大将军爹爹就不好意思不理爹爹了。”
顾重明一愣,竟有些醍醐灌顶的意思,如此简单的道理,他难道还不如孩子?
其实司幽不理他,他也没有真生气,他怎么会同他的大幽生气呢。只是今日连连受挫,大幽说话又总戳他的心,他才有点昏头,有点急躁。
大幽说话戳他的心,那他想办法堵住他的嘴,不就行了吗?
顾重明绕过这个弯,乐呵得不能自已。
夜里,司幽躺在榻上,望着孤灯冷被,心中萧索:宝包跟惯了顾重明,骤然换人怕他不依,顾重明病初愈,也需要人陪着,所以他又成了孤家寡人。
但他坚信,顾重明这家伙过不了多久就会准备一大堆花言巧语过来冲他摇头摆尾求和好,到时自己就稍微推拒一二,然后就……
原谅他。
司幽将这段小cha曲谋划得很好,可顾重明永远出乎意料。
几日后,司幽正在闲坐,突听外间一声号角,却并非军中集结报信的长短音高,而是毫无章法却用尽全力的一吹。
他快步出门欲看究竟,结果一出去就后悔了。
空地上围了一群士兵,个个抬着头,喜悦地望着对面的屋顶,屋顶上便是罪魁——
顾重明穿着一身s_ao红,一手抓着号角,脚边躺着一头带血的巨大猎物,似是山猪。
一见司幽出来了,他立刻将号角放在嘴边,对着气口喊话。
“司大幽——!我来娶你了——!你嫁给我吧——!”
顾重明的声音经过号角,雄浑厚重回声阵阵,传得极远。
他不遗余力反复喊,士兵们纷纷起哄,司幽站在那里,看着房顶上傻到极点的人,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不远处营房内,周文章虚弱地躺在床上,在吵嚷声中皱起眉。
窦将军推窗静听,辨认了一阵,回头道:“是顾重明在向阿幽求亲,难怪如此热闹。”
周文章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讥讽道:“孩子都那么大了,还求亲?矫情。”
窦将军低头笑了一下,道:“心上人的告白谁不喜欢?我倒觉得这样很好。”
第52章重重惊喜砸大幽
司幽一看这个架势,立刻就想掉头走,但手下将士都在,临阵逃脱显得没勇气,又确实想看看顾重明还能玩出什么花招,便舔着热烘烘的脸,硬是没动。
他抬头看着房顶上那一身红的傻书生,恨铁不成钢道:“你要做什么?!”
顾重明兴奋地晃晃脑袋,一踢脚边山猪,对着号角说:“大幽,我听说北境的男子看上了谁,要带一头自己猎到的熊去求亲,寓意威武有能,能做一家梁柱。我本来也想猎熊,但蹲了好几天,只蹲到一头山猪,我怕你等急了,心想山猪也算猛兽,就……”
司幽太没脸了,反驳道:“谁等急了?!”
“我们来北境的路上,还有刚回来的那天,不是你对我说……”
“你快闭嘴吧!莫要在营中添乱,快下来!”
过去为了激励生病的顾重明,他的的确确说了不少成亲的话,但这家伙也太能顺杆爬了,竟就以为自己心急!
顾重明嘿嘿笑着,恬不知耻道:“我下来,你就嫁我吗?”
司幽脸一红,心想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顾重明也不为难他,转而对着号角喊:“北境大营的兄弟们,你们说,我能娶司将军吗?!”
司幽一愣。
围观将士们仿佛商量好了,纷纷在头顶拍手,齐声起哄:“能!能!”
顾重明咧嘴笑,再喊:“除了我,还有人能娶司将军吗?!”
将士们再齐声道:“没有!没有!”
