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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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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一把拽过软鞋自个儿塞进去,翻着白眼进了屋子。

一进去,四个留头的小丫头就跟梭子鱼似的一溜儿跟过来。她们个个殷殷切切的,大气都不敢出,赵元走到东,她们就排成一列跟到东,赵元拐到西,她们就后头撞前头,跌跌撞撞跟到西。

总之就是跟着他。

赵元这一下那个后悔呀!他给忘了园子里这几个刚来的小丫头,否则定直接回他爹那儿去。

这几个丫头都是十岁的年纪,先前一直在立秋那儿教养,后又让立春几人带着,学得都是怎么行礼怎么端茶怎么递水怎么打扇子,乃至于怎么回话,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内院规矩大,做得最好的奴仆就是平时隐形了似的,主子需要的时候却立刻出现,动动手指就得知晓主子的意思。

只是这里头学问大着,便是一股脑地灌输给这些小丫头们,她们一时半会儿的也理解不来。虽说已经放到赵元的朴拙园里伺候,但不当值的时候还得跟在四个立后头学规矩。

赵元见了针线上的,被伺候着换上一件件从里到外的衣服,这一套的衣服送过来,却不仅仅只是一件外罩的深衣,还有那缀着玉搭扣的腰带,钩着花样的荷包,配衣服的玉饰,甚至于和衣服一样澜边的的木底小靴子。即便他年纪小,外出也如大人般穿得正式。

他一边换穿着衣服,一边问四个丫头:“你们名字都还没取吧?”

几个小丫头面面相觑,最后右侧第二个站出来道:“回大郎,都没取呢,还请得大郎给咱们取个名字。”

赵元带点讶然打量了一下出声的这个,看来这一个胆子大些,声音虽有些抖,不过说话条理还算清晰。他就问道:“取名不急,我来问问你,你是府里的还是外头的,原先叫什么名?”

四个小丫头都穿着上黄下绿的“制服”,梳着双丫髻,可这个说话的小丫头却在丫髻上带了两朵小小的银花,皮子白嫩,眼睛有神,明显不是那吃过苦长大的。

兴许是见赵元态度好,年纪又比她们小,小丫头慢慢放松下来,甜甜一笑,道:“回大郎,奴是府里的,阿爷是外院管采买的赵大,奴原先叫赵茹,我阿娘都叫我妞妞……”说着说着就忘记自称了,等自家醒悟过来,顿时手脚无措,脸也涨得通红。

赵元却没责怪她,杵着下巴想了半天,突然一脸的恍然大悟。

他指着赵茹道:“我想起来了!去岁我阿父带我去看灯,赵大赶的车,他还自个儿掏钱给我买了一盏兔子灯哩!”他又眯着眼打量赵茹,道,“这么一说,那天晚上还有个小丫头跟着娘亲看灯,遇到我们一行,对着赵大喊爷,莫非就是你?”

对于比自己小五岁的男孩叫自家小丫头,赵茹却没什么感觉。她一听赵元说这事,眼睛都亮了,笑眯眯地行了礼:“就是奴呢。”

赵元也笑了起来:“我记得,你仿佛还偷偷塞了我一串蜜豆团子,我吃了一半就叫阿父发现了……”结果好好的过节还被打了两下屁股。

两人都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里,直到针线上的婆子低声提醒赵元脱下衣服,他才反应过来,脱了衣服道:“去跟母亲说,衣服都很合身,不用再改了……还有,我晚上去陪母亲吃饭。”

婆子告退,赵元就坐在席垫上,对赵茹说道:“按规矩你们进了内院就得改名,不过我觉得名字都是爷娘给取的,随意改了也不好,给你们起的名字就当小名吧。”

赵茹退回去,几个人一起给他重新行了礼:“喏。”

赵元仔细想了想,就算小名,毕竟是女孩子的,也不能随意起。像他爹起名字就很没有品位,什么甲逊乙镞丙仞的,要么就是立春立夏立秋立冬……

“这样吧,”他拍掌决定,“赵茹就叫芳绫。”

他又指着右侧第一个眼角带泪痣的:“你叫芳绡。”

指着左侧第一长相明艳的:“你叫芳锦。”

最后指着左侧第二长相温柔的:“你叫芳帛。”

赵元又取了笔写给她们看,中途有个字不会写,还是原先的赵茹现在的芳绫告诉他的,又跟她们说各自的名字都是什么意思。虽说四个里只有芳绫识字,但只有知晓自己名字写出来是甚个样,乃至于知晓名字的含义,才能对这个名字有归属感。

