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成长手册作者:我即江湖
第4节
小花园的假山其实是范氏的陪嫁,她家里的祖母和伯娘都是南面儿来的,各个嫁来的时候都带了那名扬天下的湖石,砌假山的工匠也是南匠,占地颇广,可谓“曲折明晦,寂喧幽旷”。
范家的假山群,既有湖光山色之悠,又有轻舟出峡之险,山水和一,确是虽假尤真,片山有致,寸石生情。赵府的这座假山,面积虽不大,也有范家四五分意思了,主要就个曲径通幽的韵味,且还有一条小路自瀑布下头入,可一路攀上山顶小亭,将花园尽收眼底。
碧丝领了命带着两个小丫头自去了。
范氏抚着肚子闭目养神,莺歌和流溪接过扇子替她打着凉风,屋子里舒缓惬意。她心里想着,肚子里没有就罢了,既有了,又念着到底是男是女,人可不是就这样不知足。
要是个小郎君,待过个四五年,也能和大郎一样,去花园子里钻假山了……
她的心思不足为旁人道,赵元也不晓得,他说着鄙视原珏,等到真个去玩了,自己也兴奋的不成!只能说,是他太没见识了,以为自家这假山就跟以前在城市里那小公园里似的。他长到五岁余,竟然才第一次正儿八经这么近去看假山呢!
臻铖虽然兴致不高,也不由赞叹。
“这山造得极有趣,比起来,弟家中的岂能称作山?”
原珏快活地点头:“阿铖说得很是,我方才还听见瀑布声呢,也不知在哪处!”他踮脚抬头张望着,兴奋地指着掩映在树冠里的某处对赵元道:“大兄!我瞧见小凉亭了!咱们就爬到那里吧!”
赵元差点跌倒!那么高!看着都腿抖好么!
他忙劝这二弟弟:“不可不可,那凉亭子太高了,又没瞧见有路上去,万一摔下来,非跌破你的脑袋!你不是要钻吗,咱们就在下头山洞里玩好了!”
小童们也吓得脸都白了,在后头苦苦劝着。真要把小主人们摔了,他们恐怕也活不成哩。
原珏很不乐意,怀疑地瞥了一眼赵元:“大兄莫不是惧高?”
赵元气得脸都歪了。这臭小鬼!白长那么大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赵元是个胆儿小!
还是个事儿精!
不知道是什么星座…
原珏傻大胆。
第15章酸梅浆
好在碧丝这时候带着人赶了过来,见他们还没开始耍,不由松了口气。她上前行了礼,笑道:“大郎,原小郎,臻小郎,娘子嘱咐奴等过来伺候。”
赵元也松了口气,干脆拽着原珏和臻铖到树下的石桌旁坐下:“刚才一路耍过来,弟弟们也累了吧,不如歇歇再玩。”
他心底暗搓搓想,最好突然来个雷阵雨什么的……带小孩儿玩果然很累,特别是原珏,尼玛就跟捉小鸡似的。心累。
原珏瞪大眼还想跟他歪缠,就见桃蕊拎着食盒从小径那头走来,一头的汗珠子。碧丝忙跟她一道,把酸梅浆和点心端到石桌上:“小郎君们喝些梅浆解解暑吧,且歇一会儿再去耍。”
赵元就端起一碗梅浆给原珏灌下去。原珏咕嘟嘟还喝上了瘾,觉得不够,但这东西浸过了一遭冰水,本又是凉性的,碧丝便坚决地拒绝了他的要求。
假山里洞通着洞,间隙填着土,还长着青苔和那同样喜阴的兰草,小孩儿身子娇小,有时候都不需弯腰便能通过。三个人几处乱钻,有时候隔空互相喊着,声音听着极近,偏生又看不着对方;有时候闷头前行,突然在拐角就迎头撞上了;有时候又一不小心缀到了一人的后头,便摄手摄脚地偷摸着上去,从后头吓唬人。
他们时不时叫那假山石磕到脑门,却不恼,只遇上的时候瞧着对方的狼狈样儿噗嗤大笑起来。小童们着急地追,一边追一边叫,几个孩子最后都玩成了一团。园子里顿时充满欢声笑语。
碧丝和桃蕊在假山外头守着,也都忍俊不禁地捂嘴笑起来。旁边跟着的小丫头们也才刚留头的年纪,闻着声响心里都有些个蠢蠢欲动,心痒难耐,偏又得守着规矩不敢乱走,只得坤着个脖子羡慕地张望。
赵元又叫一块凸出来的石头碰到脑袋,还正好就在今天早上磕到的那一处,不由哎呦一声,停了下来。他玩过了头,这会儿静下来,满身的汗水,洞里长年累月的凉气就有些让人受不住。不远处还听见原珏哈哈大笑的声音,他吸了口气,决定还是先找条路钻出去歇歇。
正钻到一个一人高的洞里,就看见臻铖蹲在地上,猛地一瞧见,险些把他吓了一跳。
赵元蹲过去推推他:“你怎么了?可是撞到哪儿了?”
