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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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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渊那张俊美的脸仿佛笼在白雾之中,姣好的薄唇张张合合,说着他再熟悉不过的话语。

“我最后一次说这句话,自古……慈不掌兵。”

“你调动不了军队。”陆危楼强撑着意识说道,云渊扇子边缘抹满了孙济世给的眠草粉末,药性十足。

怪只怪他那一扇刺的太温柔,温柔到毫无杀意,连在刀尖游走的陆危楼都没有觉察。

“不,我可以。”两个月来,士兵早已熟悉了云渊的指令,而这种生死危局,只要有主心骨站出来,没人会置疑他有无虎符。

“陆危楼,战场上的确没有援兵。可是你忘了我这两个月在做什么吗?”云渊用两个月时间着手布局,将训练有素的死士分散打乱到四周的部落中,再让齐光用绝对的武力吞噬侵袭,整合了近二分之一的强盗。今日便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他刚刚便是传书给齐光求援。

陆危楼已听不清云渊的话语,他迄今都确信着云渊虽做法偏激,但心怀人族。可青年这般举措,必会被百家阁判处重罪,今后云渊怕是要在中央战场呆上数年赎罪!

为什么?为什么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们这些参加国试之人的举动,每隔数日便会被传回百家阁。纵使陆危楼有心隐瞒,云渊伤害袍泽、违律领兵的事也注定会被发现。;陆危楼不信那般聪明的人会因为一言不合冲动至此。

难不成天底下当真有人随性至此?!

等到三日后陆危楼醒来,一切早已平定。

他昏睡后,山下突然涌出几万强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了妖族一路。在妖族他路分兵围剿时,云渊趁机带着士卒冲溃另一路,甚至乘胜追击,完全打破了包围圈。

恰巧这时百家阁圣人的声音传来,充斥着他所在的这片战场:“七子除云渊外,即日返回。”

“贪狼星君云渊,心性暴戾,目无法纪。然其大败妖族,将功抵过,罚其在中央战场三年。”

“未经召回,不得离开!”

第77章笑叹此生苍天妒

“我不服。”陆危楼浑噩的大脑被一个男人的声音惊醒,那是云渊的声音?

陆危楼闻言起身,腹部深刻伤痕带来的痛楚让他扯了扯嘴角,却没有止住其走出营帐的脚步。

“有何不服?”下令的法家半圣语气严厉,甚至有些怒其不争。

“我是否毫无败绩?我是否逆转乾坤?我伤了何人,又救了何人?”

偏激的质问不住从云渊口中冒出,却无人看到他如今的眼神平静地过分。

“不知悔改,只争口舌之力!”半圣怕是气急了,咳嗽了起来。

“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注重结果,这天下迟早大乱!你眼里可有法纪?可有军规?!”

“哈哈哈哈哈!若是胜利唾手可得,法纪、军规算得了什么?你们太过迂腐。放眼仙魔,力量便是一切。”云渊放肆地笑着,眉眼间皆是狂妄。

“这便是你们对待功臣的‘奖励’?人族何时这般腐朽了!”

“你真是狂破了天!拿人族和魔族比,告诉我,你偏离本心了吗?”法家半圣不欲多言,没有把对方的气话放在心上。

“陆危楼,你说说看。”兵家半圣突然开口,话语转向了被伤的陆危楼,那个满身伤痕的男人如今也是满心的复杂。

陆危楼一直知道自己的问题,他对待敌人可如狂风骤雨般毫不仁慈,而面对袍泽,虽斥责怒骂并不少,实际上还未开口心便软了三分。云渊恰恰弥补了他这一点,只是青年残忍得令人胆寒。

“我不愿离去,亦未受重伤。”说到底,云渊最大的错就是冒犯主将,越权征伐。若那天云渊本就是军职最高的人,便毫无错处。陆危楼对犯军规的将士杀伐果断,可对眼前领着谋士头衔的青年实在毫无办法。