他笑道:“女孩子家家,都像丝织品一样贵重美丽,你们在我身边做事,我也会好好待你们,不让别人欺负你们。”

若彼此年纪再大些,这话就显得不大庄重了。不过此时赵元认真的小表情,还是让四个小丫头很是感动,心里也鼓起几分勇气。

做人奴婢本就已经低人一等,若跟个惜贫惜弱的主子,倒也能得几分庇佑,比那庶民日子还好过许多,若跟个脾气暴烈的,就像平白跳入了火坑,受磋磨的时日且在后头呢。

芳绫在家里也是奴婢伺候着,千宠万宠长大的,胆子也比那后头买进来的要大许多。

她们这些府里长大的心里自有一套标准,便是同样做奴婢,也分个一二三等,不说月钱不一样,连吃穿用度也有大不同。府里下人之间互相婚配,甚至于和外头庶民婚配,也是一二等的奴婢最得人相看。

阿娘舍不得她进来伺候人,但阿爷却指望她能进府,将来也为自己搏个出身。不说别的,就是配个大将军身边的小厮,恐怕身上都有几份军功,哪一个不是青年才俊?她也觉得阿爷说得很是,不然待在家里,将来能嫁给甚样的人?

况且,大郎也是个好的,对她们这些下人一向的好脸色,府里都喜欢他。在他身边当差,想必并不难过。

芳绫心里这一番计较,就对赵元道:“大郎可饿了?渴不渴?奴从家里带了一瓮今夏新桃做的桃子酱,可以做馅儿饼,也可以冲蜜水,奴都会做哩。”

可以说,她这一步算是走对了路。赵元就馋甜食,一听忙点头:“要的要的,我还没尝过桃子酱是甚个味儿!你快去小厨房!”

一旁的三个小丫头都有些急了。那她们还干什么呢。

长相明艳的芳锦性子灵活些,就抢先开口道:“奴,奴也去给芳绫姐姐帮忙吧?”

芳绫看了看赵元,见他点头,就应下了,拉过芳锦就要走。芳绡和芳帛见了也想跟着一块儿,被她狠狠睃了一眼:“咱们都走了,谁来伺候大郎?”

说话间,俨然就分出个高下。

晚上赵元去棠梨院,范氏还在和几个管事的仆妇对着走礼单子,萱席上堆了成匹的丝和绢,垒起来的黑漆礼盒,碧丝几个人都捧着东西在正屋和库房之间来来回回。

不光是送去各家的礼,还有府里也要布置起来,赵元在范氏身旁坐下,听她吩咐前院要怎么洒扫除尘,湖里捞那残败的荷叶,各处的门上要挂甚样的茱萸,下人们的打赏和分下去的花糕,诸如此类。既细致周到,却又利落干净。

他不由在心底叹道,这些个琐琐碎碎的家事,确只有范氏这样的女子才能理得清哩。

等到灯都点起来了,这些事才算告一段落。范氏愧疚让他久候,他就与范氏讲给小丫头起名的事情,依次说了取的名字,倒得了范氏十分的赞赏。吃罢饭,范氏提起第二日去范家走礼的事情,叮嘱他几句。

“范家如今官职最高的是我大伯,朝中任司空,也为范氏宗族宗子,掌家的就是伯娘,虞氏,出自瑶江的虞家,她之下有二子,各自都成了家。”范氏道,“到时候你就跟着我去拜见她,见面喊祖母就是了。”

这是赵元长这么大头一次去外头做客,不免紧张。

他又问:“我去带什么人?芳绫她们恐还还行。”

范氏想了想,道:“倒不必带丫头,我看正阳怀夕带着就不错。”

那倒是,正阳怀夕年纪虽然不大,之前却一直是伺候赵谌的,见过世面又沉稳,带他们出去必不会错。

范氏看他实在紧张,就安慰他道:“没事,咱们不过略坐坐,吃个饭,就回来了。也不在外头多耽搁。”

赵元回木樨园睡觉,赵谌和他前后脚一起回来了。

赵谌对待儿子紧张这事,反倒感觉诧异。

“可见你是个窝里横,”他嘲笑地挠挠赵元的小肚皮,“平日里对为父张牙舞爪的,怎地出去做客就怕成这样?”

你不懂!赵元默默翻了个小白眼。

赵谌勾唇道:“要不要让立秋跟着你?”