臻铖转头看了他,慢吞吞道:“我就是累了,在这儿歇会儿。”
赵元干脆坐到地上,叹道:“可不是,我也玩累了,正准备出去哩。”他一边说话,一边偷偷打量臻铖。他又不是真的五岁,小孩子说谎很容易就看出来。臻铖这几天不大对劲,刚才还玩得好好的,这会儿有低沉下来,肯定有事。
也许还真给他猜对了,又或者此处只有他们两人,臻铖沉默了半天,突然开口问道:“弟听说,范娘子有孕了。”
我去!
赵元抖了一下。从一个五岁小男孩嘴里听到“有孕”这种话,真是雷得不行啊。
他嘴角抽抽道:“确是的,你听谁说的?”要让他阿父知晓,必定会把这位八卦人士捉出来打一顿板子。要是男的,搞不好还会挨军棍。
臻铖摇摇头没回答他,表情十分迷茫:“大兄难道不害怕吗?”
赵元下意识反问道:“我为何要害怕?”
臻铖嘴角弯了一下,僵硬的很,充分诠释了什么是“皮笑肉不笑”。
他哼道:“原珏那傻子不知道,还以为大兄同他一样,是嫡子呢。”
赵元蹙眉,直言问他:“绛城谁人不知我是阿父的庶长子?阿铖,你有什么话,就直跟我说罢,你到底在想甚?”
臻铖低着头,手里捏着树枝子划拉着地:“我,我也是庶子,同大兄一样,因为嫡母生不出孩子,才有现在的尊荣……我一直以为大兄比我更好些,范娘子也与我母亲不同,没想到……”那天见提到范家赵元的反应,他才惊悟,同为庶子,赵元同他有何不同?
他的嫡母,虽然也对他细心周到,却总是似有似无地提防着他,还指望自家生个儿子好压他一头。赵元的嫡母,竟然连娘家都没带他回去过,在外人看来,岂不是范家根本就不承认这个外孙?范娘子五年都未曾生养,如今也有了身孕……母亲不同,她从前生养过,只是没能养住,那往后,是不是也会生下嫡子?
小时候,从他知事起,嫡母教他头一件事就是要大方,要不争不抢。现在想来,这等心思,难道就是为了他着想吗?
他为何不能挣不能抢?
赵元也不说话了。他从没想过这些,或者说,他根本没从根本上意识到,在这个阶级等级森严,嫡庶分明的古代社会里,自己其实算是个“庶孽”。譬如书上说“嫡庶不分乃乱家之根源”,但他老爹从来没跟他讲过这些,因为,他就是个庶子。
他突然感受到了臻铖跟他说的“害怕”是什么感觉。他不怕范氏以后偏心,不怕周遭人瞧不起他,他怕的是,他爹会变。
赵元有一个来自讲究人人平等的现代法制社会的灵魂,可是赵谌却从里到外都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代人。他爹赵谌出身高贵,来自门阀世家里最顶级的赵氏王族,他爹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可是他却不是他爹的亲儿子。
再过七个多月,范氏的孩子就要瓜熟蒂落,出生了。
虽是如此,但是——
他猛地站起来,低头看着臻铖道:“你说得没错,我是个庶子,我母亲也要生孩子了。但是,我却不会因此心生狭隘。那只会让自个儿的路越走越偏,越走越窄。”
“我阿父对我有大期望,并不是叫我成了一个嫉妒嫡子,自怨自艾的人。世情如此,出身也无法选择,我唯能改变的就是我自己。你嫡母没阻挠你进学,你便有了向上的机会,难道你是那牵线的人偶,她想你歪,你便歪了吗?”
