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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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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眯眯地看着,在他快要出门时将人拦下:“等等!”拿了面包和牛奶塞给他,“别忘记吃早餐!”

白苏像是在赶苍蝇:“你好啰嗦。”

很好,越来越不怕我了。

我怕他的脑袋:“好啦,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白苏叼着面包点头,开门时却忽然回头,狡黠一笑道:“喂,江左,我才发现原来你长得还挺帅的,如果你真不愿意再写的话,干脆去当模特好了!”说完笑嘻嘻地跑走了。

“是吗?”我转身,望向镜子里的自己,为了方便刮胡子,稍长的刘海早已被梳了上去,呆板的黑框眼镜也在洗脸时摘掉,露出来的脸庞干净帅气,气宇轩昂,唯有一双眼暗沉沉的,像是终年不得阳光照拂。

我勾唇,镜子里的青年同时邪气一笑,长眉微挑,轻声道:“你喜欢就好。”

☆、第47章孤宅(一)

远离人烟的城郊有一座荒废已久的宅院。

那院落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产物,青砖黛瓦,雕梁画栋,四周用高高的粉墙围了起来,占地面积颇广,瞧着倒像是达官贵族居住过的地方,可惜经了这些年的风雨洗礼,早已褪去了往日的精致奢华,只能从断壁残垣间隐约窥见昔年盛况。

在工业化越来越严重的今天,大都市里已经很难找到这样富有古意的建筑,有道是寸土寸金,不是没有人打过这块地的主意,但是最后或多或少都会遇到一些倒霉事,以至于拆迁计划也不得不搁浅。

久而久之,好事之人就开始议论起来,捕风捉影,再添加三分想象,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倒也说得有鼻有眼的,活像是曾经亲眼所见似的,一时间有关城郊孤宅闹鬼的传闻那是甚嚣尘上。

国人重视风水学说,在留言纷扰之下,大家渐渐熄了心思,于是这宅院才得以保存下来,孤零零地坐落在那里,成为碎嘴市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暮色四合,天地一片朦胧,城郊孤宅在夜幕之中若隐若现,平添一股凄凉和冷清,偶尔有市民路过此地,也都是行色匆匆,不敢稍加滞留,更遑论进入其中一探究竟了,自然也无人知晓,在这空荡荡的院落里竟然飘荡着一抹孤魂。

白苏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沿着破旧的廊坊走了一圈,又被长满青苔的水井吸引了注意力,最后目光被落在草丛上的一朵蒲公英吸引住,不禁驻足看了一会,呢喃道:“是被风吹过了的吧,昨天没有见到呢……”

蒲公英自然无法回答他的问题,白苏自言自语地玩了一会,终究失了兴趣,烦躁地挠了挠头发:“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每当白苏攻略完一个世界后,记忆就会被封存,因此当他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醒来后,除了知道自己身世来历和香蕉君的存在外,其他竟然一无所知,更可恨的是小蕉忙着去约会,根本没时间去管他,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系统也真是醉了。

可怜白苏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个多月了,到现在为止却连一个活物都没见到过,闲极无聊之下只好想办法自娱自乐,所以他对这座宅院上上下下可谓再清楚不过。

第无数次尝试着离开这座宅院,又被正门上方悬挂着的八卦镜给逼退后,白苏抓狂了,毫无形象地大喊道:“啊啊啊,老天爷求你赐我一个活人玩吧,在这么下去,我迟早要被憋死啊!”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被白苏前所未有的诚心所感动,终于决定帮他一把,反正白苏的话音刚落,结着蛛网的大门就被人推开,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如斯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白苏眼睛一亮,霍然来了精神。

朦胧月色下,两抹黑影遮遮掩掩地溜了进来,一边往里走,一边微微哆嗦着,显然也是在害怕。

清风拂过,两人结结实实地颤抖了几下,后面那个身材矮小的忍不住拉了拉另一个的袖子,小声道:“老头子,可以了吧,就扔在这儿吧。”

前方那人佝偻着虾米似的身子,压抑着咳嗽了几下,用嘶哑浑浊的声音斥责道:“死老婆子,你慌什么?!”

