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卧槽!这刀怎么这么沉啊?!”
郁煌两手托着长刀,没过多久手臂就开始发酸,他咬着牙把刀从刀鞘中拔了出来,刀锋冷厉,反射着森寒的光芒,刀柄漆黑,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关宗常带在身侧的那把黑柄刀。
看来关信的确就是关宗了。
郁煌窃喜不已,他摸着黑柄刀,小声说:“老朋友啊,这里就你没变。”他四下看了看,见没人,偷偷地在黑柄刀旁边说,“我是你主人的爱人哦!我不在的时候,要替我好好保护你的主人,知道吗?”
黑柄刀:“……”
“小心!”回屋后的关信一眼就见到郁煌在把玩着黑柄刀,他立马出声制止,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郁煌被吓了一跳,差点把黑柄刀扔了,“怎么了?”
“没什么。”关信皱着眉头,他从郁煌手里接过黑柄刀插入刀鞘放回架子上,“这刀十分有灵性,我担心他会伤害你。”
“没事!”郁煌嘿嘿一笑,“我都跟他说好了。”
关信被他逗笑了,问道:“说什么了?”
“说我们是好朋友啊,我还拜托他保护你。”郁煌笑着说道。
关信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透过那张鬼面具,郁煌能感觉到关信一直在看着自己,那双眼睛仿佛要把自己的过去与将来全都看透了一样。
关信哑着嗓子问道:“我们是不是认识?”
郁煌:“……”
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把郁煌问得紧张了,郁煌想了想,说:“认识啊,我们这还不算是认识吗?”
关信怀疑地看着郁煌,他还想再追问,看郁煌左右躲闪的眼神明显不想回答遂又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道:“……算了。”
郁煌搔了搔脸,转移话题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啊?天都黑了。”
“嗯。”关信点点头,扬起一个手掌,“你睡了五天。”
郁煌一怔,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关信:“什么?五天?那巫洛回来了吗?阵法的事情解决了吗?”
“没有。”关信沉着眸子摇了摇头。
郁煌:“……”
老天爷!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怎么就会一下子睡过了五天?!
郁煌郁闷地恨不得一下子把错过的时间都拨回去,关信坐在桌子旁淡然地喝着水,郁煌搬出凳子坐在他正对面,道,“巫洛在哪儿?我要见他。”
“他还没回来。”关信道。
郁煌又问:“一点消息没有?”
“还未曾有消息。”
郁煌眉头皱成了川字,他左思右想觉着不对劲,心里充斥着强烈的不安,他眼角余光瞥到桌子上的羊皮卷轴上,那上面的两个字十分眼熟,他把卷轴捡了起来仔细看了看,指着它问关信问道:“这是什么字?”
“关礼。”关信说,“这是小礼给我抄的诗。”
关礼????
郁煌一下子就懵逼了。
☆、第70章木刀
郁煌按住关信的肩膀,说:“你等我一下!”说完,他忙飞奔回自己的帐篷,从柜子里翻出那把木刀,又旋风一样地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递给关信,道:“你看看,这是不是关礼的木剑?”
关信查看过刀柄上的字后,点了点头:“是。你从哪里来的?”
郁煌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关信,关信眸子一沉,陷入了沉思。
他把关礼叫了过来,问道:“这刀为什么会丢在城外林子里?”
“我的小木刀!”关礼一见到木刀眼睛都亮了,他兴奋地抱住小木刀,等关信又问了一次才懵懵懂懂地回答道,“在城外?我小木刀丢了好久了……哥哥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怕你骂我才没有告诉你木刀丢了,你不是说刀是我们战士的生命吗……对不起。”
关信脸上的怀疑打消,他摸了摸关礼的头,说:“没关系,下次不要弄丢了。”
“嗯!小礼知道了!”
