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成长手册作者:我即江湖
第20节
赵谌在旁边看着,心里有点不爽:“你若要给立春添妆,从我的私库里出不就好了,何须动你自家攒的钱?”
赵元闻言挪了半圈,拿屁股对着他。
老男人就是爱吃醋……受不鸟。
等晚上丙仞回来之后,几个人回了将军府。虽然离丙仞和立春的好日子还有几日,但将军府里已经张灯结彩,挂好了红绸,立春在后院的房间也布置一新。
赵谌嘴上讲得无情,实则从府里公中走账,给立春打了一套新的家具,加上立春历年攒的衣服和首饰,从前逢年节赵谌范氏赏赐的布匹绸缎,赵谌和赵元给她添置的摆件屏风之类,满满当当的二十八台的陪嫁。
等闲富贵人家的小娘子,也未必有她的陪嫁多,就算一样多,里头的东西也比不得她的好。
丙仞如今身上挂着武官职,赵谌给他私下添了点钱,他就在府城里寻了一处一进的院子买下做新房,有沿廊有厨房还有个小小的后园,又买了两个小丫头和一个灶娘子,待立春嫁过去便能当家做主。
立秋和立冬也在半月前赶了过来,这几天都和立夏一块儿,陪着立春赶最后一点嫁妆,就是她的嫁衣百果绣鞋和新房床上的床幔。
她们几个,除了立秋,都挺激动的。不为别的,只看郎君和大郎如何重视立春,只看立春嫁得这样好,就知晓她们日后也差不到哪儿去!
“我出门子后,你们是不是就留在这儿了?”立春一边绣嫁衣,一边问道。她虽然力持镇定,到底是一辈子的大事,这几日脸色一直都红润润的,喜气洋洋。
立冬点头道:“姐姐嫁了,府里可不就只剩下立夏,芳绫她们毕竟管不了事儿,咱们自然得留下来,反正绛城还有吕先生嘛!”
立春抬头又看看立秋。她们也有好几年未曾相见,她对立冬就不觉生疏,可是见着了立秋,却觉得对面的面容竟有些陌生,看对方低头做着绣活,嘴角虽含笑,气质却清清淡淡。
从前,她就听说立秋誓言不嫁的,难不成真打算做姑姑了?
她磨了磨针尖,低头继续绣着花样。
赵元和甲逊乙簇丙仞丁方几个一道喝了几盏酒,他跟甲乙丁三人伙同起来,把丙仞灌个半醉,才心满意足地撒手不管,自顾自跑回正屋里去了。
赵谌早就洗了澡换好衣服,就坐在方几前等他。
“可如愿了?”
赵元盘腿坐在他旁边,嘿嘿直乐:“丁方那家伙蔫坏哩,只怕早记恨着啦,这回逮到机会,那真是拼了命给丙仞灌酒。”
赵谌摇摇头。
这时候竹帘外头响起了铃铛声,父子俩儿同时朝竹帘望去。
掀帘子进来的是立秋,她攥了个单螺髻,右侧别着一朵玉珠子串的珠花,耳上戴着玉质的明月珰,垂下一对小小的银铃,穿的是月白绣绿柳的斜襟上衫,下头则是石青色八幅的裙子。
“奴做了些往日惯吃的,”她拎着食盒跪坐下来,把里面的菜一样样拿出来,“端午也快到了,奴想着西关也没有菰叶,特地带了些来,包了角黍,”她指着绑红线白线的,“红线是裹了酱猪肉的,白线是裹了松子仁儿豆沙的。”
酱猪肉的角黍是赵元爱吃的,来了西关几年反倒不常吃了。
他对立秋咧嘴一笑,伸手拿过一个剥了吃,立秋做菜的手艺未必比得过灶娘子,但有些味道,偏得她包了才正。酱猪肉酱浓几分,猪肉肥瘦比例,角黍裹制的松紧,差了一点也跟他记忆中的不同,往年立春想法子做了,总觉得少点儿滋味,如今才算吃到正宗的啦。
立秋看他吃得香,抿嘴微笑,又拿了个绑绿线的递给他:“这是搁了雉尾莼的,四月刚采摘,不如腌制到冬的有味道,但胜在新鲜。”说着又替赵谌剥了一个搁到了碟子里。
赵元跟在赵谌待在西关几年,已经习惯父子二人单独吃饭,这两年更是不喜有人在旁服侍。立秋向来体贴,但却让他感到很不自在。他闷头吃东西,看立秋把碗碟都收进食盒里拎走了,才算松了口气,打了个饱嗝。
赵谌在旁看得有趣,问他:“你从前不是最喜欢立秋,怎地如今倒不喜欢了?”