号角中传出的声音响亮辽远,将士们的应和如两军对垒般震天动地。
司幽见过不少大场面,但此等阵仗还真是头一回,他无措中揣着紧张,紧张中夹着兴奋。
顾重明喜滋滋地将山猪大力一踢,山猪骨碌碌从屋顶重重砸下,将士们纷纷后撤。
顾重明走到房檐边,整理衣襟和腰带,对司幽道:“大幽,我下来了。”
言下之意,你要接我。
然后就向下一蹦。
虽然事先说了,但司幽仍被吓了一跳,加之一直没适应这刺激的场面,飞身的动作都有些僵硬。
须臾,司幽紧紧搂着顾重明,低下头一言难尽地望着他。
顾重明冲他呲牙一笑,一踮脚,猝不及防地亲了上去。
将士们爆发出狼嚎般的叫喊。
司幽脑中一片空白加一道闪电,本能地向后挺直脊背——
他爱着顾重明,愿意同他成亲,愿意与他携手,但这不代表,他愿意在成百上千的部将面前演这个。
他心中叫苦不迭,行动难免推拒,顾重明就不依了,咬着他的嘴唇含糊抱怨:“你做什么?你低一点!”
顾重明踮着脚向上抻着身子,站成一个旗杆,累得不行,司幽又推拒,他就抱着人不断前倾,司幽觉得再这样下去就倒了,连忙收紧手臂,大力箍住顾重明的腰。旁人看来,就像是司幽将顾重明整个人提了起来。
顾重明一看这样不行,便改变策略,从怀中抽出一块大红绸,伸手一甩,照着自己和司幽的脑顶扣下来。
红绸遮掩,构成一方只属于二人的小天地,更落下一片充满温柔暖意的y影。
红绸保护下,二人不由自主地分开唇,凝眸相望,红光里,司幽的眉眼如星月,顾重明一双大眼眸清澈明亮。
他们注视着对方眼中的自己,任相识至今的点点滴滴在其中流走。
然后,司幽再度抱紧顾重明,俯下身忘情地吻他,顾重明抚摸着司幽的后背,微微抬头认真回应。
隔在红绸外的将士们喊得更大声了,凭着二人的姿态肆意猜测其中真相。
更远处,宝包骑大马一般跨坐在萧玉衡侍卫的脖子上,拍着手喜滋滋地看。
热热哄哄闹了一场,人群散去,山猪也被将士们抬走了。
司幽问顾重明怎么猎的山猪,他说曾在云潭学过制作捕兽夹,这回又让士兵们帮忙,很顺利,顺便招了买通士兵来捧场的事。
司幽很无奈,说他违反军纪,按律要罚,顾重明就使劲儿讨好,说这回特殊下不为例,还说先前他生病,并未领略过北境风光,让司幽带他去看。司幽拿他没办法,便牵出小黄,二人共乘一骑前往草野。
今日司幽心绪激昂,将小黄驾得前所未有的快,顾重明坐在司幽身前,两腮呼呼,衣裳头发迎风招展,仿佛随时要飞入云。
酣畅淋漓地跑完一场,二人下马沿河,手牵手散步。
“我刚来北境的时候,因为还小,也喜欢到处去玩,最喜欢的就是这里,因为有河水。我娘是洗衣女,我觉得有河水的地方离她近。”司幽自嘲地笑了一下,“虽没什么道理,但当时就是那样想的。”
“后来发现这里看月亮也近,夏日晚间躺在这里,觉得月亮就在手边,随时都能摘下来。然后又会想起我娘,心里就空落落的。”
顾重明牵着司幽的手,认真望着他。
“那种空落直到遇见你,才渐渐没了。”
“遇上你之后,我觉得很开心,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看到你、或想到你那个样子,就开心。”
顾重明咧嘴得意地笑起来。
“……可能是因为你傻吧。”司幽补了一句。
顾重明的笑立刻没有了,司幽却笑了,那种因为顾重明才有的开心,就像现在这样。
他拉着顾重明停下脚步,伸手理顺他被风吹乱的头发,不厌其烦地在小龙角刘海上多停了片刻。
“我们在这儿躺一会儿,好么?”
顾重明点点头,与司幽并排躺下。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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