郁煌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关礼,这小孩一双眼睛漆黑漆黑的,深沉如水,可眉眼舒展,笑起来的脸蛋给人一种甜丝丝的感觉,完美得没有一丁点的破绽。
他总觉着关礼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既然醒了,郁煌就不好继续在关信的帐篷里待下去,临走前,他特地交代了黑柄刀:“注意关礼,你要保护好关信。”他还偷偷将一根羽毛留在了关礼身上。
这几天城外大勇军十分平静,一点动静都没有,可在郁煌看来,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们像是在等关信的死一样。
第二天就传来了巫洛的消息。
巫洛死在了梁野,随从巫医们拼死送回了祭祀要使用的道具。
巫洛带回了传说中十分罕见的五色石,这种五色石最早的传说是在女娲补天的神话中才有的,巫洛的五色石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送到军中的时候霞光万丈,光辉灼目,是启动阵法的核心所在。
两天后,到了前任大巫预言的那一天。
关信的四期。
关信坐在帐篷里,帐篷四周围都泼上了黑狗的血,屋内圈着八只雄鸡,桌子上摆着八碗盛放了鸡冠血的石碗,关信在桌子后耐心地看着竹简,大胤的山川湖海,人文地理都尽数誊写在这一册小小的竹简之中,今日过后,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这个荣幸再去体会一下故乡的柔美与雄壮。
他举目望向帐篷外,外面鼓声咚咚作响,大巫的祭词滔滔不绝,声音浑厚,振聋发聩。
郁煌趁着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钻进帐篷里,他看着关信被一圈乱七八糟的东西围着,屋子里还有八只雄鸡在咯咯咯地叫着,觉着这个场景特别好笑。
他看着关信,招了招手:“大将军,养鸡呢?”
“小山鸡,你要被我养吗?”关信随口调侃道。
郁煌:“……”
郁煌咧了咧嘴,坐在关信身边,问道:“你在看什么?”
“随便看看。”
“很紧张吧?”郁煌冲他眨了眨眼,道,“没关系,你会活下去的。”
关信点了点头。
屋外鼓声暂停,没多久,有小巫进来清关信出去。
外面的士兵还以为大巫在举行什么有关战事的仪式,请神上身,祝他们一臂之力,都兴奋异常,各个脸上激动不已,神采飞扬。
关信从容地走到大巫面前,他一步步上了高台,跪在面部涂有朱砂的神像面前。
在他所跪的地上,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阵法里都是看不清道不明的勾勾画画,正是巫洛苦心研究出来的九星回元阵。
大巫把五色石交到关信手里,关信手捧五色石,对着石像扣头,随后将五色石含在了口中。
大巫拿柳枝在关信身上点了几点,随后默念咒诀,关信身下的九星回元阵散发出隐约的光华,被笼罩在光芒之中的关信就犹如神兵下凡一样威武神圣,底下一众士兵看得瞠目结舌,都仿佛看到了神将临世一样。
大巫念诵完毕之后,捧过放在案太上的华贵铠甲,他冲站在一旁的关礼招了招手。
关礼懵懂地上前去,从大巫手里接过铠甲的里衬,鲜红的里衬被他抖开,关礼按照大巫的吩咐冲着北边高喊:“皋——信复。”
这是复礼,由被呼唤的人最亲近的人持有他最华贵的衣服冲着北方呼喊他的名字,期冀他能留下来,继续待在亲人的身边。
三声呼喊完毕之后,大巫接过关礼的衣服,在火盆上焚烧殆尽,等衣物全都烧成灰烬之后,大巫将灰烬撞在盒子里递给关礼。
关礼抱着盒子走近关信,跪在关信面前,他抓起盒子里的灰烬洒在关信的身上。
所有的仪式到此全都完成了,阵法能否生效全靠造化。
后来从未见过的仪式让士兵们都起了疑心,大巫脸上的凝重表情更是让他们敏锐地认识到了事情的不妙。
在以前,军中就流传着一个传言,前任大巫预言关信大将军活不过二十三岁。
今天,正好是大将军二十三岁的生辰。
阴时阴刻生,阴时阴刻死,大将军命里阴煞,死后必然作乱人间。
天际灰沉沉的,黑压压地压迫在众人胸口,郁煌站在远处,看着高台上落在阵法之中仍旧戴着鬼面面具的男人。
关礼撒完手里的最后一抨香灰后没有动作,关信见他仍旧跪在那里,便道:“小礼,哥哥没事,去旁边待着。”
关礼没有动作,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似乎更深沉了,他像是听不见关信说了什么一样,直勾勾地看着前面,眼里头没有一点焦距。
关信敏锐地发觉到关礼的异常,可他又不能乱动,只能看向大巫,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关礼忽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木刀,猛地扎进了关信的胸膛,直直地戳进关信的心脏。
明明是把木刀却比青铜器更加锋利,那钝口切入肉里竟是丝毫不留情分的狠绝,剖开胸膛,鲜血喷涌出去,溅得关礼满脸猩红。
关礼仍旧面无表情,还在狠狠地将刀往关信的胸口捅去。
邪畏桃,桃木就连后羿那样的天神也能轻易斩杀,别说是关信这种半身带煞的人。
关信捂着胸口躺在地上,鲜血破了阵法,那阵法吸纳了关信的鲜血之后变得漆黑无比,阴风阵阵奔袭而来。
大巫骇得面容失色,双手扶在案台上好一会儿才蹲下来查看关信,结果满手都是鲜血。
斥候一路从城外跑了过来,身上插了好几支箭,冲着军中众人大喊道:“不好了!大勇攻城了!!”