臻铖睁大眼,失了言语。
赵元挑眉道:“若有了弟弟妹妹,我就做个好兄长,我母亲愿意,我就亲近他们,我母亲不愿,我就远着他们,这府中不过这样大,外头的天地有多宽?难道你不与他们挣,就没有活路了?何况你母亲还没有身孕,你就自己瞎琢磨,若让人瞧出行迹,不必做什么,别人就先看低了你,你阿父也会对你失望。”
反正赵谌说的话,他无条件相信。在赵谌能做到的时候他就去怀疑,那誓言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我觉得我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你晚上回去不妨想想,以后要怎么做,”他朝臻铖伸出手,“先起来,咱们一道出去。”臻铖愣愣看着他伸出的手,半晌都不吭声。
这小鬼,别是傻了吧?讲这种话给一个五岁小孩听,感觉是他傻了才对……赵元心里嘀咕,面上仍然带着鼓励的笑容,耐心地等他。
终于,臻铖抿着嘴,慢慢站起来,小手握住了赵元的手。
赵元并不知道此刻臻铖在想些什么,也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这番话对臻铖有多大的影响。他牵着小伙伴,两个小身影跌跌撞撞在假山里头钻来钻去,最后一抬头,钻到了阳光里。
原珏比他们先出来,满头大汗哈哈笑道:“我头一个出来,你们太慢了!”
他的笑容如此灿烂,以至于让人感觉阳光愈发盛烈。
赵元还来不及打击他,碧丝和桃蕊就急匆匆举着干帕子走过来给他们擦汗。碧丝看着白色的帕子一下就变成黑色的,不由发愁:“大郎还是带着两位小郎君去净房洗个澡吧,眼瞅着天色也渐晚了,这满身的汗,万一着了风可怎么好?”
她再看看四个小童,也都是晕头转向七荤八素的,正阳脑袋上还挂着几根草呢,不由更头疼了。
赵元自个儿抬袖子闻闻,也觉得味道不大好。他抬头道:“碧丝姐姐说的是,那我就先不去母亲那儿了,免得这味儿冲着她,你可别跟母亲说得太细了啊。”他自觉在范氏眼里可算得上温文尔雅,决不能破坏形象。
碧丝抿嘴笑起来,还是点头应了。
赵元就带着一众小伙伴浩浩荡荡地回去朴拙园洗澡。
虽说赵元叮嘱了碧丝,但后花园子里可不止他们几个,还有那侍弄花草的丫头婆子,几个院子里服侍的下人们,没轮值的也都喜欢在角落找个阴凉的地儿打发时光。其中既有范氏的人也有赵谌的人,碧丝和桃蕊还没到棠梨院呢,就已经有人把下午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范氏。
范氏听到几个孩子那傻样,也是笑得不行,歪在胡床上抚胸缓气。她笑叹了口气道:“也是可怜了大郎,自小到大也没个玩伴……”
莺歌忙应和道:“可不是,好在如今两位小郎君进了府,大郎也有人陪着了。”
范氏点点头:“只盼着能长久些。”
莺歌听这话,有些困惑。范氏却不解释了,这些事说了旁人也不理解,她想着国君那头也不知是怎个看的,心里头就有些发慌。
作者有话要说:前头有个错误:
范氏住的棠梨院
赵谌住的木樨园
赵小元是朴拙园。
然后外院书房是葛草院。我一不小心给搞混了…但是,我不能改!!!肿么办烦屎了,天天都在家里挠头发,不改也难过改也受不了…我的20:00…那一串整齐的数字啊…
强迫症晚期没救了…
第16章糟鲥鱼
赵谌晚上回来,洗了澡坐在案几边吃饭,赵元小屁股挪挪,挨在他旁边陪他。
“做甚这么腻腻歪歪?”某爹夹了一口菜,顺便睨他一眼。
赵元小眼神很是埋怨地瞅他:“阿父这是说的什么话!儿看您一个人吃饭,这才陪您的!”说罢又笑眯眯道,“阿父猜猜,我今儿下午做什么去了?”
“唔,假山好不好玩?”赵谌漫不经心道。
某元眼睛一下睁大:“阿父怎么知道!”
言罢忽然觉得自己愚蠢,这特么还用人问?他还从没像今天这样玩过,肯定有人跟他爹说啦!他爹的眼线到处都是,还都喜欢盯着他,还有没有隐私!
某爹不睬他,快速不失优雅地吃罢饭,才把赵元抱到怀里仔细打量,道:“可磕着哪儿了?”