他说完,将揣在怀里的东西取出来,放在草丛里,转身欲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停下脚步,对着空气说道:“娃啊,你也别怨俺们,这都是命啊。”

白苏听得心头一跳,那被扔的难道是……

他飘过去,垂眸一看,花团锦簇的小被褥,紧紧包裹着一个婴孩,此时那孩子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至亲之人抛弃,尤自闭着眼睛,酣然甜睡。

雾草!把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扔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无疑是要置他于死地啊,这两位老人怎能如此丧心病狂?!

白苏很生气,望向两位不速之客的目光越发嫌弃鄙薄,本就心里有鬼的老太太惊得差点跳起,结结巴巴地说道:“老,老头子,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

满头银霜的老头从鼻孔中哼了一声,“谁敢来这地儿?”

老太太死死挽着他的胳膊:“会不会真的有鬼?”

白苏见状,忽然起了恶趣味,俯身冲着两人的脖颈吹了口凉气,老头子倔得跟棺材板似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一把拉过老太太,惊慌道:“走,我们赶紧走,让这小怪物自生自灭!”

看着两人狼狈的模样,白苏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了几声,却不料此时乌云突然消散,天上一轮满月普照大地。

不远处凭空出现一陌生少年,他穿着一袭飘逸的白色长袍,肩后垂落三千青丝,眉目姣好,容颜如画,然而两位老人却无心欣赏,只惊恐地睁大双眸,望着恍若白雾凝结而成的少年,透过半透明的身形,依稀可以看到少年身后的遒劲的梅树,光秃秃的枝干凌乱交错,被夜神绘成狰狞的形状。

“啊啊啊啊!”两人齐齐惨叫出声,慌不择路地逃跑了,因为太过慌乱,中途还几次被绊倒,等到终于出得门去,早已吓出一身冷汗,说不得要在病榻上修养一段时间了。

“咦?”白苏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正常人能够看到他?可他现在不是鬼魂吗?

之前因为一直无人来到这里,白苏便下意识地以为别人看不到他,却不想吓到了两人,对方又上了年纪,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思及此处,白苏不禁有些内疚,但转身看到草丛的弃婴,暗叹一句活该。

那两位老人既然能够做出这等恶事,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走便走了,白苏也未曾放在心上,很快就释然了,只是这不知姓名的婴儿却着实让人为难。

☆、第48章孤宅(二)

夜深露重,可不能让孩子就这么躺在地上,白苏弯腰两手抓住褥子一角,想要和之前拖木桩子一样,一点点把襁褓拖进房间,却明显感觉到手臂间轻松不少。

白苏嘟囔:“奇怪,怎么感觉自己力气变大了……”

今天晚上发生太多超出常理的事,白苏无暇多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孩子安置在一个较为干净的蒲团上,然后才大大地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望着小孩天真无邪的睡容,为难地皱起眉头。

他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孤魂野鬼,行动范围又受到严格的限制,要怎么把这孩子顺利养大?

虽然明知前路困难重重,要让白苏眼珠子看着一个孩子饿死在自己面前,他还真做不到,没办法,只好撸袖子想办法。

其实独自在孤宅游荡的这段时间里,白苏也曾无数次地尝试着接触东西,刚开始时结果很是令人沮丧,他竟然连一片小小的树叶都动不了,后来情况渐渐有了好转,白苏体内积攒了一些力气,但也只能去搬运挪动小型物品。

所以那些影视作品当中无所不能的鬼怪什么的,根本就是骗人的吧?说好的神通广大呢?!

“唉……”白苏叹了口气,眼看着东方天际尽头隐隐露出一抹鱼肚白,心知再过不久太阳就要升起,到那时自己就不得不缩进阴暗的角落,意识混沌,就像是被睡意困扰的正常人一般。

只是,一个还没长牙的婴儿究竟能吃什么呢?