“嘘——”赵元忙掀帘子看,见立秋确实走远了才辩解道:“我才没有不喜欢立秋姑姑……只是……只是太久不见,有些生疏罢了!”
这话连他自个儿都不信,不过赵谌摸了摸他的头,没有继续再问。
赵元也挺纠结的。从前他的确最喜欢立秋,因为比起立春几个,立秋更符合他心目中女性长辈的形象,立秋从他小时候就照顾他。他幼时调皮,虽说有尊卑之分,她却责骂过他,也为他受伤哭泣过,比范氏更让他感觉亲近。
原来是这样的,可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他就感觉到了立秋面对他时,反复的态度和矛盾的心理。当你发觉一个人对你的心思并不单纯时,天然的好感便消失了。
赵元发现,比起他,立秋更在乎更欢喜的人,是他的父亲。如果单纯如此,倒也没什么,他只当立秋暗地喜欢他爹也就罢了,问题是,立秋却因为在乎他爹,有时候会对他产生敌意。
他就记得那一次秋狩回来,他爹被召去虒祁宫时,立秋看向他的眼神……
这些话,却不好跟老爹讲。
正日子里那天,军营里凡旬休的都来了将军府讨了一盏水酒喝。
前院里铺开了萱席,搭了凉棚,一张张的方几摆开,灶上请了府城里几个名灶,源源不断地送上热食,和丙仞同出部曲的亲兵自愿充了小厮上菜,照吩咐大着嗓门报出菜名儿。
甚个比翼双飞,甚个鱼水相依,甚个早生贵子,甚个鸾凤喜映神仙池,甚个海誓山盟龙凤配,甚个花团锦簇并缔莲,甚个百年好和锦玉带……那些军汉寻常吃个大肉便是过节,何况西关物资不如南边,哪儿见过这样大的虾和裹着硬壳的肉?
赵元站起来,举着海碗喊道:“兄弟们敬丙仞一碗!”
所有人轰的一下站起来,齐举海碗起哄。
丙仞穿着一身红衣,傻咧咧笑着,转眼便喝下去几大碗。
酒过三巡,这位新郎哥儿才醉醺醺地骑着高头大马,把亲迎的队伍领回了新居,锣鼓声响了一路。立夏立冬和芳绫几个都未曾见识过这等场面,兴奋地跟着车,朝路两旁凑热闹的人群里撒桂圆红枣花生。
赵谌和赵元并不跟着过去,所有人去了丙仞和立春的新居,府里头就渐渐安静下来。赵元趴在某爹的背上被背着回去了正屋,他喝得也有点多,不过半是醉意,半是装疯卖傻乱撒娇。
赵谌将儿子丢在床榻上,剥了外套,一把热帕子就捂了上去,才把赵元那半点醉意给捂清醒了。赵元哼哼唧唧躺在床上,揪着某爹的袖子不放。
“阿父……不准纳立秋!”
某爹脸色一沉,将帕子丢在一旁的水盆里,轻斥道:“胡说什么!”
赵元立马委屈了:“我一提立秋姑姑你就发火,你们肯定有问题……”
立秋对于赵谌而言,和吕慧一样很重要,几乎可以算是他的家人。赵元这样说,赵谌心里便觉得很生气,不完全为着立秋的名声,而是觉得,赵元对他,到底是不信任的。
“阿父答应守着你,就不会反悔,”他淡淡道,“你若不信,阿父可以赶了立秋出府,或者把她发嫁,可好?”
这话一听就是反话啊。
赵元也觉得自家无理取闹,于是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只怔怔瞅着他。可看着他这幅小模样,赵谌反而心软了。
说起来,赵元这种反应,不正是说明他在乎自己吗?
他在床榻边坐下,俯身亲了亲儿子软乎乎的嘴儿,盯着问道:“为甚会有这样的想法?告诉阿父,阿父便不生气了。”
赵元支支吾吾,眼睛水汪汪:“立秋……立秋不喜欢我……”
第92章酱姜牙
这话换做是对府里其他人讲,必都认为是赵家大郎不讲道理,不念情谊,然而赵谌只想想就清楚了。
立秋知晓阿奴并非他的儿子,但因为他重视阿奴,爱屋及乌之下也看重阿奴。可若要立秋选择,她最终只会顾及他的安危,而非阿奴的安危。
赵谌不清楚的是,赵元并不是知晓身世之后才多想的,他自小就知道。
但是现在却和小时候不一样,小时候他甚至还想过,若是立秋能嫁给他爹就好了,还觉得两人不凑做一对,实在遗憾……现在则不然,他只要想象一下立秋和过去的范氏一样站在赵谌身旁的画面,心里就如同中箭那会儿,烈酒倒在伤口上一样灼痛逼人!