赵元犹豫了一下,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会不会以后不给他玩了……
赵谌眯起眼:“说实话。”
“也,也没咋地,就早上那块儿又碰了一下,”赵元心虚道,“还有背上,主要我头一次钻假山来着,不熟悉地形哩!次数多了兴许就……”
瞧这理由找的!赵谌都给气笑了,掀开儿子小衣一看,果然奶白圆胖的小背上有块明显的淤青。他皱起眉头,扬声对立秋道:“去把药膏子拿来。”
赵元老老实实趴在他爹膝盖上,大手抹着凉丝丝的药膏给他揉着,虽然有些疼,但他心里却甜丝丝的,忍不住嘿嘿傻笑。
“老实点!”赵谌拍了他小屁股一下。
待熄了灯,赵谌抱着儿子上榻歇下,这时候到了夜里便有些凉了,须盖了薄被。赵元睡在里侧,习惯性地把小肥腿儿往他爹腰上一架,伸手捻着他的衣襟带子。
赵谌在黑暗里无奈地笑笑:“这毛病怎么还没改过来?”就为了儿子这小习惯,他连一件亵衣都能穿一两年不换新的,一季四套的衣服如今还有一箱子新的没上过身。
赵元哼唧一声,小手指又搓了搓。
他都快睡着了,突然想起道:“阿父,我明日早上跟你一道去母亲那里。”
赵谌早上去看范氏也是这两天才有的事,虽然他和范氏也就那么一回事,但大面上的样子也是要做做的,范氏也需要这份重视。
“你一大早要上课,你母亲那里又不需要你去晨昏定省,跟我去作甚?”
赵元打了个呵欠:“下午是母亲那里的碧丝桃蕊伺候的,本要去问安,碧丝却怕我经了风,我就直接回来了……”
赵谌侧过身把儿子往怀里搂了搂,慢慢抚着他的背:“应当去,那你明日却要早起。”
他眼睛都睁不开了,模模糊糊点了点头,就睡着了。
第二日。
范氏对于父子两人大早上的一块儿来她院子,显得十分惊讶。
按道理赵元每天都要来她这里问安,只是府里就他们三人,上头又没长辈,实在不须讲这些个虚礼。且赵元又不住她这儿,他正是渴睡的年纪,这一路又隔着花园风里雨里大太阳的,何必折腾孩子?赵元也不是那种恃宠而骄的,早上不来,下午或者晚上必会来一趟。
等赵元给她见了礼,范氏就起身让赵谌坐下,又着人抬了一条案几,又招手让赵元坐她身边。
“去吩咐小厨房,再盛两碗麦仁肉粥,添一样糟鲥鱼一样栗子糕一样醋拌菠菜芽儿,”她想想又道,“热一盏牛乳给大郎。”
桃蕊脆声应了,利利索索转身就走。她原是小厨房的,熟门熟路,范氏就把每日的菜谱子交给她,倒得心应手。范氏叫添的几样都是这父子俩儿爱吃的,糟鲥鱼早就糟好了,从大瓮罐子里拣出来盛了碟子就成,栗子糕和醋拌菠菜芽儿却要现做。好在都不复杂,等了一刻多钟就上齐了。
赵元看见栗子糕从食盒里拿出来,又端在碧丝手里,眼睛就盯着不住。范氏在旁瞧见了,捂着嘴笑,朝碧丝使了个眼色,碧丝就笑吟吟地将那一碟子栗子糕搁在了赵元跟前。
赵谌还没说什么,范氏就抢道:“难得陪我用朝食,就饶你一碟糕,吃完了这几天就不许再吃甜的了,可知?”好的不好的都叫她说了,赵谌瞥她一眼,摇摇头喝粥。
赵元对着范氏嘿嘿一笑,伸手取过一块糕咬了,浓浓的新栗子味儿,软糯香甜,吃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他一径吃去三四块,一碟就见了底,然后才去夹分到自己跟前的一小碟子鲥鱼,至于菠菜,那是动也不动一筷子的。
他自家吃得香,偏头瞧范氏面前只有一碟菠菜一碟鸡汁银丝,还有一小碗米饭,不由问道:“母亲,您怎么吃得这么素?”
范氏含笑道:“我这两天还觉得热,没甚胃口,吃些素的反倒好些。”
赵谌听了开口:“可要秦侍医看看?”
范氏忍不住嗔他一眼:“这哪值当去请秦侍医?女人开始都这样,等过些时日就好了。”
两人一来一往,换做其他夫妻,倒显得情意绵绵,可惜一个平日不作娇态,一个如同捂不暖的石头,往往对上两句,就无言了。
赵元暗地翻白眼,闷头喝粥。
碧丝和桃蕊、莺歌一起将案几撤了下去,又煎了茶端上来。范氏靠在几个大迎枕上,流溪跪坐在她身后,拿着一把梳篦替她通着头发,一下一下的要数满一千下。赵元每每看到就觉得头皮都疼,范氏还说这样头发才黑亮,还要帮他也通头发,吓得他几天都不敢来棠梨院。
范氏不住地打着呵欠,看着十分困倦。
赵谌道:“我和阿奴这就走了,你且进去歇着吧。”
范氏却强打精神对他说道:“妾身还有事儿跟您说呢,”她看了赵元一眼,“再过得两日便是重阳节,阿奴也大了,妾身想带他一道归宁,您看怎么样?”