白苏在脑海中迅速将宅院中的所有可以食用的东西过了一遍,野生胡萝卜?排除!墙角长着的酸枣,也不行。

太久没人在这里生活了,食物自然非常有限,白苏绞尽脑汁,最后也只能跑到后院摘了几颗熟透的西红柿,将汁液挤到干净的瓷碗里。

做完这些之后,白苏一转身,才发现那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也不哭泣吵闹,只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明净眼眸,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看累了,便蠕动几下身子。

白苏端着番茄汁飘过去,俯身靠近孩子,隔着空气虚虚地亲了一口,也不管孩子能不能听见,声音轻柔地哄道:“宝宝乖乖哒。”

一手凝聚力气,扶着孩子站起,一手端着瓷碗,凑到他唇边,那孩子估计是饿极了,主动张大嘴巴吞咽起来,小半碗番茄汁很快就见了底,喝完之后,小婴儿还意犹未尽地砸吧几下嘴,然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怎么又睡了?”白苏有点担忧,难道那老头老太太是因为这孩子有病才遗弃他的?若真是如此的话,这番茄汁可千万别害他情况更加严重。

白苏怕孩子肠胃娇弱,受不得番茄汁,第一次喂得比较少,后来见他并无不良反应,反而表现得十分喜爱的样子,就渐渐放开了手脚,多喂了一些,然后问题来了……

特么五谷轮回,有进就有出啊!

孩子喝了那么多液体,之后自然是要撒尿的,可怜白苏一个男孩子,再如何细心也是有限的,起初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直到孩子忍不住尿在了襁褓中,因为不舒服一直哼哼唧唧的,白苏才心中一咯噔,上前解开小被子,打开一看,好嘛,差点水漫金山。

这可如何是好?白苏愁得直揪头发,冒着被阳光灼伤的危险,拖着蒲团,把孩子慢慢移至窗前,让他隔着薄薄的一层纱幔,晒会儿太阳,然后自己抱着脏兮兮的尿布,蹲在背阴处,吭哧吭哧地洗了起来。

那孩子长得玉雪可爱,十分白净,娇嫩的肌肤被阳光一照,简直吹弹可破,白苏搓了两把手中的布片,再看一眼软萌软萌的小娃娃,也不觉得快要化身为奶爸的自己如何憋屈,倒是生出一丝小小的庆幸来。

往后的一段时间内,自己怕是不会再寂寞了。

只是一直这么东拼西凑的,显然并非长久之计。

☆、第49章孤宅(三)

这一天的时光就在白苏战战兢兢的状态下过去了,当夕阳完全隐匿在地平线之后,他心有余悸地抹了抹并无实体的额头,趁着夜晚活动更加便利,身上也更有力气,连忙多摘了些番茄,又从犄角旮旯里翻找出来几只生锈的铜盆,淘洗过后用来储水,一趟又一趟燕子衔泥似的取来松软的干草,搭成小床。

最后干脆将几面尚算干净的窗帘扯了下来,来回多洗了几次,撕成大小相仿的方块儿,留着给婴儿做尿布。

总而言之,白苏为了这个孩子可算是操碎了心。

但尽管如此,最最重要的饮食问题却还是未曾得到解决,白苏可以不用吃东西,婴孩却绝对不能挨饿。

大概是白天睡多了,到了夜里反倒不困了,那孩子炯炯有神地躺在临时床铺上,时不时还挥舞几下手臂。

白苏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地方散步,脑海中思考着两人的生存大计,却见头顶月光忽然大盛,转瞬又恢复成原状,而白苏倦怠的精神却为之一振。

“这应该不是巧合吧?”白苏仰头,若有所思地望向漆黑子夜中的姣姣明月,呢喃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日月精华?”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不过,白苏现在这缕魂魄本身也存在很多秘密就是了。

既然发觉了月光对自己有利无害,白苏自然不会再错失良机,每到夜间便静坐在庭院当中的一株粗壮大合欢树上,闭目冥思,感受月光洒落在自己身上,恍如注入一股暖流,缓缓流遍全身,四肢百骸里渐渐生出力气。

如此这般坚持了几天,白苏明显感觉自己变得更加耳聪目明,行动更为迅捷,夜色对他视力的影响作用也减弱了一些。

白苏为此很是兴奋了一番,当晚还试着用石子去打靠近院墙的一株杨树上的鸟窝,在力气用尽之前,竟然还真被他击中了,侥幸得了两粒鸟蛋,蒸成蛋羹,捣碎之后喂给了那弃婴,也算是加餐了。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白苏拄着下颌,兴致勃勃地看向小婴儿,“咱们俩还要相依为命很长时间呢,总要有一个像样的称呼吧,叫什么好呢,柱子?小虎?狗蛋?……嗳,好像不是太好听……”