在关信出事的瞬间,郁煌就快速跑到了关信身边,他一脚踹开关礼,蹲下来检查关信胸口的伤痕。
“关信!关信!忍着,别睡,我会救你,我要救你!”那里破开一个拳头大的窟窿,由刀口蔓延出来都是腐烂的碎肉,郁煌按住关信,想方设法给他止血,可没有一点儿办法。
“王八蛋——”郁煌恨得转头就骂,却发现被他踹在一旁的关礼居然变成了一个陶偶。
关信挣扎着看了一眼陶偶,讽刺地笑道:“我自以为巫术已有大成,却连个陶偶都看不出来,真是活该。”
“你别说话了,别说话了。”
关信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道:“现在是什么时刻?”
郁煌道:“还不到阴刻。”
“杀了我,让我现在就死。”关信低声道,他捡起桃木刀塞到郁煌手里,“切断我的喉咙。”
“……”郁煌嚎啕大哭,“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那就我来。”关信颤抖着抬起手,可失血过多根本就碰不到脖子上的伤痕,郁煌按住关信的手,道,“我帮你拖过阴刻,你不要死,不要死……”
郁煌还没说话就猛地一愣,眼泪鼻涕混做一团,迷糊地看着眼前变得几乎透明的关信。
采多美丽的脸庞出现在他眼前,采多坐在关信旁边,伸长了纤白大长腿,单手撑颐,笑靥如花:“你改变不了的,这些都是过去的东西,我带你过来也只能看看,如果改变了,天地因果就会发生极大的变化,从阵法图上你还没明白吗?你之所以破不了,正是因为你无法改变过去。你想的没错,巫洛的阵法图是错的,可即便是对的,关信还是要死。”
他拍了拍郁煌的脑袋,道:“后面的就有些血腥了,我偷偷看过了,你要看吗?”
“是有关他的吗?”郁煌抽泣着问道。
“是呀。”采多道,“不过已经不算是他的了,是阴煞的。”
采多一挥手,郁煌被他带了起来。
大勇的军队杀入城中,男女老少一概不放过,屠城杀戮深重,将整个城池都笼罩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
关信的尸体早就被爱戴他的士兵们带走,可半路被大勇的军队劫走,捆在投石车上,一路推进城里。
胸口裂开一个窟窿的尸体悬挂在高处,鲜血淋漓的一幕让众多大胤士兵都寒了心。
他们心目中的战神死了,死在一个幼童的木剑之下,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加讽刺的?
没有希望了。
就在这时,悬挂在高处的尸体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用力地挣开了捆绑着他的绳子,回身一拳,将整个投石车都打碎了。
所有人都以为是关信复活了,可不是,复活的是一个毫无意识的尸煞。
☆、第771章过去
关信在人群中疯狂地屠戮,已经完全分不清敌我,整个城内所有的活物都在他的手中断绝了生气。
等到所有人都倒下,没有一个活口的时候,满身是血的关信站在那里,身上插满了无数的武器,喉咙里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咆哮。
采多指着关信,笑着说:“看见没,他骨子里就是那样一个邪祟之物,你还跟他在一起做什么呢?”