现世佛教开始盛行,他曾听范氏念过一句,叫“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那会儿他只过耳却不曾过心,现在却似乎能够理解了。如果他与赵谌之间一直止于父子之情,那么就不会有此刻的嫉妒和不安。
这嫉妒和不安让他变得踟蹰不前,变得丑陋任性。他忧虑地望着坐在床边的父亲,这个人能理解吗?还是觉得他孩子气,或者心眼小?
赵谌看着儿子那双干净的眼眸,觉得心痛。一直以为这份不论的感情只有自己付出最多,只有自己隐藏着不安,两人之间差的不光是年龄,还有阅历和心性……可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是阿父之过,”他语气变得柔软和缓,小心翼翼,“阿父没有察觉你的心事,让你不安了……立秋,阿父一向当他是姐妹,她对阿父有恩,所以我不能逼她嫁人,或者赶她离开。”
赵元闷闷道:“……我就是随便说说呀,立秋姑姑照顾我长大,我、我不是真的讨厌她,想赶走他……”
赵谌忙摸摸儿子顺毛:“为父知道阿奴不是这样的人。”
这一刻,其实他内心有了一点悔意。从前除了赵公,自来没有长辈约束他,对于自己的事情,他一贯独断专横。自从察觉对儿子的感情越界,他也只忍了片刻,就毫不犹豫地出手,要将儿子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旁人不得染指……可以说,他并不觉得自家错了。
然而现在,他看着自己宠大的孩子紧皱眉头,隐忍的模样,内心十分痛苦懊悔。
赵谌想要自己的儿子无忧无虑,无所顾忌,他当初下那样的决心,难道是为着儿子如今为这么一份感情挣扎而受到折磨吗?
他叹了口气,上榻躺下,然后将赵小元抱到身上团着,像过去一样。赵元立刻熟练地往他爹身上趴好,下巴垫在他爹的胸大肌上,然后一副等着听故事的小盆友模样瞅着他。
看到儿子这幅德行,赵谌原本想要长篇大论的,突然没了兴致。
他静了片刻,简单开口总结:“总而言之,阿奴你只要记着,我不光是你男人,也是你老子……以后我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你只想想我这句话,该怎样就怎样。”
男、男人……神马的,耻度爆表啊!
赵元小脸唰的红了,暗搓搓地乐了。我也是你男人!
父子俩儿气氛再次变得和和乐乐,赵元毕竟喝了酒,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赵谌单臂枕着头,望着床幔顶上的皱褶发呆。
赵谌在想,他和立秋,究竟有多久没好好坐下聊过了?
那时候他年幼,独自支撑赵府门庭,立秋一人不但要照顾他生活,造饭买菜打扫除尘,晚上还得熬夜赶制绣活去卖,明明也就比他大一岁……她对自己有情,赵谌是知道的,然而他对立秋并无男女私情,也不愿彼此家人一样的关系变了质。
这么多年来,他无数次问过立秋,可有钟意的人,可是她就是固执地要守在府里。
这一次再看立秋,竟觉得几分陌生。
知余与他谈过“恨嫁”一说,只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可他不能硬逼着立秋嫁人。立秋是卖进府里的,早不记得家在何处,赵府就是她的家,他若逼嫁,无异于赶立秋出家门。这便不是报恩,而是寻仇了!
赵谌自认不是个心软的人,他骨子里毕竟流有赵国权贵的血,立秋这些年沉默的抗议,已经渐渐触及他的底线。阿奴的感觉并不是错觉,从前立秋就在阿奴的问题上犯过错,如果他们真有一天站在对立面,不,哪怕仅仅只是苗头——他就会立刻做出决断。
他不能让自己的心软,害到自己珍爱的人……人的心就那么大,本质就是自私的。
丙仞的婚假有三天。第三天回门,赵元一大早就打扮得精神奕奕,拉着赵谌在正屋里坐好等着两人。
“您好歹和郎君先垫补点罢!”立夏端了一碟酱螺肉,一碟酱姜牙,一碟酱桃仁,又利索盛了两碗薏米麦粒粥,“这都是先头从南边带来的,可不是您小时候最爱吃的那一口嘛!”