他也不得不承认,云渊的谋略超脱众人想象的极限。无论是出于大义,还是出于私心,他皆不愿这般鬼才身陨于此。

“我且问你,那日在落星山上,你为何再也没有出过军营?”陆危楼的话语虽然是变相地为青年辩驳,半圣却早已知晓当日对方暗算了他。

“我连日征伐太过疲惫,故而晕厥了。”陆危楼深深地看了一眼云渊,低头回道。

“胡扯!”兵家半圣忍不住斥责出声。他从小看着陆危楼长大,那个曾经十日不眠不休的宛如铁铸一般的男人,会在大战一触即发之时累得晕倒?陆危楼这是在逗谁?

“难不成腹部的伤口是你睡梦中自己刺的?”半圣气极反笑,这天下到底怎么了?最正直的陆危楼也学会了说谎!

“为了抵住倦意而刺。”陆危楼面不改色,深刻的面容认真沉凝。

“够了!即日返程。陆危楼,你来百家阁抄上一个月的《孙子兵法》!”半圣撤回了圣力,不容置疑地下了决定。

陆危楼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抬头凝望人族旗帜、满脸嘲讽的云渊,那狂躁地风沙席卷,显得青年的身姿格外单薄。他突然想起那日过于暧昧的拥抱,自己明明失去意识,却能感觉到与对方眉间凉意截然相反的炙热。陆危楼狠狠地闭了闭眼,稳步走回营帐。

他陆危楼生来便是活在秩序下的人,不知不觉已为云渊破格太多。如今半圣之令,他不得不受。

七子连日来将中央战场搅得天翻地覆,要是妖族孤注一掷前来围攻,结果真不好说。若他们皆身陨于此,人族未来百年必定青黄不接。

陆危楼不是轻言妥协的人,那般高处之人怎会轻言妥协。他和其余五子商量好,准备回到书院休整一月便再度归来,帮云渊扛过这三年。

然而回程的诸君无人能想到,半个月便已物是人非!

当陆危楼在百家阁内端坐着罚抄兵法之时,五子站在百家阁的门前,无声逼迫着诸位圣人。

而正是此时,一阵钟声仿佛穿越亘古而来,无风自响,凄厉地宛若哀鸣。

“谁人死去了?”墨天工低低地问出了声,沉静许久的半圣终于哑着声音给了他们答复。

“不是死去,是入了魔。”

“怎么可能?若非叹惋气运无双的绝世天骄离开人族,古钟绝不会响起。而那般才华横溢之人,又怎会入……”魔。墨天工突然浑身僵硬,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谁人会入魔?谁人可能入魔?第一个浮现在他脑海里的,竟是自己那平生唯一的知己!

早在众人离去之时,云渊便故意斥责处罚身侧的将士,直到无人再敢触他的霉头。随后他独自出现在那棵醉花树下,用生命之火熔铸了兵器,化成结实的铁链捆住自己。

“拜托你们了。”青年话音刚落,州试之时入他玉牌中的英魂一个个浮现。

韩信桀骜地抱臂而立,见此情景突然问道:“你当真不悔?”

云渊笑着看他们合力屏蔽了此处,不甚清晰的话语流露出来。

“千夫所指,我独受之。”

“那为何要绑着自己?”

“因为怕自己……退缩啊。”云渊猛然咽下了含在口中的魔玉,当初在仙族赌到这块玉石,他真的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成为纵横家少子之时,鬼谷子给了他无字天书。书上不仅记载了纵横家要义,更是介绍了远古的秘辛以及各式各样的珍奇。

比如他口中这宛若魔族犄角的石头,吞服下去能让人拥有魔的特征;比如说要解开仙族的契约,只有成为与他们永不相容的魔族。他算计仙族,让仙族和人族交往频繁,只不过布局的第一步。下一步他便要深入魔族,挑拨玩弄,终将要把各族摆在自己的棋盘之上。