“阿父!”赵元气死了,“你别捣乱啦!带着立秋要把母亲气个好歹,我弟妹怎么办?”

尽会添乱!

赵谌哈哈大笑,抱着儿子就去耳房:“走,跟阿父去洗澡!”

第18章姜汁肉粥

重阳节这一天,无论是上坊,中坊,还是下坊,赵国的首都绛城,处处都是各色的鲜花。其中最多的便是菊花,不说上坊里各个高门大户门口摆出的菊花花台,中坊人家展示的自家名品,便是那下坊的寻常百姓,也会淘换两株寻常的野菊,以期去病去灾。这些菊花中,又属黄菊最多,放眼望去,真可谓“满城尽带黄金甲”。

按例,重阳节百官须入宫觐见。

天还朦胧亮,中军府的三位主人就已经起身。

赵元许久没起得这样早,打着小呼噜起不来床。赵谌都已洗漱完毕回了屋,就见立夏跪坐在床榻边,满脸无奈地一声声轻唤,而床上的小家伙四肢摊开,嘴巴张着睡得正香,竟似完全没听到有人喊他。

立夏看赵谌回来,连忙退到一旁,低头愧疚道:“郎君,奴没用,实在喊不起大郎。”

赵谌摆摆手,径自坐到床边。他伸出大手轻轻挠了挠赵元露在外头的小肚子,赵元闭着眼难受地哼唧一声,爪子摸摸肚子,还是没醒。

某爹轻笑两下,又挠了挠,赵小元挣扎着不肯睁眼,两只小手盖住肚皮,明摆着不给挠。

“赵元,”某爹嗓门低沉道:“再不起为父要生气了。”

也就是几弹指的功夫,守在外头的立冬就看见赵谌抱着赵元出来了,不由松了口气。赵小元胳膊紧紧搂着他爹的脖子,表情很是委屈地被带着去了耳房。

立秋和立春一人拎着食盒,一人捧着一大束茱萸回来。

立夏和立冬立刻小跑过来,兴奋地道:“这是从哪儿摘来的?果子倒红得像火!”

立秋微微一笑,拎着食盒上廊,立春又打了个喷嚏,对她们说道:“守花园的李婆子在东边院子墙角瞧见的,怕不是哪个贪吃的鸟携了籽儿生出的,见长得实在喜人,就摘了这么些给我,我就给了她几铢钱的打赏。”

立夏立时就从自个儿臂上解了香囊,把里头的茱萸果子都倒了出来。她笑嘻嘻道:“府里先前发的竟都比不上这些红,姐姐绕我一小枝带果儿的装香囊,行不行?”

立冬也忙不迭地点头:“我也想要更红的。”

“现在可不行!”立春不由抱住茱萸侧身,嗔道:“这些个还得给郎君和大郎做茱萸囊哩!你们要想要,得等过一会儿,我单独留些个,咱们四个人人都有!”

立夏和立冬听了点头,忙催她:“那就赶快呀,郎君和大郎的香囊咱们不是早绣得了,如今就差塞些茱萸……”

赵元洗漱完也清醒了,拽着赵谌的袖子沿廊回房间吃早饭。他看见凑在一块儿的几个女孩,也懒得去问,情绪还有些恹恹的。

立秋已经将吃食都摆上案几,因为是重阳节,所以有加了核桃仁、葡萄干、果脯丝,里头还夹着豆泥馅儿的花糕。另外,还有拿茱萸压汁,调了醋渍的鲥鱼片,和一大碗姜汁肉粥。

赵谌坐下,拿了一整块巴掌大的花糕搁到赵元面前的碟子里,道:“好了,今天允许你吃花糕,不许再扁嘴。”

赵元瞅他一眼,还是乖乖地捧起花糕啃。花糕拿糯米蒸的,软软糯糯,一口咬下去不但有坚果的香脆,还有葡萄干和果脯的香甜,滚烫的豆泥儿含进嗓子里,简直好吃的让人说不出话来!他努力长大小嘴巴,三两口解决了一块糕,又想去拿第二块,叫某爹阻止了。

“不是说了只能吃一块吗?”赵谌眉头一皱,给他夹了一筷子鱼片,“吃这个,把你的粥也喝掉!”

