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马上生包子作者:太紫重玄
第15节
司幽迎上去道:“君上,臣扶您回去休息。”
萧玉衡手托在腹下,“先缓一缓。本君观戎国新君的模样,加之从前对戎国皇室的了解,总觉得此事还没完。”
“不错。”司幽也已听说了事情原委,“以戎国的实力,至多就是在边境上小打小闹添添堵,没道理故意挑起这么大的事端。”
“所以本君留下了他们的王,留下了这么多活口。我们要想办法先查出真相,抢占先机。”萧玉衡疲惫地叹了口气,“周文章今日倒是令人刮目相看,回想从前,他似乎素来善于探查。”
司幽沉默不语。
萧玉衡ji,ng神好了一些,抬眸认真去看司幽,含笑道:“三年不见,小幽比从前更加成熟稳重。你信中说带了家眷回来,可否让本君一见?”他知道司幽心中所虑,又道,“放心,本君此来是行会盟之礼,其他的事,只要陛下没有谕令,本君便不cha手。见你的家眷,也是因为本君于你来说,既算半个老师,又算半个兄长。”
“多谢君上抬爱。”司幽叩首,“当年顾重明与孩子都多亏了君上,臣心中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们随在后阵,这会儿应该到了。”
司幽请退离开,不多时领着顾重明和宝包来了。
顾重明病中虚弱,此时忐忑地强打ji,ng神,宝包却很兴奋:近来的一切都太新鲜了。今日进了这又大又富丽的屋子,新奇之余还有点紧张,便牵着顾重明的手,微微缩在他身后,偷偷地四处瞧。
顾重明走到阶下,恭敬地屈膝跪倒,一拉身旁的宝包,低声道:“快跪。”
宝包很好奇,他从小谁也没跪过,不知这个动作的含义,但见爹爹这么做了,就也将小腿一弯,懵懵懂懂地望着前方的人。
顾重明轻轻扶着宝包的后脑勺叩首。
“罪臣顾重明携幼子拜见君上,叩谢君上大恩。”低声对宝包说,“你刚出生的时候瘦小体弱,多亏君上养了你一个多月,你才好起来,快叩谢君上大恩。”
宝包没全听懂,但隐约明白这个人很厉害,这件事很重要,便听话地奶声道:“叩谢君上大恩。”
童真稚气的模样十分可爱,萧玉衡的心不觉变得柔软,道:“你正在病中,孩子尚小,都无需多礼,快起来吧。”
顾重明领着宝包谢恩起身,然后便老老实实地站着。萧玉衡见他远不如当年那般神采飞扬神气活现,想必是受了不少苦,心中怜悯,便道:“小幽,听闻你要找北境的神医申合子,在此之前,就先让本君随行的太医为顾重明医治吧。”
司幽一喜,与顾重明先后谢恩。
宝包揪着顾重明的衣角,听懂了这个人是要给爹爹看病,顿时觉得他是好人,连忙也说:“谢谢君上!”
萧玉衡一听,开怀而笑,温和地道了句“不必客气。”
宝包见他脾气好,不太害怕了,也笑起来,还拽了拽顾重明的手臂,踮起脚自以为很小声地说:“爹爹,这个君上要生小宝宝了!”
顾重明连忙捂住他的嘴,严肃道:“君上没有问话,你不可开口。”
宝包愣愣地看着顾重明,爹爹从未对他如此严厉过。
萧玉衡却不在意,反而从阶上下来,走到宝包面前,俯身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微笑着说:“正是,而且我家中还有两个孩子,只比你大三个月,以后若有机会,你们可以一同玩耍。”
司幽与顾重明对视一眼,萧玉衡此话似乎在暗示什么。
宝包自然开心,道:“好啊,我叫宝包,他们叫什么?”
“一个叫元思,一个叫清惠。”
“清惠?”宝包摸摸头,“是女孩?”
萧玉衡点点头,“是你的小姐姐。”
顾重明再去看司幽,一脸求救的表情,司幽回了个无奈的眼神给他。
宝包浑然不觉爹爹的紧张,只觉得眼前跟他聊天的人很和蔼亲切,更加大胆地伸手碰了一下他隆起的肚子,但手指尖只是刚刚挨上,就被顾重明抱住往怀里一扯。
“宝包你做什么?”
宝包抬头惊讶地看爹爹。
顾重明向前垂头,“君上恕罪,是罪臣疏于管教。”
“无妨。”萧玉衡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摸了摸宝包的脸颊,“你方才想说什么?”
