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天,萧玉衡终于醒了。
承宣帝握着他的手喜极而泣,萧玉衡回想起梦境中的恐慌,下意识地也握住承宣帝的手,劫后余生满载感慨的泪滑出眼眶。
皇长子取名元思,长公主取名清惠,一儿一女虽有些瘦小,但都十分健康。
萧玉衡放了心,只剩休养,但渐渐的,他发现承宣帝不一样了——
照旧来看望他与孩子们,但言行举止间多了几分距离,对他的依赖和执着少了,为君的端正威严多了,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成熟了。
按理说,承宣帝如此他应该欢喜,可他却控制不住地空虚失落,好像梦里那些可怕的情景正在成真。
偶尔他也羞耻地渴望承宣帝再叫他一声衡哥哥,或说些不合规矩的话让他安心,他甚至假公济私,命人将承宣帝召后宫侍寝的记录拿来看。
是空的。
这说明选秀当夜,他临产的那夜,承宣帝也仅是做了做样子。
萧玉衡捧着记录,不敢去想自己的心情。
他怕仔细揣摩后,会从震惊中发现些许不愿承认的欣喜。
阿衍他……到底是君王,势必要后宫三千佳丽,膝下儿女成群。
从前他小,任性执着,但他终究会长大。他只是一时无法习惯君秀陪伴,但再过些日子他应当就会习惯,接着就会一一临幸他们。
梦不是反的,而是最应当不过的真实。
萧玉衡披衣来到窗前。
上安城极为吝啬又极为难得地飘起了小小雪花,一点一粒的白色在风中轻快地转圈打旋。
他从前觉得元衍只会写打油诗,可眼前这情景,不正是当年那人所说的“雪花笑哈哈”么?
第26章想要成亲不容易
司幽是七月初七窦将军与周文章成婚,他与顾重明重归于好的那夜怀上的,到除夕满打满算五个月,肚子终于有了与修长身材不相符的轻微隆起。
他如今胃口好了,顾重明很高兴,炖了ji、酱了肘子、焖了河虾,搭配爽口小菜两碟,糕饼一盘,水果一筐,陈年佳酿一坛,作为年夜饭。
顾重明拿筷子尖蘸了一点酒,献宝一般喂给司幽品滋味,司幽一脸无奈,抓住顾重明的手,噙住筷子,轻轻嘬了一下。
顾重明喜滋滋地晃脑袋,将各样菜分出三份,分别给司幽、自己和地上的小虎,再满上酒一饮而尽,望着窗外零星的雪花道:“大幽,我好久没这么开心地过过年了。”
他埋头狼吞虎咽起来,风卷残云吃过一通后打了个饱嗝。
“六岁那年,爹娘将我送给了别人。那个别人家虽比我家有钱,但并非真心养我,而是将我当成、当成……”
他不知如何形容,烦躁地摇了摇头,“总之就是随时准备让我代他家儿子去死。我原以为我爹娘是被逼无奈,但后来发现不是。他们送走我能得到不少好处,而且不久后就又生了孩子。”
顾重明看着窗外,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旁人的故事。
司幽扶住他的肩,轻轻将人拉到怀里,顾重明顺势倒下,枕着司幽的腿。
“我不能因为他们想让我做替罪羊就乖乖听话,我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尽力猜测身边人的心思意图,做些让他们高兴的事,让他们喜欢我,觉得我好、我可怜,这样的话,他们或许就不会那么快动手。”
“但我终究还是没躲过。九岁的时候,我代替那家的儿子去了另一个地方,我还是一样,揣摩周围人的性情喜好,趋利避害,想着多活一天就赚一天。”
“后来因为战乱,看管我的人和我的亲爹娘、养爹娘都不在了,按理说我自由了,应该高兴,可我突然就心灰意冷,回想过去拼命挣扎的日子,觉得很累,甚至觉得从前早早死了也挺好。”
