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阿狼这个朋友,他紧紧揪住魔傲的长袍下摆哭求道:「阿狼快死了,国师,求求你救阿狼。」
月季蹲下,把他的手拿开,查看他被打断的双腿,因为没有好好的照料,血肉模糊的伤口简直是不忍卒睹,他的伤比后脑被击伤的阿狼更加严重。
「阿狼是流血力竭,止血后多休息就可以,你的伤势比较严重,幼君,我先帮你治疗吧。」
「不要,我要跟阿狼一起治疗,要不然我不要――」他嚎啕大哭。
魔傲被烦的双拳紧握,就要一拳打昏他,以免耳朵生疼。
月季睨他一眼,他才不甘愿的收回拳头,勉为其难的要人把他们送入同一房间,房里摆着一张大床,两人睡在同一边,张幼君才不再哭闹。
处理完伤口,月季用湿布拭去阿狼皮毛上的血跟泥沙,而张幼君的脚也用板子固定后,他才关上房门离去。
门一关上,张幼君就抱住阿狼,力乏的阿狼只好用舌头舔他的脸,告知他自己很好,只是累了,需要休息。
「阿狼,谢谢你、谢谢你――」
阿狼怜悯的看着他的脚,微微移动四肢,用狼肚包住张幼君的腿,让他才刚接上的双腿血液流通顺畅些。
感受着那股令人安心的暖热,加上还挂着泪痕的张幼君终于可以在无眠多日后安心的睡去。
他知道不论那噩梦如何恐怖,阿狼会来救他,绝不会弃他于不顾。
魔傲臭着一张脸,虽然之前他一直念着阿狼竟失去神智要刺杀月季,就算是被人下咒,也要废了他,但看阿狼被折腾得这样,他是动了真怒。
这阿狼是他的人,只有他能教训,对了,月季也可以,但别人通通不可以,谁动阿狼,就是找死。
一差人将阿狼送进房间休息,他就气急败坏地离开国师府,施展咒术,顺着阿狼一路滴下的血液疾若流星的移动。
每每看到阿狼沿途滴落的大量血迹,他的脸色就更加铁青,杀人的冲动完全无法抑制。
当初阿狼被毒咒控制刺杀月季,他本来能立刻寻出谁是下咒之人。
但月季却抢先一步,解开阿狼身上的咒,同时拂去阿狼身上施咒之人的气味让他无迹可寻。
他虽然不满,但所有一切都比不上月季还活着,而月季不肯说,他也逼不了他,只好作罢。
反正没人受伤,月季完好如初,他才勉为其难的放过那个卑鄙小人。
但这回阿狼的事休想他会再善罢甘休。
魔傲脚步疾行,月季也从后赶来。
「我要杀人,你来做什么?」
魔傲直言不讳。因为知晓月季不喜杀人,之前他在月季面前总尽量不喊打喊杀,但这回他绝不心慈手软,竟把阿狼给伤成这样,这个人该死。
「傲傲,回府去,何必造下杀孽。」
「不,这一次我绝不听你的,这个人非死不可,月季,你回去。」
血迹的尽头在一处地牢前,那地牢是砖土所造,被撞出一个大洞,不少尖锐的棱角处,还勾着阿狼的毛皮,血迹斑斑,更显见阿狼身上的伤有多少。
而阿狼明显是被困在此处,才不得不化成白狼冲撞逃出。
魔傲心头火气,听到不远处传来争执声――
年轻的声音怒道:「幼君呢?你把他关在哪里?我反悔了,我要接他回去。」
苍老声音满含怨恨的嘶吼,「是你,是你叫人劫走幼君,一定是你,不然没人知道他在我这里,是你,现在却来我这里做戏,我饶不了你。」
「你干什么?爹,把刀放下,幼君是人,不是物品,他不是你的所有物。」那年轻的声音忽然一阵虚软,却仍强撑着把话说完。
「他是我生的,就是我的,所以他的才能也是我的,我想让他生就让他生,我想让他死就让他死,你敢夺走他,就是找死。」
「爹,你看开点吧,我们虽然有几分才能,终究只是凡人,但幼君、幼君他……」他深吸口气才能承认,「他是画仙降世,我们怎样也比不上……」
「你不必说这些废话,把幼君还给我、还给我,他的才能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我要把他关在地牢中,他画出的每一幅画,我都要说是我画的。」
苍老声音逐渐狂热起来,仿佛能遇见美妙的未来,那是千古之名,绝不是一朝之誉。
「你知道那些画将引起多大风潮,后世的人都会认为我张健的画旷古绝今,无人可比。」
「那都是假的,那是幼君画的,纵然你可以欺骗世人,但你瞒得过自己吗?这份荣耀真是属于你的吗?大家赞叹的都是幼君的画,不是你。」
「我不管,把幼君还给我,还给我!」
张健举手一刺,张雅君捂住腹部,就见一把刀深深的插入那里,他直挺挺地朝后跌落地上,神情痛苦的扭曲。