“咦,有了。”白苏见那小婴儿紧紧抱着一个木雕小船,看起来很是喜欢的模样,脑海中灵光乍现,笑道:“不如就叫小舟吧。”

至于大名什么的,唔,白苏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干脆等到孩子长大,让他自己取吧。

相处久了,白苏渐渐明白这么精致可爱的孩子为何会被丢弃了,因为他实在太过安静了,安静得一点都不像正常婴儿,除了非常饥饿或是有生理问题需要解决时哼两下外,其他时间里小舟根本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有时候,白苏冷不丁回头看向小舟,就会见到他悄无声息地坐在那里,黑沉沉的眼眸剔透无暇,像是一个漂亮的布娃娃,没有丝毫生命力,有些骇人。

大约半个月前,有一只受了伤的母羊慌不择路,直接冲进了孤宅,这对白苏来说简直不亚于天上掉馅饼,自然不能轻易放它离开,连忙设下陷阱,将母羊困住,之后定时去挤奶,煮沸后喂给小舟。

大概是因为羊奶的营养确实丰富,小舟喝过后皮肤明显变得更加娇嫩,脸上也添了两抹红晕,用了不到一个月,竟然就能稳稳当当地坐起来,喜得白苏给了他好几个么么哒。

白苏没读过育婴类的书籍,也不清楚孩子的成长历程,否则他就会知道,这样的事对一个才三五个月大的孩子来说到底有多逆天。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成长着,与此相伴的是他越来越大的胃口。

幸好白苏通过夜夜苦修,也在不知不觉间增长了体力,为了不让小舟挨饿,他设法引来几只鸡鸭,圈养在后院里,留作小舟的储备粮。

因为畏惧阳光,白苏通常都是昼伏夜出,小舟被他带着也养成了相同的生物钟,每到朝阳初升之时,两人便会缩回房间内,白苏就凝成实体,不厌其烦地教导小舟说话。

“爸爸,叫爸爸……”白苏有心使坏,他觉得自己这般无微不至地照顾小舟,其实跟养个儿子也差不多了。

小舟砸吧嘴:“咿呀……”

“乖,叫爸爸。”

“咿呀……”

白苏气愤,伸手去戳小舟嫩生生的脸颊,“臭小子,叫声爸爸有这么难吗?难道要叫我妈妈你才高兴?!”

小舟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满脸无辜地看向他,半晌,蠕动了下粉嫩的唇瓣,口齿不清地说道:“麻麻。”

雾草!我听到了什么?

白苏难以置信地看着小舟,乐呵道:“好棒好棒,终于学会叫人……等等,谁是你妈妈,臭小子,我是男人,你该叫我爸爸!”

然而跟一个懵懂无知的婴儿讲道理显然是没有什么卵用的,小舟才不管气急败坏的白苏,像是发现了新玩具似的,一个劲地喊麻麻麻麻,无论白苏怎么哄都不改口,非常固执。

时光易逝,岁月如梭,转眼已是一年多后。

当初那个粉团子似的婴儿逐渐长大,身形也抽长了一些,穿着白苏用竹枝从附近垃圾站里勾过来的鹅黄色连体衣,像极了蚕宝宝。

小舟快要两岁了,谢天谢地,在这种缺衣少食的条件下,他竟然也长得生龙活虎,小身板十分健康,几乎没有生过病。

只是因为一直处于封闭的环境中,未曾接触到外人,经常与母羊、鸡鸭、麻雀等鸟兽为伴,小舟始终被隔绝在人类社会之外,野生野长,通身的动物习气,正常的话反倒说不了几句,即使白苏下苦心纠正,小舟也没有完全摒弃那些坏习惯,常常四肢着地满屋子乱爬。

春天过去后,太阳光线越来越强烈,白苏不敢在白天外出,只能躲回屋内睡觉,好不容易等到天黑,睁开眼睛一看,咦,小舟不见了!