顾重明声音很闷,司幽轻轻抚摸他的脸,温柔地顺着他毛茸茸的黑发。
“但就是那时,我在人群中看着你带兵入城,我一下就愣了。当时的你像一道光,将我身上的丧气全照没了,看着那样夺目的你,我的眼睛都痛了……”
顾重明向前趴了趴,双手环住司幽略粗的腰身,脸贴在他微隆的小腹上。
“我突然不想死了,我想走到近处看看你,若能拉着你的手对你笑一笑就更好了。至于如今这样抱着你、睡在你身边,还有了属于我们的孩子,我真是一点儿也不敢想。”
顾重明伏在司幽腰间颤抖。
“大幽,我真庆幸,一直坚持着没有放弃没有死,否则、否则我就……”
司幽将顾重明抱起来,将那泪眼汪汪的圆脸看了一会儿,用手指轻轻揩去泪珠,“这一桌子好菜,我一下没动,你倒先吃饱了。”
“大幽……”顾重明委屈地拽着他的衣襟。
“喂我。”司幽双手一拉他,让他迎面坐在自己腿上,执起他的手放在肚子上,“还有我们的孩子,你一起喂了。”
顾重明咧咧嘴,幸福地要哭,连忙回头将桌上的碟子端起来,小心仔细地剔除ji骨剥掉虾壳,一点点喂给司幽。
司幽舒爽地靠在椅上吃了一会儿,提起酒坛道:“如今我不能饮酒,你替我。”
顾重明的眼睛又红起来,“大幽,从前为了防着被谋害,我从不敢喝旁人递来的东西。”
司幽动容,怜惜地啄了一下他的唇,“那今夜你便在我怀里,一醉方休。”
“嗯!”顾重明重重点头,拿起酒盏,让司幽给他斟满,毫不顾忌地一杯杯灌下去。
他酒量不行,仅小半坛后就四肢酸软两眼迷瞪,彻底醉在了司幽怀里。
司幽像抱小虎一样抱着他,一边抚摸后背顺气,一边认真地看着那张染上醉意、白里透红的圆脸。
他多少有些明白顾重明从前是什么人了,虽然还有许多细节未明,但他不介意。
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如今只要他俩坚定相守便好。
但也正是因为顾重明的那些话,他突然意识了一直拖累着自己的问题——逃避。
往远处说,母亲去世后他离家多年不见父亲以求安慰;往近处说,与顾重明一夜春宵后不负责任仓皇逃走,看似潇洒决绝,其实皆是因为不敢面对。
过往家事无人管,他得以逃了十几年,但顾重明不好惹,不到一个月就将他抓了回来。
如今想来,亦无比庆幸。
司幽给醉如死猪张嘴沉睡的顾重明沐了浴换了衣裳,抱着他一同躺进温暖的被窝,一边玩他毛茸茸的小龙角刘海一边下定决心:既已知道错处,绝无不改之理。
为了他们的将来,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他也要勇敢一会。
第二日,承宣四年正月初一,举国休沐。
司幽趁顾重明宿醉未起,带上一盒好茶并一套茶器,来到定国伯府。
他跪在正堂,面容平静。
司行从内室出来,一眼便看到司幽微微挺起的肚子,目光不由地厌恶了几分。
“你这般反常,要做什么?”司行一拂袍袖,稳稳坐在太师椅中。
“今日新春,儿子给父亲拜年。”司幽伏地叩首。
司行眉头深深皱起,“……你究竟要干什么?”
司幽在地上趴了片刻,抬起身道:“儿子想要板籍。”
司行先是一愣,继而不屑地笑了,“你当真是被那顾重明迷住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书生,有那么好?”
司幽垂眸,“无论好与不好,他是儿子放在心上的人。”
“果真是少年人,头脑如斯简单。”司行假惺惺一叹,“你熟读兵法,难道不知对手面前万万不可露出软肋?你不怕我借此拿捏你?”