宝包看看顾重明,再看萧玉衡,怯生生道:“我想问你肚子里的小宝宝叫什么名字?”
“他尚未出生,还没有名字,等他出生取了名字,我一定告诉你。”
“嗯!”宝包开心地点头,又抬头得意地看顾重明,似乎在说爹爹你太大惊小怪。
拜见完毕,司幽带着二人回到自己的居所,顾重明总算松了口气,斜靠在司幽的床上,劫后余生般连连叹气。
“爹爹。”宝包站在他腿边,一脸委屈,“你刚刚凶我。”
顾重明便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揉脑袋揉脸,“宝包,爹爹不是故意凶你,但你可知道方才那是什么人?”
“君上?是什么人?”
“那是天下第二大的人,我们一个说不好做不好,就有可能……”
“不要吓孩子。”司幽站在一旁,“君上与我透过气,此事他不会管。方才你也看见了,他很喜欢宝包。而且,我呈给陛下的折子按理说早就到了,但始终没有下文,这就说明……”
承宣帝很可能是故意当没看见,有心放他们一马。
“我明白。只是……”顾重明面色忧虑,“大幽,我虽然不再后悔自责,但我、我现在怕死,我终归是罪臣,我怕我们……”
司幽自是明白他的心情,走上前像他摸宝包的脑袋一样抚摸他的脑袋,笃定了宝包听不懂,直言道:“这般怯懦,如何做我的夫君?”
顾重明抬头。
司幽对他一笑,“如今北境将士皆知你我的关系,他们正等着看你有多少能耐,是否够格娶我?”
顾重明眼眸中露出神采。
“此次戎国行刺,周文章豁出性命立了大功,君上对他已有改观,或许会早些放他回去,反观你……”
一说这个顾重明就受不了了,晃着小龙角刘海瞪着眼大叫:“那就让他们等着瞧!看我到底够不够格!看我是不是比那个y阳怪气的神经病更厉害!”
司幽满意发笑,宝包在一旁转着眼珠子瞧。
当夜,司幽如约摆了烤炉——原本是想架上篝火摆上酒水与将士们同乐,但考虑到周文章重伤,怕窦将军难受,便只在自己院里小打小闹了一下。
但即便如此,自烤自吃鲜嫩的生菜生r_ou_,于宝包来说亦是大开眼界。
他开心极了,行动言语间十分兴奋,只是自从他知道了司幽也是爹爹,还不准说出来之后,就无法像从前那般随意坦荡了。
晚上睡觉,宝包离不了顾重明,司幽觉得既没有相认,又怕三人同榻影响顾重明休养,仍是去了外间睡。
几日后,戎国新君向萧玉衡承认自己是受j,i,an臣蛊惑,脑子一糊涂才决定行刺,如今已十分愧疚,请求以两国和气为重,放他回去,他保证绝不再犯。
同时,戎国国师再带使团,押解着那个所谓出谋划策的j,i,an臣,备下重礼前来请罪。
萧玉衡开门迎客,摆上酒宴款待来者。
戎国国师将五花大绑惨遭拷打的j,i,an臣押上殿来,极言其j,i,an恶及戎国国君的仁慈不易。
司幽坐在一旁饮酒听着看着,心想这定是从死囚牢里随便提出了一个人,萧玉衡亦不为所动,淡淡道:“今日大夏款待友邦,如此血腥不太妥当,先将人带下去,准备歌舞。”
他想以静制动,等戎国自己露出马脚。
一拍手,一个穿着青纱衫,还以青纱遮面的中等身量的男子抱琴而入。
萧玉衡一疑,他准备的歌舞,并非这个。
男子行到殿中,跪坐于地,将琴放在身前,礼毕抬眸向前一望,双眼溜圆。
司幽与萧玉衡一惊。
……顾重明?!
他穿成这样,代替了那些表演的人,要做什么?!
第50章叫你大将军爹爹
顾重明只抬了一下眼,仿佛是刻意给萧玉衡及司幽看,然后便谦慎地垂下眼眸,跪坐琴后,双手覆于琴上,抚按拨挑。
琴音低回,古朴流远,顾重明随之而歌:“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司幽执起酒盏,凝眸望着他,这般故作不识的疏离感让他很是新鲜,站在侧面审视顾重明,便发现了许多从前忽略的东西。
譬如他不单只动如脱兔,还可静若处子,褪去活泼可爱,成为一个捧卷展读的温文书生。
他虽未看自己,可这琴音歌曲却像是给自己传情。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司幽低眉一笑,心想“君”已知晓,并早早地上了你的贼船。
一遍唱毕,顾重明手指一拨,琴音转急,似乎是急切地想要告知什么。
司幽抛却私情,蹙眉去想他此来的真意,扭头看萧玉衡,萧玉衡轻轻地将衣摆提起,司幽恍然大悟。
知会妥当,萧玉衡对戎国新君道:“大王觉得此曲如何?”