若他入了魔,齐光不会被契约所扰,也不会步入上一世成魔的下场;若他入了魔,陆危楼亦不会直面各族联军,弄得精疲力尽而亡。所以他在中央战场上处处表露出魔的寡情绝性,与诸子划开界限。

什么时候他云渊也成了这般伟大之人?!自己想来都觉得好笑至极。

他一直表现的运筹帷幄,其实没有什么底气。若是没有这块玉,自己只能真正入魔,那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云渊拿出石头的那一刻起,漆黑的魔气便不断蔓延,苦于被英魂的圣力所挡,渐渐绕成了一个漩涡。而青年咽下去的瞬间,雷霆直直从九天上劈下,狂野暴躁,生生不息。

这再也不是诗词引来的那种劫数,而是无数缕银白的电流如狂风骤雨般落下,打在躯体上,劈入灵魂中。一个人想要生生地伪装成魔,这等逆天之事,天地不容!

云渊的半仙之体、身上的系统再也没有丝毫用处,凄厉的惨叫从青年的喉间疯狂溢出。

直受雷霆是怎样的感觉?那是一种痛到灵魂深处的麻木。身体、思维统统不受你控制,绝望到崩溃,甚至产生自残的倾向。

“啊啊啊啊啊!”痛苦的呐喊被生生隔绝,这种惨绝人寰的叫声回荡在英魂们的耳畔,连只剩灵魂的他们都不禁被此景怔住。一个人要有多大的胆气、要多狠厉,才能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

痛!比刀在身体上剜还痛,有多痛呢?云渊无法用辞藻来堆砌描绘,他的大脑根本无法思考,通身电流四溢,白皙的皮肤焦黑一片。云渊甚至荒谬地感觉到自己的细胞在破碎、重组,在狰狞咆哮。

他冷清的面孔不复平静,扭曲地看不清容颜,就算铁链紧紧禁锢着身体,青年都狠狠得弓起了腰。链条碰撞的声音像是野兽在嘶嚎,压抑苦闷,抑郁难言。

疯了疯了疯了!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啊,明明有着那样的傲骨啊……英魂们一步步看着云渊布局谋划,深知对方从不轻言疼痛。那要在什么情况下,才能叫成这样呢?

光是看着,连踏过千重白骨的铁血将军都不禁眼眶泛红。

“啊啊啊啊啊!”又是一道雷霆,炫目的白光宛若奔龙游荡徘徊,想要将云渊的意识、灵魂一同席卷。

死了就好了吧?死了就解脱了吧?我命是有多硬!为什么还不死呢?云渊在黑暗中问着自己,连呐喊的力气都不复存在。

“够了。”韩信移开了眼,他自负天下无人能如他这般能屈能伸,可眼前的青年对待自己的方式,比他都狠绝的多。

云渊听不见英魂的呼喊,他溢满血丝的眸子似乎直直盯着书院的方向,又好像什么都没看。那消瘦的身体开始暴动挣扎,想要崩裂链条,然而越挣扎越痛苦,宛若无用的困兽之斗。

“我不会死!我不能死!云渊,云渊……你不能死。”云渊空洞的惊人的眸子几欲炸裂,他不住地喃喃,谁也听不清青年在说什么。

真的有人能凭着毅力硬生生挺完毁天灭地的雷霆吗?要是以前韩信会嗤笑一声,然后说:“毅力不过是无能者的借口。”

可现在,他突然怀疑起自己的想法。

雷霆终于停息了,一场倾世的大雨同时在各族地界飘起。浅浅的雨水不疾不徐的滑落,不消片刻,便汹涌决绝、连绵不休,像是在奏响安定世界的镇魂歌。

云渊屹立着的躯体直直倒在泥水之中,终于失去了意识。躁动不息的雨水洗涤着世间一切的污秽,一个非人非仙非魔的存在,自此逆天而出!