司幽淡淡洒脱一笑,“顾重明是我的软肋,父亲早已知晓,我何必藏着掖着。”
司行冷哼一声,“你陪伴萧使君多年,顾重明在圣上面前也算说得上话,如此这般都未能令圣上给你二人赐婚,足见圣上对我有所忌惮。今r,i你并非去求圣上,也不是一腔热忱地与那书生私定终生,倒不算太傻。”目光再来到司幽腹上,“不过到底还是同窦将军与周文章一样,做了丢人的事。”
司幽拳头猛地握紧,“亡羊补牢尚且不晚,父亲若知道丢脸,当年为何会……”
“住口!”司行一拍太师椅。
司幽压抑着胸口的恨意,努力去想顾重明与腹中的孩子,坚持忍耐道:“父亲,儿子想同顾重明成亲,求父亲赐下板籍。”
“若我不愿,你当如何?”
“父亲怎样才肯同意?”
司行双眼眯起,“我说什么你都愿意吗?”
司幽垂首,“请父亲首先言明,儿子自会考虑。”
司行一笑,悠闲地饮了口茶,不紧不慢道:“我还以为,你为了那书生什么都肯做。”
司幽再次捏紧拳头,胸口起伏数次,抬头直言道:“我自然愿意为他付出,但若要我背叛家国背叛君王背叛忠义,就另当别论。”
“司幽你在说些什么?!你话中所指……你在怀疑什么?!切莫胡言乱语!”司行谨慎地压低声音。
“儿子也希望自己是胡言乱语……”司幽失望地淡淡一笑,起身道,“父亲,我鼓足勇气想要直面您一次,如今看来,我还是太傻。您的条件,我不能从命。我也奉劝您一句,莫要贪心。”
司幽转身出门,司行道:“你不怕我用顾重明和你肚里的孩子要挟你?”
司幽停下脚步,“若我连他俩都保护不得,那我何必活着。”
“司幽你……”
司幽并非刻意在言语中暗含讥讽,只是站在这里,他不得不想起从前,不由地便语出怨怼。
步出正堂,通过回廊向外行,他的小腹一阵阵胀痛。
他终究还是庆幸今日来了:对生身之父,他已仁至义尽;对未来,一次不成,他就与顾重明一起再想办法。终有一天,他要那傻书生骑着高头大马,风风光光前来娶他。
想到这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傻书生,脚下不由地加快,结果刚一出定国伯府,就见街边树下,顾重明与小虎面对面蹲着,正嘻嘻哈哈地打闹。
他心中一动,忍着腹中隐痛上前,顾重明听到脚步声扭头望过来,白嫩的圆脸上尽是喜色。
冬日早晨白云片片,晨光正好。
顾重明抱着小虎站起来,对司幽伸出手笑出牙。
司幽一把将他抱住,将全身的力量都压上去,贴着他耳畔道:“肚子疼,帮我揉揉。”
第27章新年许你一个家
二人回到家,司幽上床休息,顾重明守在旁边轻轻地给他揉肚子,并对着隆起肚皮下动来动去的小东西温柔地说话。安胎药在厨房煎着,小虎负责看火,等药冒泡了就屁颠儿屁颠儿地抖着毛跑来通知。
司幽用完药,顾重明刷过碗,便也脱靴上床,小声唱着刚刚学来的童谣,哄司幽和肚子里的小宝宝平稳睡去。
今早司幽回定国伯府做什么,司幽不说,他便不问。
就像自己的过去,司幽倾听安抚,但绝不过多打探。
司幽只是略倦,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彼时顾重明坐在桌边,闻声回头,笑道“我去给你端饭”,开开心心地跑出屋。
司幽这才看清,桌上放了个不知哪里来的竹笸箩,内有布头针线、草叶木片和小雕刀。
不多时,化身乖巧小侍的顾重明端着托盘进来——一份小油花卷,一碗下火的白粥,粥中撒着切得十分细小的蔬菜。
司幽边吃边辨认,有青菜、草菇、萝卜、木耳、ji丝,还有一些他没看出来。顾重明一脸期待他问的邀功模样,司幽觉得好笑,就偏不问,不让他如愿得意。
顾重明只好坐回桌边,继续就着笸箩摆弄。小虎蹲在桌上眯着眼看,时而伸出爪子给他捣个小乱,一人一兽时而掐几下。
片刻后顾重明双手一翻,像是打了个结,接着长吁一口气,双手再向后一抛。
光影划过,啪嗒一声,司幽腿上落了个东西——翠色草叶编成的细长一段,两头嵌着打磨光滑的木片,正是他随身所佩的连心鸳鸯钺的形貌。因为小巧,那木雕丝毫不见兵刃的冰冷,反而显得活泼可爱。
司幽捏起那鲜嫩的翠色,在腕上环绕一圈,两头双钺一扣,便稳稳地锁住了。
“连心鸳鸯钺,这名字十分好。”顾重明走到床边坐下,举起自己的左手得意地一晃,“我做了两个,定情信物,大幽你喜不喜欢?”