赵元睁大眼,脑袋里迅速闪过原珏快活的小脸……他问自己范家的假山是不是比府里更好……范氏主动提出要带他回娘家……
赵谌却并不惊讶,只略微沉吟,道:“我让甲逊带人护送你们去范家。”
甲逊是赵谌亲卫第一人,家臣地位仅次于吕慧。
范氏微微一笑,容光焕发。
父子俩儿临出门,赵元到她跟前行礼,她随手给赵元理了理衽领叮嘱:“晚些时候我叫针线上的人去给你量尺寸,你这头一次回外祖家呢,且我眼瞅着,重阳一过天就要次第儿凉了,得趁着节把你下季的衣服置办起来。”
赵元看着她,点点头:“儿知道了,母亲好好休息。”待出了院子了,他才去拉某爹的大手,父子俩儿手甩着手,慢悠悠穿过小花园。
忍了一路,眼看过了垂花门就出了内院了,两人且要分道扬镳,他抬头问赵谌:“阿父,范家……范家都有些什么人?”其实他想问为什么今年范氏决定带他去,但又觉得这话问出来未免有些含沙射影的意味,就换了个问题。
赵谌捏着掌心软嫩嫩的小爪子,嘴角一勾:“这个不用为父跟你说,你母亲会交代你的。”言罢,他看了看儿子,却发现对方一脸少见的忐忑,心就有些软。
他叹道:“你这胆小儿精!你只须记得,范家女孩儿甚多,万不能乱走……咱们家袭得是武职,范家一向出的文官,你不必结交什么,跟着你母亲就行了。”实则范氏与范家也并不亲近,过去五年也只回去过三两次,这回去,也是为了有孕,范家给她递了话。
不过范氏主动开口带阿奴去,倒让他少费些功夫。毕竟阿奴一日大过一日,从前年纪尚小,还能待在府中,往后作为他的长子,总要出去交际。虽然范家他未必看得上,但与外祖家往来亲密,才显得他养在正房的身份名正言顺些。
国君希望胪氏的子孙蠢笨落魄,他却希望他的阿奴纵不能位极人臣受人敬仰,也要一生都活得坦坦荡荡,光明正大。他领了范氏这份情。
重阳节前一日,左右将军府就前后脚来了人,把原珏和臻铖接走了。
赵元送他们出去,见来接原珏的那辆轩车虽然朴素,但桐油漆得清亮,马匹也健壮,随行的马仆和婆子都穿着干净整洁。
等到原珏跑过去,车帘一掀开,里面坐着的竟是个二十左右的妇人,穿着雪青色镶墨绿边绣单瓣菊的短襦上杉和八幅的墨绿裙子,胳膊搭着玫红的披帛,一头乌压压的头发挽起,几支错金嵌玉的花鸟簪子零次插戴着,五官秀丽温柔,气质婉约,远观笑容可亲。
“阿媪!”原珏似那乳燕投林般扑进妇人怀里,亲热得不行。
原来竟是原珏的母亲!
赵元忙远远地行了个晚辈礼,那妇人含笑点了点头,原珏朝他挥手,就放下帘子。
而另一方,臻铖也才刚刚上车。他家那轩车崭新敞亮,内里铺陈华丽,还有两名婢子随行服侍他。赵元走过去跟他告别,他掀着门帘子,小脸蛋上笑着,却带着几分苦涩。
那两名婢子对赵元行礼,姿势优美端方,礼数却是不错的,赵元却注意到,她们对着自家小主子,显得客气有余恭敬不足。
臻铖垂眸道:“弟别过大兄,盼节后再见。”
赵元听他声音尤还奶声奶气的,内里的情绪却十分沉重,不由在心底叹息。
他伸手摸摸对方脑袋道:“恩,节后再见。”
第17章桃子酱
赵元回了自个儿园子,正阳就过来跟他说道:“大郎,娘子那边送了衣裳来,要让你试了看合不合身。”
“知道了。”
他脱了鞋刚踩在廊子上,怀夕就举着一双软底的寝鞋过来,跪坐在他脚跟前非要他穿上,嘴里还碎碎念:“这天都凉啦,木廊子可不能赤脚踩,凉从脚底起哩,您要是着了寒气,奴非被板子伺候不可……”巴拉巴拉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