张健却把他揪起,赤红着眼问:「幼君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闻言,张雅君嘴角露出一抹笑,原来幼君真的被人劫走了,不论是谁劫走的,他都由衷的感谢那个人,让弟弟没有因为自己的愚蠢,成为爹亲的禁脔,他太开心了。
「你还笑,你这混帐,竟敢与我争幼君,你找死――」
张健已经失去理智,拔出张雅君腹中的刀,往下再愤恨戳刺,月季再也看不下去,手指一弹,张健手中的刀落地,喉咙则像被人扼住,几乎无法呼吸。
魔傲趋前,就要一掌了结张健时,月季比他更快出手,五指张开,顶入张健的后脑勺,出手阴毒,不下魔傲的残酷。
魔傲一时也看呆了,意外一向心慈仁善的月季,施起毒咒也阴残至斯,就像上天仁慈滋养万物,但降下怒雷时则令人胆颤心惊。
张健惨叫着,嘴巴大张合不起来,脸拧成一团,然后白沫从口角流出,双腿就像撑不了自己的重量似的,跌坐在地。
魔傲想再动手,但身子早已油尽灯枯的月季,因为施展毒咒,人一阵力乏而跌入他的怀里,顺道制止魔傲出手。
「够了,他这样活着比死更难堪。」
究竟是杀眼前的糟老头重要,还是抱他的月季重要?答案连想都不用想,于是魔傲收回要施的毒咒,把虚弱无力的情人抱好,转身离开。
「带我走,我厌倦这些,快带我走。」
月季主动揽上他的颈项,他单手环住月季,月季脸色苍白,且带着病态的青白,一脸的厌倦伤悲。
这让魔傲揪心至极,紧紧把他抱住。
月季心里有事,但他不知是什么,月季也不会告诉他,他只知这张老头与张雅君的争执,再度勾起他的伤心事。
「月、月季公子……」张雅君咳血坐起,拼命的把手伸向空中,「请告诉幼君,哥哥……对不起……他。」
魔傲就要抱着月季一走了之。
月季却松开手弯腰去抓住张雅君的手,仿佛要把他从地狱中拉起,让他脱离连自己也羞于面对的罪业。
「不,让我死,我竟对幼君做出那种事,我没脸见他了。」
张雅君甩开月季的手,月季却双手同时伸出,将他整个人拉往自己。
「没脸见人又何妨,我们都是从错误中学习,也因此才能原谅他人的软弱、自私与错误,我们并非圣人,只是凡夫俗子,自然有着人性的弱点,至少你及时醒悟还有救。」
听闻这段话,张雅君捂住口,泪水狂泻,呜呜痛哭。
魔傲啧了一声,因为月季要救张雅君,他也不可能违背月季的意思。
只好将张雅君扛在肩上,手里抱着月季,就这样飞往国师府,而在他的身后传来一阵阵疯癫的笑声。
「哇哈哈,我是天下第一了,别说是皇帝,就连天帝看了我的画也要曲腰求画,我是天下第一画师――」
张健不断张嘴狂笑,他神情疯狂,口水狂溢,仿佛看不见面前的景物,听不见别人的话,一心陶醉在自己的幻梦中。
国师府的伤患又多了一个,张雅君被安置在客房,他腹中那几刀刺得很深,险些要了他的命,而因他与张幼君皆是凡人,魔傲的护身咒太过强横,也不宜使用在他们身上。
魔傲干脆揪来灶神,要他施点神力。
在魔傲拳头的威胁下,灶神立刻唯唯诺诺的照办。
这才让魔傲觉得灶神还算有点用处,不完全是个废物,成天只想偷月季的亵裤,要他贡献几瓶那种好用的春药,居然说只有那一瓶,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烂神。
张雅君高烧了半个月,昏了又醒,醒了又昏,但终是撑过来,他清醒过来时,张幼君守在床边,对着他猛哭。
「对不起,哥,我以为你背弃我,把我交给爹,结果月季公子说是你被爹威胁才逼不得已那么做,后来就赶去救我,不然也不会被爹给伤成这样,哥,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他连声道歉,张雅君开口想要解释,阿狼搔着头说了遍月季交代的故事。
「有个主人,在凉亭陪着客人喝酒,他们一杯接着一杯,喝得很兴奋,就在此时,主人低头,忽然看见杯里有只毒蛇,主人由于情势不得不饮下这杯酒,然后……」
知其深意,张雅君双眼带泪,终究是没把事实说出。月季公子这是在告知他,事实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言语抚慰身心受创至重的幼君,这一生,他将为自己的错误赎罪,直到幼君真正展颜为止。
