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成长手册作者:我即江湖
第5节
这才纷纷落座。
赵元依旧跟着范氏坐,可是记得昨个晚上范氏怎么跟他说的,总归就是紧跟她别乱跑。几个婢女端了茶水和糕点来,女眷们说着闲话,他又不能插嘴,便捧起茶盏抿了一口,是菊花茶!又拣了一块糕咬了吃,同样也是花糕,不过怕是没有放乳子,没有家里的绵软香甜。
虞氏刚坐下,就关心地问:“你这儿可有三个月了?”
范氏摇摇头:“差些时候呢。”
虞氏便看着她,神情很是郑重:“那你日常行止可就要小心,纵满了三月,日后也不可大意。你这一胎可不容易呐!”
“玉娘省得。”范氏微笑。
乾氏瞅着她们笑:“何至于这样如临大敌的?”她指指自家对范氏说,“我生养了两个,不都顺顺利利?照我说,该吃的吃,该睡的睡,每日里走动走动,保管你同我一样!”
她亲生的两个都是男孩儿,且都顺产,这样一讲,范氏也感到高兴。
虞氏显然喜欢这个大媳妇,笑得难自抑:“说得跟真的似的!也不知当初是哪个不肯听我的劝,让走走就跟糟了大罪一般哭哭啼啼!”
乾氏半真半假地埋怨她:“阿婆怎么在玉娘跟前揭我的短?”
她还待说些什么,外头忽然掀帘进来个女婢,四幅的裙子上带着绣花,头上还戴着支青玉头的细金簪,显然是哪个娘子身边的一等婢子。
那婢子告了罪,对乾氏道:“外头宾客都来齐了,只齐家的娘子在寻您呢,说有事儿跟您商量。”
虞氏闻言道:“既有客人找你,你就去吧,我正想和玉娘说些私房话。”她顿了顿,又转头对范氏道:“正好,让灵娘带了小元郎去园子里转转,好好的小郎君跟在咱们妇人跟前有甚个意思?把大郎二郎都叫来陪着小元郎。”最后一句话却是吩咐乾氏的。
“哎!”乾氏干脆应下,上前牵着赵元的小手,就要带他出去。
范氏急得差点变了脸色,见赵元频频回头瞅她,额头都出汗了。她可不放心让赵元一个人出去应付陌生人,何况……
虞氏瞅了眼:“你这孩子,急什么!难道孩子还能丢了不成?”
乾氏忙对范氏道:“你放心,我必然让大郎他们好好陪着,他们身边一堆丫头婆子的,丢不了!中午吃宴的时候保管全须全尾带到你跟前!”
这话都说出来了,再犹豫,就有些太难看了。
范氏心里叹了口气,就对赵元笑了笑:“阿奴,你就随你舅母去,记得和表哥们好好相处,莫调皮!”
赵元乖乖点头:“母亲宽心,儿会好好和表哥们一道玩的。”又不是真的五岁。既然之前的打算实现不了,他也不纠结了,索性玩玩呗。顶多就是注意和小娘子保持些距离,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年龄也不到避讳的时候呀。
就是走到廊上时,总觉得背后有一道刺人的视线。
范家的菊花宴分设在前院和后院,男客自然在前院,那里不但有假山,还有曲水流觞,甚至还有个不大的马球场。女客虽然在后院,也有一半假山绵延到后头,只是景致多半是那涓流泉水,小瀑布什么的。
吃宴前,女客带来的小娘子们大多在湖上泛舟,摘那成熟的莲蓬头,在船上现剥了莲子,也不取芯就那么直接吃,还有些调皮的非要比了谁吃得快些。其余还可放风筝,踢毽子,提蹴鞠,各色的菊花围绕着湖泊,想要那朵,就让婢子拿银剪刀剪了下来,簪在发髻上。
乾氏牵着赵元款款地走,一路走,路过哪处景点,就对赵元细细讲,态度温和耐心。赵元时不时应和着,十足的乖巧,跟在后头的碧丝和莺歌都暗自咋舌。这哪儿还有在府里头的小霸王样儿呢?