司幽垂眸,很好看地笑了。
顾重明牵起司幽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鸳鸯钺手串叠在一起,草色青碧,木香悠长。
新年首日,二人在家吃着家常菜肴,聊着即将到来的小宝宝,如老夫老妻温馨相伴。
入夜后皇宫大放焰火,他俩在院里生起火炉,炖上r_ou_粥摆上糖果,抱着小虎依偎在摇椅上,对着绚烂的长天远远地瞧。
“大幽,你现下爱吃酸的,这个就酸得很,你尝尝。”顾重明塞一颗糖到司幽嘴里。
“也给虎将军尝尝。”又塞一颗到小虎嘴里。
酸味使得小虎一个激灵,它抖了抖身上的毛,把糖吐了,生气地咬住顾重明的衣袖嗷呜叫。
顾重明乐得直晃脑袋,司幽无奈地拽了他刘海一下,批评道:“你怎么这么坏。”
顾重明揉揉额角,“开玩笑嘛,虎将军别气了,我同你赔罪。”说着又揉揉委屈地卧在司幽手中的小虎的脑顶。
上安城的冬日只是微冷,司幽穿了件墨蓝色夹绒箭袖,领口围着一圈毛,显得既潇洒又华贵。月光清辉与焰火照耀下,那副容颜越发惊艳,即便看了多时,亦不免为之倾倒。
“大幽,你真好看。”顾重明望着懒懒靠在怀里的人。
“你就像从那闪着焰火的地方走下来的,我虽搂着你,可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随时就会离开。”
顾重明珍惜地将司幽搂紧。
“我若离开,那还有谁如你这般照顾我?还有谁照顾孩子?照顾小虎和小黄?”司幽低眉,望着腕上的鸳鸯钺手串一笑,“况且你已拴住了我,我哪里走得了。”
小虎不忍看这般腻歪,“嗷呜”一声,从司幽手中跳出,自己跑去玩了。
司幽舒服地枕在顾重明垂在身前的毛茸头发上,“傻书生,上一次抱着我看焰火的人,是我娘。”
“其实我并非定国伯夫人所生。”
司幽的目光黯然起来,“当年我爹袭爵后,没有军功不被重用,内心不免失落。因此他明媒正娶的定国伯夫人,乃当时吏部尚书之子。婚后我爹带兵数次平边境匪寇,立下功劳,仕途顺了许多,先帝更以军权相授。但是据传定国伯夫人心气高,看不上我爹的攀附行径,我爹也不喜欢他,所以二人很少在一处,婚后一直无子。”
“后来我爹看上了军中的洗衣女,于是便……”
司幽不甘地发起抖来,顾重明紧紧抱住他。
“后来那洗衣女被查出有了身孕,她知道定国伯并无真心,怕自己的孩子遭受迫害,便想方设法从军中逃了。”
“可她一个弱女子,很快就被抓了回来,才刚生产,就与自己的孩子分离了。”
“我爹将孩子带回府,不知是如何同定国伯夫人谈的,总之最后谈妥了,孩子记在定国伯夫人名下,但那洗衣女必须死。”
“我爹答应了,他将洗衣女推入悬崖下河道中,自以为万无一失,不料洗衣女命大,为人所救,活了过来。她心中牵挂着她的孩子,几经波折终于艰难地寻了回来。其实她也只是想确定她的孩子没有受苦,想同孩子说几句话,买些好玩好吃的给他。”
司幽的胸膛急促地起伏,顾重明握紧司幽的手,低头贴上他的脸,“大幽……”
“定国伯夫人从未将那孩子视如己出,不管不顾倒也罢了,冷嘲热讽更是家常便饭。我爹时常不在家,就算他在,常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那孩子只好去前院家将聚集之处,听他们谈兵法比武艺。”