「幼君,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哥好担心你,对不起,幼君,不管是为什么理由,哥都不该把你交给爹的,他有没有伤害你?」
提到被关在地牢里的遭遇,张幼君一开始是一脸惊恐,直到说及阿狼像天兵天将降世一样,撞破地牢救出他时,一双眼变得熠熠生辉。
他滔滔不绝的夸奖,阿狼脸都红了,急忙摇手道:「没、没幼君说得这么厉害,我唯一的优点,就是力气大。」
三人在房里说说笑笑,提到伤心处又哭了一回,还没哭完,林为和就在陆鱼儿的引领下走入房里。
他一进门,就冲上前用力的抱紧张雅君,哭得好大声,让张幼君与阿狼都不好意思的悄悄退出,关上门。
「雅君,以后我有什么不对,你直接告知我,别这样一声不响地就走人,我一直在想自己做错什么,雅君!这段时日我好想你――」
张雅君颤抖的环紧林为和的背。原以为自己与这些全都绝缘了,他配不上为和,有这样恶毒心肠的他,如何配得上高风亮节的为和,但是月季公子在地牢前说的那段话救赎了他。
他只是个凡夫俗子,自然有人性的弱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重要的是知错能改,月季公子不对幼君说明事实,不就是在给自己机会,让他不因一时之过同时失去亲情和爱情。
「对不起,为和,我并没有生气,我只是需要时间想想,想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想我与幼君该怎么两个人生活下去。」他隐瞒了部分的事实,却因想到之前的错事而泪流满面。
「别哭,雅君,是我不够体贴,你近来家里发生那么多事,怪不得你心情不好,需要一个人独处想想,是我没用、脑袋不好,帮不了你……」
林为和声声道歉自责,让张雅君更是止不住泪水。
为和老说自己蠢笨拙劣,但他那宽大的心胸却是自己永远也比不上的,他不蠢笨,蠢笨的是自己,差点因为嫉妒犯下难以挽回的大错。
幸好,幼君还好好的,而自己还有机会更正所犯下的错误,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第四章
白日秋老虎发威日头炎炎,夜晚,凉风习习一阵又一阵,张家之事告一段落,张家兄弟在国师府养伤没几天便被林为和接走,而张健疯了的传闻很快就传遍大街小巷。
伤好后,他们联袂上国师府道谢,林为和满脸带笑,要仆役扛进好几箱的礼物,说是要谢谢国师跟月季公子的。
救人有功,魔傲也心安理得的收了,想不到林为和口中的薄礼竟是一箱箱名贵的苏绣、蜀绣,全都是一等一的衣料,国师府里也用不了那么多,魔傲留了一些月季喜欢的颜色,其余的全叫人送去给舞衣。
这些时日没什么大事,而月季也不知是因为不再一心求死,或是在国师府里养尊处优,身子竟然丰腴了些,这让魔傲喜的整日笑嘻嘻的,说他抱起来不再磕人。
月季没理他满口胡说,闲暇时,就坐在凉亭看书,倦累了,就闭眼休息,偶尔魔傲来了,便把他揽在怀里,要他念书给他听。
「你又不是不识字,干么要我念,何况你这样搂着我,我很难看书呀。」
「我身子虚,搂着你暖呼呼的,多好。」
月季听得差点没翻白眼。全天下身子最不虚的人,傲傲若称第二,也没人敢排第一了,他夜战不休,让自己是叫苦连天。
「虚什么?你哪里虚?」
他一把掐上魔傲的腰,魔傲反倒热情地呼呼喘息,「你这样天天挑逗人,我哪能不虚!」
月季快被他给气死,「我在掐你,跟挑……」讲这个词还真让人脸红。「跟挑逗有何关系?」
「你这样热情的摸我,还不是挑逗?」
月季一把将书拍到他脸上,魔傲推开了书,一副想要吻他的样子,他眼角余光瞥见阿狼来了,急忙坐正,也瞪魔傲一眼,警告他别再胡来。
最近也不知是太宠他,还是太顺着他,这头魔兽越来越不像话。
阿狼苦着一张脸,心事重重的走到凉亭边,才发现月季与魔傲都在这。
见他脸色忧愁,月季关心的问:「怎么了?与幼君吵了架吗?」
「不是!」阿狼连忙摇头,随即又像漂浮在汪洋中的人找着浮木般,跪下道:「国师、月季公子,我、我最近变得很奇怪!」
「怎样奇怪?你生病了吗?」
月季正眼打量阿狼,却见阿狼脸色红润,没有病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