赵元可不傻!这里又不是他的地盘,他又这么小一只,万一惹了哪个不快活,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他?到时他爹想来救他都来不及呢!
由于提前有人去吩咐,等乾氏带着赵元到了后花园里,两个看上去七、八岁的男孩已经等在湖边上一处彩棚外。个头高些的那个穿了月白绣箭竹镶云纹边的深衣,眉目清秀,小些的那个穿了红色绣了狮子狗的深衣,脸盘还有些圆润。
两个人都先对乾氏行礼:“母亲。”
乾氏对他们道:“这是姑姑家的小元郎,我可把他交给你俩儿了,千万看好了弟弟,别往湖边去,也别去钻那假山。”
大的就道:“儿知晓了,母亲您自去忙吧!”
乾氏斜了大儿子一眼,低头摸摸赵元:“你且和哥哥们玩吧,中午咱们就回你母亲那儿。”
赵元还是乖乖点头。
待乾氏去找闺蜜,三个小孩儿就面面相觑,半天都没说话。
等了一会儿,赵元不耐烦,开口道:“不知哥哥们名讳?”
大的那个还没说话,小的就噗嗤一笑:“你个小不点,讲话倒老成!”
你说谁是小不点啊你个小矮搓!赵元气啊,简直气得都要炸掉了!那他才五岁半呢,个头都算高的啦!天天喝牛乳!吃奶糕子!被老爹逮着跑步!小短腿碎步颠苦逼不解释!
所以说难道他愿意嘛!?
但、是!他是来做客的,总不能跟主人家打起架来吧,“子不教父之过”,人家只会说他爹定不会做人不知礼,因此儿子才会是头一次上门做客就揍了主人的粗鲁小子。
至于是揍人还是被揍,赵小元表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何必去深究?
大一些的约莫更懂些事,就警告地瞥了弟弟一眼,对赵元歉意笑道:“对不住弟弟,我名叫诚,七岁,他叫信,六岁。”
诚信,怎么不叫守法敬业爱国友善神马的!赵元暗地吐槽,面上皮笑肉不笑道:“元见过诚表哥,见过信表哥。”
三个人序了齿,范诚就一手牵着赵元,一手牵着范信往彩棚走。
按道理说,范诚的年龄已到了男女不同席的时候了,不过那是古法,真要到了九岁十岁,那才是真个不能在内院厮混,何况今日是为了陪赵元。
“这里头就咱们几个,其余兄弟都在外院,不如去见见姐妹们,”范诚对赵元道,“咱们大房里还有两个女孩儿哩。”他嘴里的大房却不是指乾氏这一房,而是指虞氏这一支长房。
他们来到中间的一个花棚子,扎的彩球格外大,掀开珠帘,就见里面莺莺燕燕的香气扑鼻,一棚子具是小娘子。
第20章菊花豆卷
他们一进来,围着长条案几跪坐的小娘子们都抬起头,一时间花棚里突然安静下来。直到坐在中间主人家位子的一个少女出声问道:“大郎,二郎,你们不去前院,怎么跑女眷这儿来了?”
赵元听这声音娇柔稚嫩,十分悦耳,不由从范诚身后探出小脑袋看了看。
范诚还来不及回答,那少女咦了一声:“这是哪家的小郎君?”说着站起身,拿着画扇窈窕地朝赵元走过来。
赵元忙看向范诚,范诚就对他做了个口型,他便行了个平辈礼道:“赵元见过大表姐。”
这少女正是长房里唯一的嫡出大孙女,范棠,是虞氏的次子范松所出,今年已经八岁了,家里已经准备开始给她相看合适的人家。
范棠长相不像范家人那般清眉秀目,而是与母亲季氏一样,小小年纪已经显出了十足北边儿的明艳大方。她长眉凤目,眼睛漆亮有神,嘴唇丰满红润,个头也高,穿着嫩藤黄色的短襦和六幅的豆绿色下裙,肩披着蔷薇色的披帛,头发虽盘着单螺髻,却斜斜插戴着一朵淡粉色大瓣菊花,脚下更穿着一双绛城最流行的漆画高齿履。
一身华贵,可见在范家如何受宠。
她歪头打量了一下赵小豆丁,就露齿一笑:“你就是堂姑家的小表弟?”