白苏惊得从檀木匣子里一跃而出,满院子转着找他,心道这臭小子该不会是爬到外面耍去了吧?若真是这样的话就难办了,自己又出不去。

就在白苏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搭在院墙角落处的鸡棚中忽然传来一阵异动,几只老母鸡此起彼伏地叫喊着,把人呱噪得头疼无比。

白苏狐疑地飘过去,垂着眼睛一看,小舟在里面开开心心地窝着呢,那姿势跟身旁下蛋的老母鸡如出一辙,简直不能更标准!

小舟光明正大地鸠占鹊巢,而且似乎是对这个新家十分满意的样子,察觉到白苏的目光,还傻乎乎地冲着他笑呢,一边用藕节似的手臂拍打着干草,兴奋地喊道:“麻麻,麻麻!”

白苏一脸的生无可恋,夭寿啊,小舟不会是把自己当成老母鸡的同类了吧?

这么一想,白苏整个鬼都要不好了,连忙将人喊了出来,带他回房间去,努力教导给小舟一些生活常识。

虽然白苏教得用心,但是他也知道,不能亲身经历,只是耳提面命的话,对小舟来说根本没多大效果,更何况现在距离端午越来越近了,太阳威力日盛,白苏近来常感到精力不济,难以时时兼顾到他。

然而无论白苏如何躲避畏惧,端午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从太阳升起的那一刻起,白苏就觉得浑身针扎似的疼,手脚发冷,使不出一点力气,以往轻飘飘没有重量的身体也变得沉重起来,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着,随时都会消失在天地间。

好在小舟这孩子的五感向来十分敏锐,人也聪明懂事,模糊意识到白苏不舒服,乖乖地待在他身边,还时不时地发出几个意味不明的单音节,提醒白苏不要沉睡。

在这一天里,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临近中午时,白苏的魂体由乳白色渐渐转变成透明状,小舟看着这一变化,吓得啊啊出声。

白苏勉力支撑着,正想开口哄小舟安静下来,朱漆斑驳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便响起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炎炎烈日下,身着香芋紫色套装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画着精致的妆,五官描摹得美丽而锋利,手上还拎着单看logo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皮包,黑衣保镖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贴心地撑起遮阳伞。

这通身贵气的女子看起来与破败荒芜的院落格格不入。

“就是这里吗?”女子头也不回地问道。

另一个尖嘴猴腮,干瘪瘦小的男人连连点头,谄媚地笑道:“对对,是这儿,绝对不会错的。”

女子漂亮的双眼中露出毫不遮掩的鄙夷之色,以手掩鼻,嫌恶地撇了下嘴角,“都一年多了,不会已经死在这里了吧。”

瘦小男人操着一口乡音极重的普通话,努力做出一副惋惜的模样,点头道:“可不是,真是造孽啊,好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女子不耐地挥了挥手,“行了,别废话了,赶快找找,没有活的死的也凑合了。”

保镖和瘦小男人齐声应是,立刻分头行动起来,在院子各处仔细搜检着,那些被白苏小心隐藏起来的生活用品终究被两人发现,形容猥琐的男人连声道:“啧啧,这都什么破烂玩意啊,该不会是哪个流浪汉的老窝吧?胆子可真够肥的,听家里老人说这个地方可是闹过鬼呢……”

黑衣保镖横了他一眼,冷声道:“少废话,快点做事。”

瘦小男人讨好一笑:“见谅,见谅,为了给贵人帮点小忙,我这不是连夜从外地赶回来的嘛,实在熬不住了。”

那披散着一头酒红色波浪卷发的美貌女子站在庭院中,冷眼看着两人忙碌,听那瘦小男人唧唧歪歪没完没了,不由十分烦躁,转身踩着高跟鞋,冲着门窗紧闭的正堂走了过去。

脚尖轻轻一踢,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应声而开,灿烂的阳光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地挤进房间之中,那一瞬间,白苏感觉真如万箭穿心一般,痛苦得呻|吟了一声,魂体不受控制地变淡,快速化作一缕轻烟,避难般钻入雕刻着折枝梅花的檀木匣子中,失去对外界的一切感知。