赵元看看门口,又低头看看几碟小酱菜,咽了口水下去,最后还是端起了碗。算了,先吃饱再说,否则一会儿见礼时肚子叫多不雅啊。
新人回门时,门口又挤了一堆人,赵谌在北地威望甚高,连着他的左右亲信也都为人熟知,这会儿丙仞大婚,府城的百姓都过来讨喜果来了。
“别挤别挤,人人都有!”立冬和芳绫芳锦喜气洋洋地挎着篮子发蒸好的喜果,每一枚果子里都裹着洗干净的一铢钱。
如此发完了喜果,人群才闹哄哄地让开道路,丙仞得以牵着马到府门前。
他满脸笑意,发髻围红绸,一身正红,他到车门前扶着立春下来,两人在围观人群善意的哄笑声中跨入了将军府。
立夏立冬芳绫芳锦去了正屋外头,等见着和丙仞携手而来的立春时,都羡慕不已。
做奴婢那会儿,虽然日子也好过,但她们从未穿过正红大绿那样色儿的衣裳,只为着太过扎眼。发式必要统一利索的,插戴也不能多,指甲不能留长,自然也不能涂色,鞋跟儿不得高,衣服也得差不多制式的……
立春现如今可不同了。她出嫁前,赵谌就将她的奴籍销了,如今出嫁不过三天,整个人却天壤之别。
她整个人面如芙蓉水色极好,笑意吟吟,穿着一身的正红衣裙,盘金绣银的好不闪眼。再看头上,今日梳的是高髻,一边插着一个花好月圆的梳篦,金身玉头的牡丹簪,耳朵垂下亮晃晃的珍珠,腰上垂下一串水光透亮的杂佩,编了个同心结,拖下长长的穗子压住了裙摆。
他们在屋外脱了鞋,赵元就坐到了侧边。
赵谌好整以暇地端坐在主位上,丙仞和立春便以对待长辈的方式,面向他,给他行了正式的拜礼。
他伸手交给丙仞一个锦盒,淡道:“以后好好待她,安心过日子。”
丙仞恭恭敬敬地捧着锦盒,再次和立春行礼。
“哎哎,这是我给你们的红包啊。”赵元看他们起身,便挪过去把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塞到立春手里,“丙仞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就过来告诉我,我保管打得连甲逊都认不出他来!”
立春噗嗤一笑,眼里却又含了泪。两年前这孩子就比她高了一点,今天一看,竟已经高出大半个头啦。
她不舍地看着赵元道:“大郎……大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赵元笑着点头,掏了帕子给她擦眼泪。
丙仞不太爽,抢了来自己给妻子擦拭:“大好的日子,可别哭花了妆。”
立春嗔他一眼。
婚礼过后,一切恢复了正常。赵谌虽让他们安心过日子,然而丙仞一返回军营,立春就是标准的古代军嫂,哪里还有什么小日子可过?唯一好点的就是两人离得不远,旬休好歹不用耽误时间在路上。
成公二十二年,白狼国国主盘乘,率兵往北一路吞并了羌方和楼烦各部落,建立起大戎国。同一年夏,大戎国入侵魏,魏国国主年幼势微,把控朝堂的是丞相丽衡,乃国主的亲舅舅,最后魏国不敌大戎,让出了四座城池。
赵国边境在赵谌父子镇守之下固若金汤,赵谌父子的威名一时传扬开来。甚至江州三郡大大小小数百个乡还有人专给赵谌立了像,说拜佛不如拜赵谌。除了淮郡府城的人常见到赵谌,其余地方百姓都是靠想象,只看有些石像五大三粗的模样,就知在他们心目中大英雄该是甚个样子。
赵元为着这事还特意去看了一遭,画了下来给赵谌看,足足笑了好几天。
不过他笑完了,第二天醒来就觉得不对,压着旁边的某爹,直把人给晃醒了。
“阿父,不对啊!”他骑在某爹腹肌上,表情忧虑,“您说大家都把您当神仙拜了,还有国君什么事儿啊!”
赵谌无奈地揉了揉眼睛。
“你才发现吗?”
第93章咸鸭蛋
赵元感到不可思议:“国君难道傻了不成?咱们流血流汗的,可是在替他守江山啊,他要猜忌咱们,谁还愿意待在这地方?”