戎国国君根本没有听曲的心情,敷衍道:“好,很好。”
萧玉衡一笑,“此曲乃是专为大王准备,其中有个谜题,要请大王猜。”
“哦?”戎国国君总算来了点ji,ng神,“猜什么?”
“猜一人。”
戎国国君露出疑惑。
“本君给大王两条线索:其一,此人就在大王五步之内;其二,此人与此曲曲名有关。”
戎国国君摸不着头脑地看周围,“曲名……”
“此曲名为《越人歌》。”
司幽淡淡一语,将腰后的鸳鸯钺搁在案上,看向戎国国师。戎国新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变了脸色。
恰在此时,琴声铿然一停,尾音轰鸣,顾重明起身拉下面纱,挑眉昂然,对戎国国师道:“林瑜林大人,越国一别,您从越国副相变成戎国国师,真厉害!”
“你……”戎国国师看到顾重明的脸,大惊,“你是……”
“我就是当年困于越国十二载的文国质子,当年提议给我下毒,要置我于死地的人里就有你一个吧?我没有死,你意外吗?!”顾重明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厉声喊道。
司幽闻言双眸眯起,凌厉的目光冒出杀意。
顾重明向戎国国君走近一步,当头木奉喝:“大王,他是越国人,您被骗了!”
戎国国君及朝臣纷纷错愕,萧玉衡当机立断道:“原来是越国j,i,an细混入戎国,挑拨我朝与戎国的关系,来人,拿下!”
侍卫们不由分说扣住戎国国师,顾重明站在大殿正中,恶狠狠瞪着他。
他本就虚弱无力,此时情绪过于激动,一口气没喘好,头顶一沉,身体直直软倒。
司幽从案上飞身掠过去,将他搂在怀里。顾重明习惯性地攀着司幽的腰带,微弱笑道:“方才他们进来,我在远处看到了,我就赶紧来报信,可又不能随便进来随便说,所以就……大幽,我聪不聪明,厉不厉害?”
“嗯。”司幽动容点头,“聪明,厉害。”
“那、那我够格……娶你么……”
司幽尚未回话,顾重明便支持不住,一头晕了过去。
先前太医诊治,说顾重明的情况只可缓解,暂无良方根治。好在此时申合子的行踪已然找到,戎国之事也定下了大局,司幽便请得萧玉衡同意,将宝包托付给他,带顾重明前去求医。
宝包从未与顾重明分开过,但知道爹爹是去看病,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哭,抱着小虎坚强送行,还说了很多贴心的话。
宝包又去看司幽,眼睛一个劲儿地眨巴,欲言又止。
司幽以为他担心,笑着摸他的头,“宝包放心,我会照顾好爹爹。”
“嗯,谢谢……”他本想说谢谢大将军,可现在知道大将军也是爹爹,又想起和顾重明的约定,便不知道该叫什么了。
申合子隐居在北境逐雁山上,司幽为表诚意,未带任何随从,与顾重明共乘一骑,独自前往。
顾重明裹着厚衣轻裘,被司幽抱在身前。他十分虚弱,时睡时醒。司幽不时同他说话,问他是否冷了饿了。
逐雁山离北境大营不远,走过大半日便至山脚下,司幽一望山道,发觉再向上骑马已不可能,便下马将顾重明背在身上,徒步上山。
这样一折腾,昏睡中的顾重明醒了,伏在司幽肩上迷茫地四处看,“大幽?”