“那孩子七岁时,一次外出,偶然同侍从失散了,然后他见到了那个洗衣女。从那天起,终于有人对他好了。有人关心他的喜好,煮东西给他吃,做衣裳给他穿,带他去玩耍。只是可惜,他们不能在一处太久,每次都是匆匆相见,匆匆离开。”
“那孩子渐渐知道了,那个洗衣女就是他的娘亲,他第一次明白,原来这样的就叫娘亲。”
司幽眼眶红了,百般忍耐。
“后来有一天二人相见,洗衣女原本要走了,可那孩子想看晚上的庙会,想让洗衣女陪他。”
“就是在看庙会焰火的时候,定国伯夫人带人前来,怒火中烧,亲自上手要打死女洗衣女。那孩子自然不依,冲过去保护洗衣女,洗衣女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三人撕扯起来,那时定国伯夫人怀有身孕,推搡中摔了一跤,流了很多血。后来他娩出死胎身子大损,很难再生育,他像发了疯一样,要洗衣女母子为他的孩子陪葬。”
“然后……我那个爹威胁他,”司幽惨笑起来,“说只要保我一命,就让他任意折磨我娘,否则我和我娘都会被送走,他一个也见不着。当时我和我娘被绳索捆着,就在一旁听……”
“定国伯夫人答应了。我娘很平静,只求再抱我一下。然后绳索打开,她含泪将我抱住,在我耳边笑着说,‘好好活着不要寻仇’,接着突然转身,飞快地撞向墙壁。”
“定国伯夫人大怒,喷了口血,晕了过去。”
“我扑过去抱住我娘,抱了很久才明白,她不会醒来了。我也突然清醒了,我不想再留在那个家里,我吃力地背着娘离开,有曾经找她洗衣的人帮我葬了她,没有立碑,我不知道该怎么立。”
“定国伯夫人气得一病不起,又过了些时候,也过世了。治丧时许多人前来拜祭,其中就有萧使君。他当时仅十七岁,却已在北境立下大功,深得先帝器重,说话很有分量。我求他带我从军,他从府中下人处听了事情的大概,觉得我可怜,便答应了。”
“傻书生,这么多年来,这些话我是第一次同旁人说,我说的不好……”司幽已然泪流满面,“我不明白,我娘和我只是想多在一起呆些时候,错了吗?为何老天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们?我也时常悔愧,如若当时我不闹着要看焰火,我娘就不会、她就不会……”
“大幽!”顾重明心疼地拭去司幽脸上的眼泪,“你别这样想,不是你的错,此事有太多巧合,绝不是你的错!你当时只是个孩子,想同娘待在一起再正常不过!”
“傻书生……”司幽回抱住顾重明,浑身发抖。
“别哭别哭,你一哭我的心都乱了……”顾重明不停地顺着司幽的后背,期期艾艾道,“大幽,原来你我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不对不对,你娘很疼你,我爹娘才真的是……”
“别说了。”司幽的脸埋在顾重明脖颈处,轻轻蹭着他的肌肤和头发,“我们没爹没娘,但我们有孩子,我们有以后,只是、只是……”
司幽按着顾重明的肩起身,将方才的失控收敛,认真而愧疚地说:“傻书生,我大概暂不能同你成亲。”
顾重明并未应答,只是握紧司幽的手,那手心里有一点潮气。
“成亲需重新誊录板籍,我的在定国伯府中,我想如果有那一日,一定要堂堂正正的……我不想你、不想我们的孩子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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