他真不懂这些当皇帝的人到底怎么想的,你没功绩,皇帝嫌你没用,你有功绩,皇帝又疑心你功高盖主,进不得退不得。特别是像他们这些当兵打仗的,脖子系在裤腰带上,军功俱是拿性命换来的,再被疑心,还不如卸了甲回家种地去!
就说他自己,六岁跟着父亲来到西关,可以拍着良心讲,他不曾偷过懒享过乐。原来一身娇气俱都被磨尽了,手上脚上的茧子隔几天不除都不行,臻铖要跟他握手,只怕还受不了。他凭什么吃着苦头还得不到应有的信任?
赵谌面色平淡,甚至冷漠:“凡牵扯到朝堂的事情,都不是表面这种道理说得清楚的……”
赵元皱着眉想半天,还是弄不明白。
“你以为国君老跟功臣过不去,是他心胸狭窄不能容人吗?”
赵谌看他困惑,反问道:“这不过是一国之君的常有心态罢了,试问自古哪位君主不想专权?”
“国君也是为着先君时的前例而警惕,那会儿就是胪氏擅权,先君一味宠信胪氏,胪亷当政,胪拓掌兵,后宫灵虢夫人虽不管事,但地位超然。所以胪亷不支持国君,他的继位之路才那样艰难。再譬如魏国,也是由权相丽衡把持朝政,他们并非没有能领兵的将领,最后不战言败,让出四座城池,不过是丽衡不想冒险罢了。”
“我如今威望一日甚过一日,他远在绛城,自然担心我日后会走上胪拓的老路。”
赵元听了心中不快,反驳道:“照您这样说,帝王专权好处还大大的喽?那咱们还屯兵作甚?干脆戴了枷回绛城请罪去好了!”
赵谌看着他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问道:“阿奴,你可想报仇?”
这话一出,赵元愣住了。
想不想报仇……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想”!
赵元低下头看着自己撑在老爹胸前的手,害怕对方看见自己无动于衷的表情。他确实没想过报仇什么的事情。按理说,他听到自己的身世,应该憎恨国君,恨不得像荆轲刺秦一样去刺杀国君……可是,他偏偏没有那种冲动。
他不想赵谌认为他是个无情无义,舍本忘根的人。
赵元心里问自己,你真的没想过替这个身体一报家仇吗?
答案还是不想。
就算他是真的赵元,从一出生就被赵谌抚养,长到十来岁才得知身世,他一不记得父母亲人,二不过得凄凉悲惨,焉能生出复仇的心思来?何况他实则与胪拓庄姬并无干系,当初流下的眼泪,与其说是感同身受,更像是听到一个令人心痛的悲剧,在气氛感染之下才流的泪……
每次谈到国君时,赵元压根儿不会第一时间想起那是他的灭族仇人。
赵谌看儿子低垂小脸,就知晓他的心思。他暗地叹口气,抱着儿子起身下床:“不要想了,现在还不到最差那一步。”
赵元看他爹不再追问,也为自己蒙混过去松了气。他爹虽说在屯兵,不过为了保护他而已,骨子里只怕对国君尚有几分忠心,而他自己,说句实在话,真要有不得不走的那一天,未必有多留恋。他和后世的很多年轻人一样,因为社会制度,对于领导阶层没有什么忠心可言,爱国就是单纯的爱国。
上午军营出操,跑圈挥戟练刀法,一上午结束也就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忘记了。
“赵达,你在干啥呢!”赵元收了刀,看见赵达还在那里举着刀,一脸神游,就上前拍了他的肩膀。
赵达给他吓了一跳,刀子险些落了地:“大、大郎。”
赵元眉头微蹙,上下扫了他一眼问道:“你这是怎了?今天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
“没……没啥,”赵达不自在地左右瞥了瞥,“我去看看,恩,看看晌午吃什么!”说罢就一溜烟逃走了。
吴恒从旁边走来,搭着他肩膀奇道:“这傻子,肯定有事瞒着咱们。”
赵元没说话,眼角却瞥到正阳怀夕两个正在对眼神,
“……”
“你俩儿看啥看呢?”
正阳人老实,赵元一问,怀夕来不及拉他,他就招了:“赵达喜欢芳绫,买了珠花送给她,她没要,给扔地下了。”
赵元一瞬间那个囧啊,无语地问:“你们怎怎知道的?”
怀夕是彻底放弃了。正阳就道:“我们跟在后头,偷看到的。”
看你们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