赵元顿时蔫了,砸吧砸吧嘴,似乎还有点糯米糕的甜味儿。

父子俩儿稀里呼噜把早饭解决,立春就捧了两个香囊过来,和立秋两个一起给他们佩戴在手臂上。香囊拿各色绸缝的,绣了绿叶红果的山茱萸,里面塞了茱萸果,凑近了能闻到辛香的气味。赵元那个除了山茱萸,还绣了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可见奴婢们私底下的趣味了。

赵谌换上深紫绶带的黑色朝服,头戴白玉错金的高冠,范氏和赵元也都准备好了,几个人分别坐上两辆轩车,车旁跟着随从和一列十来人的轻甲部曲。

赵元坐在赵谌的车里,好奇地掀开车帘子,就见一个青年穿着黑色轻甲,骑马护卫在车架旁,五官冷薄凌厉,面无表情。

“你就是甲逊?”

青年自上朝下斜睨了他一眼,道:“属下正是。”

喝!这么高冷!

赵元是胆儿小精呢,立刻就怂了,呵呵笑道:“青年才俊!青年才俊!”

某爹瞧着他那副对旁人的谄媚小样儿,心里很不快活,立刻把人拎回来。

他斥道:“坐好了,仔细跌下车去!”

赵元还是个窝里横呀,小手装模作样地拽拽衣领子,对着某爹抱怨:“阿父乱我衣冠!阿父不规矩!坏!”

赵谌简直气乐了:“你除了说阿父坏,还会说什么?不行再作怪了!”

某元颠颠爬到他大腿上坐着,贴到耳边边小声问道:“那个甲逊多大呀?娶亲了没?”

赵谌耳朵痒死了,大手把某人的小胖脸推开。

“你问这个作甚?”

“阿父小点声!”赵元气死了,抓住他的手,“别给人家听到了!”

你以为甲逊听不到吗?赵谌无语。

他悠然道:“为父七八岁就自人市上买了他,那会儿他就和你现在差不多大。”

赵元惊讶地看他:“那不就才十八?哦,不对,已经十八了?”他又赶紧追问,“那,甲逊如今可娶亲了?”他差点忘记了,这会儿男子十八都可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十五六成婚也很正常。甲逊不会已经有老婆了吧?

“好叫小郎主知晓,属下还未曾娶亲。”

甲逊刻板的声音冷不丁从外头传进来,吓得赵元朝后一仰,要不是赵谌反应及时,他险些就摔下去了。

赵谌恼怒:“甲逊!”

甲逊没吭声,马蹄声却在随后稍微离远了点。赵元心魂未定,挨在某爹颈窝回魂。

赵谌反倒怀疑起立,问他:“你问甲逊到底作甚?”

赵小元嗫嚅了一下,也没敢讲。其实吧,他就是想给立秋姑姑找个对象来着……

中军府人马在上坊玉门街前分开,赵元下车去了范氏那里,他们要左拐去范家,而赵谌则带着少部分部曲直行,进入虒祁宫。

范家占地广大,玉门街往左一侧几乎都是范氏宗族的土地,而范家嫡系就居住在正中间的岚群山房。

远远地,就瞧见大门前的花台,摆的是山魈的故事,数种颜色大小的菊花层叠摆放,其中不乏珍品,却舍得拿出来摆花,显得就是大家的气派。重阳节坊与坊之间互通,因而也有平头百姓来到上坊,为的就是观看各家门口的花台,有时还能拿到施放的花糕或者茱萸囊。

迎出来的是虞氏的大媳妇乾氏,比范氏年纪还小些,范氏却要称呼对方堂嫂的。

乾氏是个圆脸的妇人,皮子娇嫩,未语先笑。她穿着百蝶穿花的襦裙,因缎子是宝蓝的,倒不显得轻佻,挽了大髻,戴了镶蓝宝石的金华钗,华贵端庄。

“可把你盼来了!”她与范氏互相见了礼,就挽着范氏的手嗔道。

“确是好久不见嫂嫂,”范氏微笑,又揽过赵元对乾氏道,“这是我家的小元郎。”

乾氏扫了赵元一眼,笑道:“恁的俊美!”

赵元老老实实行礼:“元见过舅母。”

乾氏笑容立刻真切了些,摸了他肩膀,从袖里掏出小荷包:“舅母给你的见面礼!”