“入魔,入了魔……”抄写兵法的陆危楼生生捏断了笔杆,大片的墨迹蔓延在纸张之上,渲染晕开,无人问津。男人不断重复着这般话语,像是着魔一般。他这些天脑子里浑浑噩噩,永远徘徊着血腥的拥抱。乍闻这消息,陆危楼第一个想到的亦是云渊。

“这是那人留在营地中的词。”

他接过半圣递来的纸张,强迫自己一字一字地看了过去,慢慢念出了那首词。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兴荣?把酒东风共从容。携手游遍芳丛。1”前半段绮丽中透着年少轻狂,还有着世事无常的叹惋。短短几句,凝重深沉,像极了云渊多变的笔端。

“信著全无是处,问花我醉何如?2”后半段第一句蔑视了百家学说,讽刺众人只信书本的迂腐,未尝没有影射半圣们不知变通,只懂一味处罚他的意思。青年心灰意懒的模样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云渊在战场上越发狂妄傲慢,可那内里的光芒亦愈发耀眼,宛若朝阳初生,熠熠不可直视。

谁能如他,醒时鬼策狂谋,醉时吟诗作赋?半梦半醒询问繁花,这等被人当做疯子之事,当真只有他能干出来!

看到此处,陆危楼心中对其入魔已信了三分。这等嘲讽解愁之词,洒脱下皆是怨愤。

“狂歌痛饮英雄墓。笑叹此生天妒!1”我对着战场上林立的荒塚,痛饮狂歌而无人能懂。此生身为人族,却被天妒人怨,只有付诸一笑。

“谁给他的胆气,谁给他的狂妄!”半圣拍案而起,又咳嗽了起来。天都在嫉妒他?这般想的云渊早已步入歧途。看到此词再说他入魔,太有可能了。

“一念成佛?不如一念成魔!”而诗词背面用狂草而书就的十个字,明明白白地印证了这一点。

“云渊……”陆危楼闭上了眼,冰冷的唇角动了几下,低声吐出了一句话语。

“——我不信你入魔。”这般证据确凿,陆危楼却更愿相信自己的眼。他想起青年贵气瘦硬的字体,想起他狂妄鲜活的恣仪,想起他明珠大比的惊艳,想起他在战场的运筹帷幄,想起他在万箭下的冷静从容……

他绝不会相信云渊入了魔!

七国书院同时被这场突然其来的大雨的席卷,呆在此处的齐光突然流下了泪水。他面色愣愣的,全然失去了曾经的灵动飘逸。仙人轻轻抚着自己沁凉的泪水,突然双臂环绕身前,笑得放肆而疯癫。

“怎么了?”云衣惊得退后半步,不禁问道。她心忧弟弟所受的处罚,齐光是受云渊之托来让她安心的。本来这个比自己身后的青琅还要俊美的仙人正打算回去,却突然间倚在檐柱上,毫无表情地泪流满面,接着不受控制地发狂。

钟声伴着倾盆大雨笼罩着人族,屋檐下滴落的雨水留下暧昧蜿蜒的痕迹,不久又被冲刷淹没,永消于世间。

“契约消失了……这便是你送我的大礼?”齐光温柔地低语,修长的手指抵在额间,像是在描绘着什么纹路。在他身侧的青琅突然拉过云衣,护在身后。

那个瞬间,齐光身上的气息太过危险。

“真是好样的,云渊。”仙人的声音温柔得仿佛凝聚了世间最甜美的蜜糖,却是满含杀意的缱绻。他一步步走出了阁楼,粉色的身影淹没在洪流之中,孤寂的,凄凉的,透彻心扉的。满楼的鲜花随着仙人的离去悉数枯萎,草木尽失生机。

挺过雷霆的云渊正卧在醉花树的枝干间,生死不知。他眉心的桃花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火红的纹路。三千黑发悉数披散,一袭白袍换成了比夜色还要深沉的浓黑,那精壮的胸膛大片大片的袒露,薄唇上皆是血色绵延。