“嗯。”司幽双臂箍紧他的膝弯,“上了山,就到了。”
“大幽。”顾重明紧紧搂着司幽的脖子,头枕在他肩窝里,“我们相识的那天,你也是这样背着我。我那时还不敢放肆,不敢使劲儿靠着你。”
司幽登上山道,笑着说:“但你那时已有了这样的想法。”
顾重明不回避,反而很骄傲地说:“嗯,早就有了。大幽,这些日子我经常想,我若是能像这样趴在你肩上,或是躺在你怀里慢慢死去……”
“你怎又胡思乱想!”司幽打断他。
“你别生气,先听我说。”顾重明自己穿得厚,司幽却穿得ji,ng干单薄,他怕司幽冷,便伸手揉搓他的脸颊,“我只是想着,如果我的归宿是你,那我会很开心,即便现在就……我也很开心。只是有些遗憾,不能陪着你和宝包,不能看宝包长大,”嘿嘿笑了一下,“不能看等你老了,是不是还这样好看。”
司幽也笑了,感受着顾重明的毛领、毛茸头发和小龙角刘海在自己脸上戳蹭,“放心吧,你一定能看到。”
顾重明点点头,低声道:“大幽,你背着我走了这么多路,等我好了,我也背你。”
逐雁山下萧索,渐渐深入后,却有流水绿树野花,完全变作另一番景象。
顾重明便叹起来:“这老头还挺会挑地方。”
司幽反手拍了他屁股一下,“礼貌些。”
“哦。”顾重明不情愿地应着,继而不知想到了什么,嘿嘿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咳起来。
司幽知道他累,誊出一只手将他的棉帽整理好,让他趴在自己肩上睡。
这一路对顾重明来说十分奔波,到了申合子的住处,司幽说明来意被请进屋,顾重明仍未醒来。
申合子须发皆白,但面相不老,说话中气十足,衣衫单薄却ji,ng神矍铄,颇具仙风道骨,瞧着就令人信任。
他将顾重明安置在榻上,望闻问切一遍,司幽恭敬地问可治否,他却没有直言,而是请司幽到桌边坐,不紧不慢地沏上茶。
“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行事固然随性,但亦有自己秉承的道。吾道救死扶伤,将军之道却是杀伐,两者相悖,故而此人老夫不知当救否。”
“言下之意,今日若是顾重明自己走上来,或是被旁人扶上来,先生便救?若是在下路遇一陌生病人,将其带来此处,先生也会拒绝?”司幽蹙起眉,“这不是成了笑话么?”
申合子捋须摇头,“将军误会了,老夫只是想问将军一句话。”
司幽心想这便是关键,郑重一抱拳,“先生请讲。”
申合子将沏好的茶为司幽斟上,“请教将军,何为武?何为战?”
“请教不敢。”司幽轻轻碰了下低矮的茶杯,茶水很烫,他便将手撤开,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在下八岁从军,身经百战,冲阵攻城数不胜数,每每回想,亦心惊后怕。但如今,从前的文国百姓因为大夏过上了好日子,在下便觉值得。是以在下以为,穷兵黩武并非武,止戈方才为武,开疆拓土不是战,为民方才是战。”转过身,笃定地望向申合子。
申合子垂着眼眸,面色祥和平静,似在沉思。继而两道白眉一抬,郑重道:“大夏南征之时,将军的铁骑踏上南方千里沃土,可能谨守今日之言?”
“信者由心。司幽历经至爱分离,多年苦楚,却始终谨慎,不敢妄为。方才所言出于我心,诉于我口,即便万死,不敢违背。”
望向床上昏睡的顾重明,今时今日,因为他和宝包,他更加明白了为将之道。
司幽提衣一跪,恭敬抱拳,“还请先生救我夫君,在下感激不尽。”
目光殷切,语气郑重。
申合子思索片刻,终于信服地点点头,起身相扶,“将军快快请起。”
山中简陋,申合子随司幽回了北境大营,以独门针法及内服外敷的秘药为顾重明拔毒祛shi。仅治了一次,顾重明就说觉得身体轻松了。
司幽心中高兴,每日顾重明针灸昏睡后,他便亲自为他擦身、敷药、换药,宝包也兴奋地跃跃欲试,司幽便让他负责卷顾重明的袖口裤管,或在温水中浣洗手巾。渐渐地,二人配合越发默契,关系也越发亲近。
这一回敷药毕,跑前跑后忙碌了好一圈的宝包很有成就感,自然而然地靠在司幽手臂里,脱口便问:“大将军爹爹,爹爹是不是快好了?”
他知道司幽也是爹爹之后,疑惑着如何把他和顾重明分开,几乎想破了脑袋,终于决定叫司幽“大将军爹爹”。他虽不能正大光明地叫,但私下在心里已经叫过了无数遍,所以今天一高兴,一时掉以轻心就叫了出来!
司幽的脸色顿时变了,宝包反应过来,“啊”了一声,闭上眼睛捂住嘴,还想逃跑。
司幽忍着起伏的心绪,双手按住宝包的小肩膀,问:“你方才叫我什么?”
宝包闭着眼睛使劲儿摇头。
司幽不依不挠,“宝包,你……知道了什么?”
宝包紧紧抿着唇,仍是摇头。
司幽看了下床上的顾重明,故意问:“爹爹告诉你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