古代女纸怎么可能如此作风大胆!赵元心底疯狂吐槽,表面默默地点了点头。
结果范棠竟然伸出纤纤玉手,快速地捏了一把赵元的小肥脸。
=口=!!!!
发生了神马事?!
赵元收到惊吓,呆滞地抬头看着这位大表姐。
他身后的范诚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范信在一旁却幸灾乐祸地哈哈笑了起来。
“大姐,你别去戏弄表弟,看把小人儿给吓得!”又几个女孩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一身红衣和范信打扮差不多的女孩轻轻推了一下范棠,转头安慰赵元,“我是你二表姐,莫怕,大姐那是逗你玩儿呢。”
呵呵,就特么像逗狗似的。赵元决定大度一点不去跟小女子计较。
“哈哈,真好玩!”范棠开朗得简直不可思议,“我家的阿弟跟你一样年纪,却古板的跟我阿父似的,做姐姐一点乐趣也无!”
二表姐,乾氏的庶女范丹,好像已经习惯自家堂姐这样的脾气,摇着扇子对赵元歉意地笑笑。赵元还能说神马的。不过比起一开始设想的各种嘲讽冷遇,范家的这些个小孩,反而各个出乎他意料的有教养。
范诚无奈地对堂姐道:“我阿媪说了,让咱们带着赵元就在这后园子里玩玩,待到了会食吃宴再送他去姑姑那处。”
言下之意就是,带小孩的任务只要到中午就可以解脱了,请求这位大小姐千万不要惹出麻烦来。范棠却不以为然,热情地牵起赵元的小手道:“既然伯娘这样说,那你要不要和我们一道放风筝?还是摘莲蓬?”
范诚忙道:“不可!咱们就放风筝吧,别去水里玩。”
范棠嘟了嘟嘴,却也没再强求,几个人就一道去了小山坡上。那里已经飘起了好几只风筝,小娘子的欢笑声远远就能听见。范丹落后一步,摇着扇子不紧不慢地走着,最后还是范信不耐烦,拽着他这位庶姐加快步伐赶上了大伙。
“你想要哪只风筝?”范棠指了指铺在地上的一排彩色风筝问赵元。
赵元也来了兴趣,来回走着打量,最右边是一只红底黄点的蝴蝶,中间既有老叟幼童的,也有月下美人的,既有牡丹的,也有荷花的,最左边是一只大燕子。
他指着大燕子道:“我就要这只。”
范棠欢喜地拍起手来:“这只是我做的,表弟果然有眼光!”
赵元偷偷地缩回手,心想,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可惜范棠已经让人给风筝上线,嘴里还唠叨着这只大燕子风筝是如何做出来的,她画了多长时间废了多少张纸诸如此类。原本赵元以为要自己来放风筝,结果还是个两个小丫头放的,一个举着风筝往坡下跑,一个拽着线团,秋高气爽,风筝也很快飞上了天空,光凭那巨大的体型,也着实显眼得很呐!
等到风筝彻底稳定了,小丫头才把线团递到赵元手里,还站在他旁边,似乎害怕他被风筝给带跑了去。
范丹他们也跟了过来,仰头看着风筝在天上飞。按照惯例,风筝是要放飞的,不但意味着好兆头,也可以把疾病带走。范信最爱这事,一早就从哥哥那里抢来了小小的银剪子,等到范棠他们说可以放了,他就咔嚓一下,剪掉了赵元手里牵着的那根线。
大燕子随着风越飞越远。
赵元知道那燕子风筝是飞不久的,没一会儿定要掉下来,不过此时此刻,他倒是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节日带来的快乐。
范棠问他:“是不是风筝一飞,就感觉突然轻松了?”