云渊,终究是入了魔。

第78章生而为王永为王

那场倾世之雨持续了三天三夜,连绵不断的雨水将春日的暖意浓浓尽数打散,空气中尽是薄凉。:3wし而骤雨初歇之后,最热情的盛夏席卷而来,酷烈的阳光恣意地在大地逡巡。

昆仑山上却终年白雪,丝毫不被暑气所扰。就是这安宁孤傲的山峰上,突然想起了“噔噔”的清脆声响,不疾不徐,宛如泉水撞击着岩石。

一个男人脚踩木屐,踏过了满山的白雪皑皑,在古老沉寂的深谷中如履平地。

“地狱之门。”男人低沉的声音像是丝绸一般悠然划过,阴森恐怖的四字在云渊口中缱绻的有如情人呢喃。他一袭松松垮垮的黑色单衣,精壮的胸膛半露,结实的肌理流露出狂放不羁的意味。

昔年他来昆仑山,飞到九重天阙之上;今日他来昆仑山,却是要坠入深渊之下。当真是世事无常。

男人撇开思绪说完四字之后,漆黑的深谷突然变成了另一种景象。火红的烈焰透过坚硬的岩石,染出血色的灼热。凹陷下去的土地烫的惊人,流溢的火焰渐渐勾勒出一个门的形状。

这里虽是魔族入口,却没有半丝半毫的魔气,反而金色与深红的光晕营造出了不属于人间的震撼。整个地面就像是饕餮在缓缓张开巨口,呼唤引诱着无知者跃下。

“瞧瞧这是谁?”

云渊满头青丝不再正正经经地挽起,而是悉数披散。青年修长的手指插入发间,让零落的碎发顺从地伏到耳后。就在他做好一切,双手大张模仿着从天空坠下的孤鸟,准备以完美的姿态一跃而下时,突然被熟悉的声音叫住。

那个开口叫住他的,正是魔君玄德。

云渊闻言侧过了脸,瞥了眼玄德便直直坠下,那副入魔后的容颜第一次暴露在他人面前。纵使早就听闻过云渊入魔的玄德,都不禁被骇住了片刻。

还是一样的面容。但那双原本清冽的桃花眼被魔气勾勒地深沉晦暗,不过是幽幽地暼过一眼,便让他这个魔君都有种亲临地狱的错觉。对方原本还算柔和的眉目变得凌厉锋锐,眉间的纹路像是终年不散的鲜血染成,他仿佛从干净的青年变成了完完全全成熟的男人。

一个人不过刚刚入魔,看上去却比为魔千年的他都要富有魔性。真的有人生而为魔吗?

“当日便觉得,你合该是我魔族之人。”魔君留在原地叹道。他本是不信对方入了魔的,而今日见到云渊这般模样,打消了怀疑。玄德第一眼就认定云渊心思太过复杂,为人时还有道德礼仪约束着他,一旦挣脱了枷锁,便邪肆到无法无天。

这个人或许天生适合这般肆无忌惮的活着,连永无生路的地狱之门都沦为了青年陪衬。

玄德跟着对方跃入,直接将其带到了魔族的宫宇之前。

魔族最核心的建筑伫立在悬崖边,紫黑的迷雾笼罩着整个地界,浓烈的魔气下是无数毫无生机的行尸走肉,他们日复一日地做着最繁重的事物,没有自己的意识。

“总有凡人认为入魔便能永生,这便是他们的下场。”天赋不够、执念不足,最终不过是只剩长生的一副躯壳罢了,还不如幸福百年。

玄德嗤笑着衣袖一转,便将云渊移到了大殿之中。

此殿大气恢弘,一如人族的金銮殿,只不过将那富贵之色变成了黑暗寂寥。玄德随性地倚在王座之上,下方皆是半跪着的魔族高层。云渊看着这般场景,便猜到了玄德的用意。

这是要先来个下马威,再招揽自己?