小舟坐在蒲团上,呆呆地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椅子,困惑地眨巴了几下眼睛,沉默了片刻,他费力地扭转身子,歪着脑袋不解地看向样式古旧的匣子,小声道:“麻麻……”

小舟想不明白,一向对他关怀备至的白苏为何这次连招呼都不打,突然就消失了,他用两只稚嫩的手掌撑着地,想要爬过去一探究竟。

正在这时,殷诗雅却眼尖地注意到了小舟的存在,她掩着秀气红润的樱唇,小小地惊呼出声,嘀咕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在这里。”

殷诗雅向来没什么耐心应付孩子,说完之后就要吩咐保镖将人抱走,但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小舟出色的相貌上,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快速闪现,恍若一道惊雷,直劈得她又惊又喜,忐忑不已。

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殷诗雅快步走到小舟面前,蹲下身子,认真打量了一番,最后又掏出手机,翻找出一张陈年旧照,举到自己眼前,仔细对比了好半天,声音不稳地说道:“像,太像了……”

保镖和瘦小男人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见到那孩子,都惊讶无比,一时面面相觑。

殷诗雅平时注重保养,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精心装扮,身上更是浓郁的香水味儿,孩子的鼻子比较娇弱,被她熏得不停打喷嚏,小舟难受地瘪了瘪嘴巴,学着小狗的样子,冲着几个不速之客呲了呲牙,像极了被侵犯了地盘的野兽,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写满了不悦。

他讨厌这些人!他们一来,麻麻就不见了,小舟狠狠瞪视着殷诗雅。

黑衣保镖显然比因殷诗雅要冷静的多,他皱着两道粗黑的眉,闷声闷气地说道:“如果真的是小少……那个野种的话,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听到他这么说,被巨大的意外之喜砸晕得殷诗雅终于稍稍冷静了些,她抚弄着自己纤长的指甲,看着瘦小男人冷笑道:“张混子,你怎么解释?”

张混子的冷汗涔涔,慌乱地抹着额角,睁着浑浊的小眼睛满嘴瞎话:“刚才我和李大哥发现很多生活痕迹,可能是附近的流浪汉同情心泛滥,养了这孩子一段时间……”

“但愿如此吧。”殷诗雅淡淡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她信还是没信。

殷诗雅原以为张敏生的孩子已经死了,自己来不过是寻一寻他的尸骨,也好让宋修明死心,没想到孩子还活着,虽然殷诗雅心里有点不痛快,但也清楚,若是有他在,张家也更容易就范。

“算了。”殷诗雅阴沉沉地笑了,偏首径自对保镖道:“甭管谁养了他,既然活着就是一件好事,你抱着这个孩子,我们马上离开这里,至于你……”

她望着张混子,微微一笑,“留在这里善后,把麻烦都解决掉,否则,我保证你会变成一条没手没脚的人棍。”

黑衣保镖依言去抱地上的孩子,却见对方冲着他露出几颗白牙,努力做出威胁的样子,保镖暗骂一声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东西,伸手就要将人提起来。

迟迟不见这些人离开,小舟彻底被激怒了,直起脖子张嘴咬住了他的手腕,死死不松口,保镖吃痛,扬手毫不留情地给了小舟一巴掌,直把他打得牙齿脱落口吐鲜血。

“没用的废物。”殷诗雅暗道回去定要央求父亲给她换几个得用的人,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对司机道:“走吧。”

保镖立刻抱着呈现半昏迷状态的小舟,不顾他的挣扎,快速跟了上去。

性能良好的汽车发出一阵嗡鸣,疾驰而去。

“什么东西!”张混子心生不满,冲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恶狠狠地啐了口唾沫,不干不净地骂道:“艹!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名门贵妇呢,我呸!”

回过神来,想到殷诗雅刚才的命令,张混子不由烦躁地踢了踢石子。说到底还是他自己贪财,若不是想着殷诗雅现在也算是嫁入豪门,这回能帮上忙,少不得捞上一笔两笔的,却没料到,钱哪有那么好挣的。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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