赵元咧开嘴笑,用力点了点头。
而另一头,虞氏的正房里,气氛却显得不那么轻松愉悦。
虞氏挥退了下人,房间里就只剩下她和范氏两个人。
她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春草怎地没来?”
范氏瞳孔一缩,神情却迅速放松下来,就像早就料到虞氏会这样问似的,转变之快虞氏根本就没有察觉。
范氏道:“怎么问起这个?本要来的,偏偏她肚子痛,我看她实在难过,就准了一日的假让她歇着。”她说着还茫然不觉问:“莫不是她家里头有事?”
虞氏闻言,心里头怀疑散去,笑道:“这倒不是,只是春草她们几个毕竟是我给你挑的,总担心会不会伺候你不周到。”
“伯娘可是想多了!”范氏娇嗔,“您亲自给我挑的人,处处都熨帖,哪里会不周到?”这句话倒不完全违心,除了春草,碧丝、莺歌和流溪却都是好的,至少到目前都还算忠心老实。她在心里冷笑,哪怕不老实呢,经历了春草那事,也都不敢再有小动作了。
“那就好,那就好,”虞氏亲昵地拍拍她的手,“你如今不一样,顾好你自个儿最重要,要是她们谁做的不好,只管打发回我这儿,我替你教训,千万莫为琐事伤身。”她想想,又低声道,“玉娘,你母亲早逝,上回又没养住,如今有了,有件事只得伯娘做坏人问你。”
范氏早有心理准备了,缓声道:“伯娘直说便是。”
虞氏看着她叹口气:“你,可给大将军挑人了?”
范氏愣住似的,一脸纳闷:“挑甚个人?”
“你呀!”虞氏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脑袋,贴心贴肺道,“挑人伺候啊!女人怀孕加上坐月子可不得有个一年,男人哪有不偷嘴的?与其让他带人到你跟前打你的脸,不如你替他预备好了人选……至于什么样的人选,还不是由你说了算!”
范氏顿时脸都涨红了,神情百般不情愿,嗫嚅着不说话。
虞氏噗嗤一笑,语重心长道:“伯娘晓得你不愿,试问天下又有哪个女人愿把夫主让给别个呢?只是,这事不由你任性,便天天拘了夫主在身边,别人难道不说嘴?这不知情人的嘴巴呀,可是比那刀子还利的,到时候且有你受的!”
范氏给她说的眼泪都出来了,嘤嘤地说不出话来。虞氏却知怀孕的妇人情绪都是这样,说上头就上头,也不以为意,还取了帕子亲自给她擦脸。
“莫哭了我的傻囡囡,”虞氏搂着她,一脸慈爱道,“伯娘啊,早就替你打算好啦。你那四个丫头里,唯春草长得还算出挑,但又不聪明,对你也忠心……”
范氏用帕子捂住脸不抬头,实则心里恨得难耐!可不就是她那“忠心”的丫头干出了下作的事情!
她反复吸气,直到平了胸口的怒火,才抬起头红着眼眶道:“其实我也想着,万一……就抬春草做妾,只是心里头……”
虞氏反复安慰她,甚个丫头就是丫头,甚个男人大都喜新厌旧,无非就是让范氏宽了心好抬举她的人。范氏算彻底冷了心,她早知娘家这伯娘是个甚样的人,如今不过是证实了心中所想,也让她更下定决心,一定要护好自己的小家,再不被娘家牵扯。
这事罢了,范氏让人伺候着净了脸,两人又重新落座。
虞氏道:“这次就算了,以后再不能这样激动。”
范氏乖顺地低头应了。
她便又道:“你那庶子……可要当心呢。”
范氏心里悚然一惊,差点没控制住表情,极力镇定问道:“伯娘,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要当心阿奴什么呢?”