“为何不跪?”玄德身侧斟着美酒的女人娇声询问,不知是好奇还是受了玄德的指示。

“为何不说话?你是个哑巴吗?”女人又问了一句。

云渊知道她的信息,女人名为无欢,看着年轻妖艳,其实早已活了三千年,是上一任魔君的心腹之臣。后来她转投了玄德,也混得如鱼得水,实在是不好相与之辈。

“他不会回你的。”玄德手指点在王座上,顿时明白了云渊不说话的原因。云渊他永远不会回应自己“臣子”的问话。

“为何不跪?”张扬地红发衬得魔君戾气十足,他亲自问出了口。

“我一念成魔,可不是为了从一个牢笼走到另一个牢笼。”

这次云渊终于吝啬地吐出一句话,随后甩出的八个字让下方众魔猛然抬头,面露惊色。

他说:“——生而为王,为何要跪?”

玄德沉默地盯了他半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是了。天之骄子永远是天之骄子。在人族他列入七国七子,在魔族,他一样有资格问鼎王座!

“好好好!果然是能想出那般鬼策狂谋之人该有的气度!”云渊的生平和他太像,同样是百家的少子,同样怨恨着圣人们所谓的仁慈秩序。他谋略不足,需要这般鬼才的帮衬,要是能推翻人族那恶心腐朽的百家阁,就是把王位让出去,又有何妨?

“云渊,辅佐于我。我魔族……任你纵横!”云渊在中央战场的事迹在座之人皆有耳闻,人族接受不了对方的心狠手辣,可他魔族最不忌讳的就是这个。在人族,云渊的话语是大逆不道;但在魔族,强者至上,能者居之,有实力合该狂妄。

“自当如此。”云渊没有弯腰作揖,抬起看着玄德,生生给人种平视对方的感觉。

“我魔族的军师之位终于有着落了。诸位可有想问的?不必忌讳。”玄德站起了身,似乎在帮着云渊铺路,让他拉近与其他魔族的关系。说到底玄德也看不上下面那群乌合之众,只不过又不得不用。如今难得来了一个可造之才,当真是如逢甘霖。

“少年郎,当年姐姐去人族玩的时候就听说过你,你在人族女子间很有名咧。姐姐我很感兴趣,说说看嘛~”无欢接过玄德的话语,打开了局面。她圆于事故,看透人心,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

活了三千年,却自称姐姐。云渊面上没有露出半丝异样,心里不免有些好笑。果然年龄是所有女人的禁忌吗?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1”青年短短的几句词勾勒出曾经的恣意轻狂,然而又有着魔族特有的寡情薄幸,实在是令女子又爱又恨。

“素闻你诗才,当真不错。”无欢笑得越发艳丽,眼底却无半丝感情。

有了她的开场,渐渐询问者增多了。云渊慢慢地应付起了各个好奇的魔将魔士,这时候不知哪个笑着说出了一句话:“人族现今都有为你辩驳者,当真是瞎了眼。”全场顿时静寂了下来。

云渊闻言控制着自己不看向魔君玄德,他知道这是对方的第二次试探。

果然,玄德按了一下墙面,竟然映出了不知从哪里偷拍到的七国书院的情景!

“很奇怪?人族能渡魔,魔族自然也能诱人。”他是少子出生,自然清楚七国书院是怎样的情景。他成了魔君,在书院里何尝没有自己的眼线?魔族可不都是只知蛮力的愚者。

画面有些远,但还是能看清六子聚在云衣的阁楼前,挡住百家阁半圣们的去路。

“让开。”法家半圣的叱令没有让他们动弹分毫。

“你们皆知,入魔者该当何罪。”法家半圣一生与规章为伴,最狠有人判出人族。

“云衣无大罪,吾等要问清一些事情。”儒家半圣的承诺般的话语终于让六子退开半步。当年秦国桑河之父入魔,他也被免了罪,而云衣亦罪不至死。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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