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郁煌飞扑到关信身边,一把抱住了关信,关信咆哮一声,用力抓住郁煌的胳膊要将他撕扯开,郁煌死不放手,就在关信快要活生生扯断郁煌的胳膊时,采多出手救了郁煌。
采多冷着脸说:“你不要命了?”
“老祖,你说错了。”郁煌低着头,再抬头的时候泪流满面,他看着采多决绝地说,“我改变了过去,如果说给他提供阳气就能破了他阴煞的命运的话,那我就是最好的阳气。他的确是阴时阴刻生,但是却没有在阴时阴刻死。”
采多:“……你说什么?”
“我以前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我是我爹娘生下的第一胎小凤凰,却没有凤凰神君该有的样子,就连天法大帝向我传道授业的时候也说我天生少了一窍,不适合当天帝。现在我想明白了,我那一窍给了关信,就在刚才,我说了,我会帮他拖过阴刻。”
采多不可置信地看着郁煌,完全无法接受郁煌所说的事情。
“所以……”郁煌指了指,倒在尸体群众的关信,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他不是极恶之人,我认识的关宗,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
郁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看着采多,泪汪汪的大眼睛雾蒙蒙的,他哑着嗓子说:“老祖,你其实也是个很好的人,你愿不愿意,告诉我,呜呜,我要怎么救关宗?”
采多:“……”
采多咬着牙说:“我哪里像是个好人了?”
“呜呜呜……老祖,你就告诉我吧,呜呜呜……”郁煌耍无赖似地哭泣着。
采多嫌弃地拉开郁煌拽着他袖子的手,道:“你别哭了,弄得像我欺负你一样,我这都一把年纪了,哎哎哎,别把鼻涕抹在我袖子上啊。你个死小子。”
郁煌瞪着一双哭肿了的眼可怜兮兮地看着采多。
采多被他这副表情征服了,无奈地点着头说:“好,好,好,我帮你。也算是他命好,若是真的成了极阴生极阴死的阴煞那就是真真一点办法没有,可现在差了一点却有了转圜的余地。死而复活是不可能了,再世投胎的几率也不大,若是下了地府当了鬼恐怕得在十八层地狱待上一段时间,你如果不嫌弃,就让他当个血魔。”
说到这里,采多哑然而止。
血魔。
原来是这样来的。
所谓的因果其实并没有改变,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采多定了定心神,继续道:“你要拿到他的血液给我,我可以帮你把他的魂魄固定在他的血里。”
“血……这都是血。”郁煌指了指倒在尸体堆里的关信。
采多摇了摇头,道:“这可不行,要纯正的血。”
“纯正的血……”郁煌吸了鼻涕,脑子一转,立马叫到,“我知道哪儿有!”
他赶紧拉着采多跑去巫洛的帐篷里,从阁子上翻到了保存的那一小瓶血,他忙把血瓶递给采多,问道:“这些够不够?”
采多道:“够是够了,不过,我这术法有个弊端,若是他的血液从身体里流光了,那就回天乏术了。”
郁煌狠狠点头:“好,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只求你能救救他。”
采多戏谑地看着郁煌:“你这小鸟儿可真深情,那我要你留在活桑陪我呢?”
郁煌一愣,忙赔笑道:“老祖你又开玩笑了,咱们再商量商量。”
采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弹了弹郁煌的脑门。
熟悉的动作让郁煌想起了熟悉的人,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鬼面男人。
采多下去把关信的尸体捞了起来,把关信的三魂召了回来封在了血液内。
郁煌在一旁紧张兮兮地看着采多施展禁术,等采多停下来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祖,他怎么样?救活了吗?”
“还没好呢,着什么急呀?”采多白了郁煌一眼,他坐在掉下来的车轱辘上,指挥郁煌:“把他面具摘了,身子扶起来靠在这儿,我把血喂给他喝了。”
“嗯。”郁煌连忙答应,照着采多说的做,他蹲下来抱起关信的尸体,伸手将鬼面具摘了下来。
郁煌:“!!!”
在关信露出真面目的瞬间,郁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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