虞氏斜眼瞅她:“你说当心什么?”她低头捻了捻手腕上的琥珀串子,冷哼道,“嫡庶不分可是乱家之源哩!从前你没孩子,我想着那庶子好歹以后也能做你的依靠,也就没说什么。如今可不同了,甭管你这一胎是男是女,既能怀上一个,就能再有一个……庶子占了长子的位子,你的孩子往哪儿搁?”
范氏还待说什么,虞氏却把旁边一盘新上的菊花卷子推到她跟前:“尝尝这个,豆泥馅儿的,补血呢”
第21章碧菊鸡脯
这一下打断了范氏想说的话,她只得伸手拣了一个卷子咬了口,卷子做的菊花样,填的是红豆馅儿,香甜无比,可惜她这阵口味变了,再加上此时心中有事,只觉得食之无味。
虞氏微微一笑:“虽说你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倒还跟那孩子似的爱吃甜……伯娘知道你一向的心善,觉得你待那孩子好,他就会孝顺你,这话道理上不假,”她神情又变得轻蔑起来,道,“但那是咱们,可是庶孽毕竟是庶孽,总不会你对他们好,他们就能知恩图报!”
她话音刚落,范氏脑海里就迅速闪过一张娇艳无比的容颜。
庶孽……要说起来,她这位伯娘一生顺遂,唯独在一个人身上栽过跟头,还恰是个庶孽呢。
范氏边思索,便慢慢说道:“伯娘,您说得都有理,我也知人心易变,便是我自个儿,也不能保证是不是能一直对那孩子好,但,孩子不是小猫小狗,我无时待他好,有时就弃之不顾,既对不起我的良心,也会让他平白生憎。”
这些话却都是她真心实意的想法。
她在后宫里待得数年,那国君的妃妾有的有子,有的无子,但有子的有时却又养不住孩子,无子的得了宠,抢也能抢一个孩子养在名下。先时几年金尊玉贵地养着,待到自己有了亲生的,那前头的就变成了碍眼的杂草,便是刚入宫的小小寺人都能随意欺辱!她不想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虞氏笑了一声,像在笑话她的天真:“傻囡,我不是让你怎么着他,我的意思是,让他不得不依附你才能活得好!”
范氏不解,虞氏就解释给她听:“你的娘家是做甚的?范家难不成是摆设吗?一般这样的情况,就可以从娘家里考虑,为他择一门亲,若非是傻子,谁不想和绛城范家做亲?”
范氏顿悟:“您的意思是,让我找一个……”
虞氏笑着轻轻合了合掌:“正是,你从咱们范家里择一个女孩儿,庶出的最好,庶子配庶女,范家的家世也不算辱没了他。若他真娶了范家女,往后你的孩子长大了,拿他当个助力,倒不必下狠手去防着,我们嫡支三房里也有几个女孩儿,将来可不得操心她们的亲事。”
一瞬间,范氏也觉得,这主意到底有几分道理。虽说赵元真正的身份贵不可言,但赵氏庄葳和昔日大将军毕竟身死,胪氏一门灭族,他已经不可能再恢复身份……对一个庶长子来说,若能娶大家贵女,哪怕是庶女,也是不错的良配呢……
“你觉得如何?”