赵元接过来,笑道:“谢舅母。”

这一番来往罢了,乾氏就携着范氏,带着赵元,后头还跟着仆从,浩浩荡荡往里头走了。甲逊等部曲不能入后宅,就守在了前院,自有奴仆招待他们吃喝。

一路上,乾氏都在和范氏追忆往昔。

“……你看那十步亭,还记得那会儿我还未嫁进来,到了范家做客,你就是在这处招待我的……”

范氏望着那掩映在绿树鲜花中的红漆小亭,神情中也带着一丝回忆。

“是啊,那时我还没入宫,也想不到日后你会嫁到家里做我嫂嫂呢。”她轻声道。那时候,她的阿父阿媪也还在世,日子啊,天天就跟神仙似的,哪里有什么烦恼?

乾氏捂嘴直笑。

赵元跟在她们后头,一路上眼睛都合不拢。先前听原珏说道,他还不以为然。自家那假山倒是让他吃了一惊,心想着范家的还能更好到哪里去?

岂料到竟然真的更好,不光是远处可见的山,那哪里是假山?分明就是一座绵延青山,背靠整个范家!还有这一路上看到的石子路,各色小石子摆成不同的神话故事,不同的花鸟鱼虫,整个山房里处处鸟语花香,一花一草看似随意,也都是精心摆放,每一眼都是一幅画。

难怪人家说,一代富不算富,三世富才能富出名堂来。

他们一行人不知穿过了多少个月洞门,走了几条回廊,甚至还过了两座湖心桥,才算到了宗子宗妇所居住的正院里。

院子一共三进,每一进都是正儿八经的回字形,中间皆有个小花园。虞氏和丈夫都居住在第三进里。

第19章菊花茶

最后一进院子里最显眼的当属一株十样锦,同一本上最外头一圈是白牡丹,内里又是一圈纯白中微带黄色的白玉珠帘,中间一圈黄中带红的点绛唇,紧挨着花蕊一般的恰是那火红的红杏报春。同一株种类倒不算多,但胜在颜色过渡极其自然,远看灿烂无比。

范氏惊讶道:“这菊花究竟养出来了?”

“可不是!”乾氏叹道,“阿公日日下朝都要照看一番,就这一株,还不知是多少株花里唯存下来的,前些天掉了几个花骨朵,还发作了一个下人呢。”她压低嗓门,“阿婆喜那点绛唇开得好,想摘一朵节日里头簪戴,阿公不允,两人还吵了一大架……”

她们身后除了赵元,一干下人都不约而同低下头装聋作哑。

范氏见状嗔了她一眼,乾氏反倒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她自来性子就直,从前做小娘子的时候与范氏交好,什么话都不瞒着,方才虽不该私底下议论公婆,但却让范氏心里感觉亲切了许多。

她们上了廊,正房外头打帘子的丫头忙伏地行了礼,拉起竹帘。

正屋是用来招待女眷的,对着帘子的一面摆着万寿菊的屏风,屏风前一张雕花描金的黑漆案几,左右两侧也都是一样儿的案几,萱席上不设罗汉榻或者胡床,只铺了黑底绣花的席垫。几张案几边都摆着细陶的细颈大花瓶,精心插着几朵硕大的紫红色龙吐珠。

屋里似还点着熏香,走进去便是一阵清幽。

虞氏扶着一个婢女的手正从一侧内室走出来,看着她们笑道:“怎么这样久?我可是望眼欲穿了!”

“玉娘给伯娘请安了,伯娘这一向身体可好?”范氏连忙要跪坐下去行大礼,先前得到过交代,赵元便也打算跟着跪下去。

虞氏不等她膝盖弯,便将她扶住,假意怪道:“回娘家这般多礼,你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她上下打量一番范氏,缓声说道,“我自是好的,如今不过操心你们这些小辈了。”

她言罢又朝范氏身后看:“这就是你家的大郎罢?”

范氏抿嘴笑,转身对赵元道:“快,大郎,给你伯祖母问安。”

赵元见行礼省不了,也就干脆跪下去磕了头:“元见过伯祖母!”

虞氏连连点头:“好孩子,快些起来。”她瞥了一眼身边服侍的婢女,那婢女立刻捧上一套文房,“祖母听说你已经进学啦,就送你一套文房。”

“谢伯祖母。”赵元双手接过,再递给跟来的碧丝。

虞氏赞道:“规矩不错,看来你母亲把你教得很好。”

儿媳乾氏在旁边插话:“哎呀,您先坐下吧,不然咱们一行人站在这里像什么。坐下再聊,我吩咐人煎了茶端了糕来!”

“偏你是个懂礼的!”虞氏闻言点了她一下,脸上却笑盈盈,“不过话说得也对,咱们都坐下吧。”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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