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此刻来画廊并非是出于想念,他不过无处可去,不知不觉游逛到这里。肖照山理应正在某个温柔乡,和年轻的情人接吻做|爱,要么是陈渝,要么是赵渝钱渝孙渝李渝。总之,肖照山绝不就此甘于寂寞。
肖池甯踩灭烟头,再看了一眼对面明晃晃的“照”字,随后踏上了滑板打算抄近路回家睡觉。
然而,途径画廊旁那条只有两盏昏暗路灯的窄巷时,他在粗粝的滑轮声中猛然捕捉到了一段低婉的旋律,是从画廊里传出来的。
这首歌肖池甯没有听过,他屏息勉强分辨了两句歌词,用手机搜索一番,发现歌名叫《IDon'tHurtAnymore》。
墙内还在唱:“我不再痛苦了/难以置信地/曾经如此在意的/我都已经忘记了/这样多好/我不再痛苦了”,墙外的肖池甯却莫名感到已经痊愈的手掌和膝盖又一次隐隐作痛。
没有哪位员工会于深夜十一点留在办公室里放歌,墙内的人就是本该在某张床上的肖照山。肖池甯突然愿意这样相信了。
他不会忘记从吕眉那里得知的真相,不会忘记他有一对相爱的父母,而这对父母不爱他,只给他带来了满身伤痕。他曾经揪着肖照山的衣领问为什么,可至今没得到答案。
寂静的偏巷里,肖池甯背靠墙砖,单脚踩在滑板上,一下下地按亮打火机,一次次感受生命线上的那条疤。
他终于在愈发高涨的不平中明白了,他恨肖照山的漠然,恨到见不得肖照山独自坐在空旷的画廊里,洒脱地说他全忘记了,说他不痛苦了。
肖池甯决意要让他同自己一样痛。
手机单曲循环到第五遍,肖池甯离开了画廊,把模糊又清晰的歌声抛往身后。
但这首歌的余音却跟着他渡过了整个汗涔涔的夏天。
九月,高三学生动员大会上,校长要求各班办一期志愿公示黑板报,肖池甯成了班上唯一一个在便利贴上写“没有理想大学”的学生。
班主任找他谈话:“我看你档案上写着,特长是油画,还拿了全省的一等奖,为什么不走艺体呢?”
肖池甯直截了当:“不喜欢。”
班主任循循善诱:“既然放弃了特长,那文化课就好好学。以你入学摸底考试的成绩,努把力奔个好点的二本没问题,如果你不知道哪些学校比较合适,老师可以试着给些建议,帮你定个目标。”
肖池甯弯着一条腿松垮垮地站在办公桌边,看似顺从实则无所谓地说:“好啊。”
出于这种态度,班主任或许认为他还有可塑空间,当天午休就把他的座位换到了零诊考试排年级第二的女生旁边。第一据说在楼下那个文科班。
同桌了不过两节课,肖池甯便对这位优等生有了初步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