范氏回神,笑道:“阿奴……毕竟是大将军的长子,我这一胎也不知怎样,他将来未定,婚事上我恐怕做不了主。”
虞氏哪里指望今日就定下来呢?她听出了侄女话中的动摇,这就足够了。
一切都尚在她掌握之中。
这便足够了。
恰在此时,外头走廊上一个婢女端着茶盘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她抿了抿嘴,四处看了一圈,就转身悄悄地离去了。
到了中午,外院内院都开了宴,因着日头正大,就设在了扎的棚子里。府里的宴席都是大厨房出的,几个盘几个碟,甚样的菜甚样的汤,那都有例可循,只有那中下等的人家,既无传下来的菜谱子,又懒得废那些个功夫,才去外头酒家食肆里买了酒买了席来。
今日这菊花宴家家都有定下的菜单,只是各家略有不同。范家的一桌宴八个人,光那冷碟就分个四荤八素,甚个碧菊鸡脯、菊叶糟肘花、金菊拌香干、菊香如意卷、菊形鱼卷、菊瓣牛鞭冻等等;热菜又是甚个金菊燕窝盏、白菊傲霜翅、飘香石笋鱼、炙烧菊形虾、菊香蟹肥、蜜汁绿菊,双菊小乳猪,彩菊香芹……
范氏随着虞氏落座,她家虽是二房的,但父母双亲都不在,便坐在大房那里,倒也没有人说道。远远地,她们便瞧见一行几个少男少女结伴走来,不独长房的几个孩子和赵元,今日归宁的范颖家的孩子也在其中。
范家嫡支里,大房二房和范颖都是嫡出,唯三房是庶出的。范颖虽然排行老三,却是嫡出的嫡出,当年在范家可谓受宠至极,连长嫂虞氏都要避其锋芒,婚事也是由祖父——当时的开国县公,千挑万选出来,待她嫁去了南边的栾家为宗妇,次年就顺利生下了长子,后来又生了老来女,如今年方十二,连亲事都还未定。
今日来的就是范颖的女儿栾雪,以及孙女栾萼。
孩子们先一桌一桌地行了礼,才去了给他们单独开的一桌去。
栾雪在他们小辈这一桌里,不但年纪最大,辈分也最大。她和自个儿的侄女一样,长相是十足的栾家人,都有个鲜明的美人尖,比起在场的小娘子们,气质更加娇柔婉约,讲话慢条斯理,连瞪个人都没半点儿威慑力。
赵元可喜欢她!既然大家不分席,他就专挑了栾雪旁的凳子,却一时爬不上去,可惜栾雪手无缚鸡之力,最后还是坐在旁边的范棠嘲笑几声,一把抱了他上来,看着赵元那小短腿儿够不到地的样子又捂嘴笑了几声。
“表姐笑得恁傻!”赵元跟她熟悉了,就没忍住毒蛇了一下。
范棠忙捂住嘴瞪他。
赵元装作没看见,转头殷勤地喊栾雪:“美人姐姐……”
这下连坐在对面的范诚都不能无视了,忍不住纠正他:“咱们要喊姑母的,什么姐姐!”
栾雪粉脸涨红,嗔视了他一眼。
赵元却立刻从善如流道:“姑母,你爱吃什么?我给你夹。”
范信哈地笑了一声:“你胳膊就那么短,姑母爱吃鱼,你夹得到吗?”
几盘子鱼不巧都在另一边,赵元一瞧,再看看自个儿的胳膊,突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从没觉得如此不自信!
栾雪上有长嫂下有侄子侄女,因此养成个温柔和善的性子。她见状忙给赵元解围:“没事没事,我爱吃鸡脯,你夹了我就吃。”
那道碧菊鸡脯就在他们跟前,赵元感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哪怕是在他上辈子呢,也没遇上几个像栾雪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孩啊。
其实他们吃宴的时候,旁边都有丫头们伺候夹菜,只是他们小辈们彼此都熟悉了,不像大人那样重视规矩,何况你来我往的吃起来更热闹。
范氏一边应酬着,只抿了一点菊花酒意思意思,一边不时回头看赵元那一桌。见他与娘家的小辈们处得都好,感到很欣慰。只是想到和虞氏的一番交谈,心里又有点不自在。
再说赵谌。
天色尚早,今日觐见限三品以上官位和爵位,虒祁宫外早已站了几排的朝臣。赵谌有军功,又是宗室,因此封正二品侯。一排官员里,像他这样年轻的也不少,武官大多为宗室,文官却有个别寒门子弟。不说文武有别,世家和寒门之间也入天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