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霖霖不断,屋里屋外到处都是潮湿的,小丫鬟向炭炉中添了些炭,又撒上香料。画眉忙忙地走进来,道:“哎哟,撒那么多香料,呛死人了。”
杜鹃走过来,道:“我叫她们撒的,屋子里潮,点起香去去霉气。”
画眉便罢,点起琉璃灯拿到里间榻上,对沈又容道:“姑娘,天色暗了,别做针线了。”
小几上摆满了零碎的皮子,沈又容柔顺的长发披在脑后,道:“外头下着雨又不能出去走,何况这琉璃灯亮堂得很,也无妨。”
画眉只得不劝了,也在一边绣凳上坐下,帮着挑拣丝线。
杜鹃刚倒了热茶来,就听见门口门帘响动,看去,沈朔身着墨色披风,踏着秋雨走进来。
“朝中在商议立太子了。”沈朔一进来,便对沈又容道。
沈又容一愣,叫丫鬟接下他的披风,请他来坐下。
“这么说,陛下的身子实在不好了?”沈又容问道。
屋里的小丫鬟们都被杜鹃遣出去了,沈朔抿了口热茶,道:“以如今的传言来看,怕是差不离了。”
沈又容沉思起来,不自觉道:“陛下病重,不正是你们的机会?”
“我们?我们怎么?”沈朔反问,“娴娴,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这些事了。”
沈又容方觉失言,道:“这样大的事情,我关心关心怎么了。”
沈朔笑了,道:“是不是想着他早些成事,你二人之间还有些可能?”
沈又容垂眸看着手中的针线,“这我倒不敢想。”
沈朔见她神色稍淡,便不再提这个,转而道:“三妹妹的婚事也要提前了。”
沈又容看向沈朔,听见他道:“如今朝中的意思是,先立太子,然后成婚,两桩喜事搁一块,算是冲冲喜。”
沈又容点点头,又问道:“提到什么时候了?”
“定在一月之后,”沈朔道:“如今礼部已经开始问名纳吉了。”
“如此,太子的册封大典是不是仓促了些。”
沈朔笑道:“他巴不得越快越好罢。”
沈又容想想也是,又道:“三妹妹那里倒不大好,病了几日了,人也消瘦许多。”
说着,她想起什么,道:“我听说,你近来在替宫里寻名医,找着了没有?不如先叫他替三妹妹看看。”
“人家大夫是儿科圣手,与清妍的病不相干。”沈朔道:“况且,她那是心病,除非自己想开了,不然,旁人怎么救得?”
沈又容皱起眉,“儿科圣手?不是说……”
沈朔看了她一眼,沈又容停住了嘴,不说话了。
沈朔道:“如今只忙着三妹妹的婚事,你与二妹妹,怕是要往后放一放。”
“这也无妨,” 她扯了扯手中的针线,道:“我这几日看着三丫头的事儿,觉得成婚这事儿还是急不得,对于女子来说,婚嫁是一辈子的事情,太稀里糊涂了,以后肯定要后悔。”
沈又容看向沈朔,“大哥哥,你看看,若是陛下没有非揪着我不放,这婚嫁之事还是再仔细些罢。”
沈朔点点头,这倒正合他意。
沈朔没有告诉沈又容他心里的筹算。男女思考的东西大概是不同的,叫沈又容来说,她不相信日后纪琢真能做出强取豪夺之事。但要沈朔来说,男人的劣根性摆在那里,何况是个居高位者,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沈又容将针线铰断,道:“正好,给你做的暖手筒做好了,云锦面子紫貂皮子,你看喜不喜欢。”
沈朔接过了,道:“前儿我才将去年你做的那两个翻出来,你这就做了个新的。”
“去年的已经旧了,里子面子都磨得不好了,自然要换新的。”沈又容将小几上的零碎皮子都收起来。
沈朔抚摸着暖手筒,看着沈又容,道:“我的旧了该换,别人的就不管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沈又容去年冬天给纪琢做了个积雪压竹的暖手筒子,耗费的功夫可不小。
沈又容看了他一眼,道:“早知做了一个就要年年做,那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
沈朔便笑了,道:“我劝你还是多做一个罢,不然明儿我手里这个就被人要走了。”
沈又容装听不见,沈朔摇摇头,起身走了。
没过多久,宫里的聘礼便下来了,系着红绸的红漆描金檀木箱抬了几十台,将正院都放满了,挤挤挨挨得没个下脚的空。
沈英在前头招待礼部的官员,杨氏在后头招待宫里的太监。一会儿淑妃又赏赐了添妆的东西,一会儿又是亲友们来给沈清妍添妆,热热闹闹忙到晚间。
沈又容与沈清和结伴来找沈清妍,刚进院子就听见屋里传来动静。
“我劝姨娘省省罢,”沈清妍声音淡淡,“宫里的聘礼要父亲做主分配,别说匀给你多少,就是少了一枚铜板都是不行的。何况我这一嫁,好听点是嫁给皇子,其实不过是给人做妾,有多大的威风借给姨娘使呢?”
吴姨娘道:“姑娘说的什么话,日后姑爷登了大宝,你可比咱家里那位娘娘还风光呢。”
“哗啦”一声,茶盏破碎,沈清妍冷嗤道:“他是你哪门子的姑爷!人家正经的岳家是安国公府,人家正经的岳母是安国公夫人,你也来占这个便宜,脸都不要了罢!”
沈又容与沈清和顿住脚,对视了一眼,屋里又传来一阵动静。不多会儿吴姨娘走出来,同沈又容沈清和见了面,匆匆去了。
沈又容与沈清和这才进屋,丫鬟收拾了地上的茶盏碎片,又忙端来新茶,请两位姑娘坐下。
“这是怎么了?”沈又容问到:“大喜的日子,怎么同姨娘吵起来了?”
沈清妍面上还有怒容,道:“姨娘问我要钱,说生我养我一场,如今就要出嫁了,往后也没个依靠,叫我给她五千两银子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