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古书上的礼仪啊,”沈清和叹道:“这嬷嬷,一定要我们学古礼,大到祭祀小到宴客,走路吃饭说话都有规矩,连母亲都不敢说话。”
“荒唐!”沈又容道:“你们两个是国公府的姑娘,夫人是有品阶的国公夫人,岂能被几个嬷嬷拿捏?便是宫里来的也没有这么磋磨人的,老太太都不说什么?”
沈清和道:“老太太近来不大爱管事,连我们的晨昏定省都免了。”
“算了算了,”沈清妍道:“不提这些了。”
她心里想要好好学,日后跟在四皇子身边也不算丢脸,当然不会对那嬷嬷说什么。加上她也有颗要强的心,觉得都说沈又容规矩好,她若学好了,也不比沈又容差什么了。
沈又容见她不欲多说,自然也就换了话题,说果园里的樱桃都红了,叫她们换衣裳去摘樱桃去。
她几个人连带丫鬟在果园里玩了一整天,连吃带摘,樱桃装回了几篮子。晚间回来的时候,她们几人便还在檐下做樱桃酱吃。
杜鹃早预备好了,一条大案,几张绣墩,各色调料果蔬,还有那洗干净的几篮子红艳艳的樱桃。一边烧着炉子,里头坐着水,门口屋檐多加了几个灯笼,照的门口一片地方亮堂堂的。
几位姑娘都将衣袖挽了起来,有洗樱桃的,有去核的,还有将樱桃捣成泥的。沈又容懒散地坐在椅子里,一面洗樱桃,一面吃,果核吐了一碟子。
“三丫头,你到底会不会做?”沈清和道:“怎么瞧着这么不好看呢。”
“你就信我罢,”沈清妍信誓旦旦,“我问过厨房的杨嫂子,她最会做樱桃了,樱桃煎,樱桃酱,还能用樱桃酿酒。二丫头,你好好学,日后到了婆家,这就是你的拿手好菜呀。”
沈清和瞪着沈清妍,“你看这人,自己许了亲,便把亲事成日里挂在嘴边。现在还在催我了!”
沈又容便笑起来,沈清妍哼了一声,道:“我也是为你好,如今京城里女子许亲越发难了。”
沈又容不解其意,问道:“这话怎么说?”
沈清和道:“大姐姐还不知道?前儿长公主给嘉禾郡主的赏花宴上,端王殿下也去了。不知道说到了哪里,就说起了表兄妹结亲之事。端王殿下说,表亲不可成婚,成婚则与子嗣有碍。”
她看向沈又容,道:“你也知道,咱们这等高门之间,表兄妹表姐弟结亲是常有的事,亲上加亲嘛。可是端王殿下这话一出,许多定好了的亲事就不成了。子嗣之事是大事,谁也不敢在这上头冒险。还有许多成了亲了,都在商量和离呢。他一句话搅得京城翻了天似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沈清妍道:“古来便有五服之内不通婚,你想一想,虽则表兄妹不同姓,其父亲或母亲却同出一脉,这亲缘之间该有多近?自然是不能通婚的!”
沈清妍一边将樱桃装进坛子里,一边道:“咱们夫子还是不同凡响,捅出这件事,免了以后许多悲剧呢!”
沈又容听着她们说话,指尖捻了一枚樱桃,慢吞吞地塞进嘴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琢:周兰璋,pass
第39章
外面日头还明亮着,殿内就已经点起了灯。陛下年迈,眼力越发不济,便是灯火通明,不多时也觉得眼花。
他放下折子,揉了揉眼睛。大太监王有见状,立刻上前,轻轻地给陛下捶肩。
陛下阖着眼,道:“近来沈朔与安国公走得很近,那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王有回道:“约摸是为了他家大姑娘的婚事罢,奴才听说安国公世子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哦?”陛下道:“他家的大姑娘还未定亲么?”
“早先说了他家表亲周探花,但因着他们两个是姑表兄妹,因此就没成。”王有道:“倒是可惜了。”
“可惜?”陛下笑了一声,道:“周家什么动静?”
王有道:“周家已为周探花定了亲了,定的是翰林院一位翰林的女儿。”
陛下道:“如果真觉得可惜,何以这么快就定亲了。周家还算有眼色,虽然有个出息的周兰璋,到底没有往高门攀亲。”
世家是陛下的眼中钉,周家供出了个周兰璋,若寻高门贵女结亲,未免又重现当年世家之景。所以周兰璋没有与沈又容结亲,反而娶了个翰林的女儿。官职不高,胜在清贵。
陛下睁开眼,他的眼珠子已经有些浑浊了,但是其中筹谋依旧令人看不透。
“安国公世子如何?”陛下忽然问道。
王有心思转了一圈,回道:“安国公世子才刚中了举人,样貌才情都不错,只是多情了些。前些时日在醉欢楼与人争花魁,反被人家打了一顿,如今只在家里养着。也因此,小沈大人再没提过许亲一事。”
他猜测,陛下问安国公世子,其实是在问他与沈家大姑娘的婚事。难道陛下是想为沈大姑娘赐婚?
陛下眉头紧皱,“不成器的东西。”他沉吟片刻,问道:“端王何在?”
王有差一点就接不上陛下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问题,忙道:“前几日长公主办花宴,催着端王殿下成亲,端王殿下不胜其扰,躲去东林寺里了。东林寺中来了个番邦和尚,讲些游历四方的故事,端王殿下颇为心动。”
王有的话并不能让皇帝放心,端王越平静,皇帝心里越不自在。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皇帝日渐年迈,而端王正值盛年。
陛下心中烦躁,问起四皇子,“四皇子近来如何?”
王有道:“前几日四皇子出宫,在宫外豫顺楼遇见了郑御史家的姑娘。”
陛下听了,心中郁气渐渐平息。四皇子只有沈家三姑娘一个侧妃,那这位郑御史家的姑娘想必就是四皇子为自己选定的正妃。天家哪有那么多情种,四皇子看上沈三姑娘无非是因为她是庶女,身份不够正妃。
如此一来,靠着沈三姑娘拉拢了齐国公府,又将正妃之位留出。日后正妃母家与沈家可以互相制衡,不会出现外戚独大的情况。
“他也就这些能耐了,专会在女人身上下功夫。”姚尚书家的公子摇着扇子,一面听戏,一面同沈朔说话。
相比于姚俭的玩世不恭,沈朔面色就不是很好看了。
他们待在戏楼里,一个十分隐秘且不起眼的房间,楼下戏台子上正在唱戏,唱的是《巫山神女》,是贺小方的新戏。
姚俭跟着调子哼起来,瞧见一边沈朔面色不善,便道:“沈兄,圣旨已下,你就是再如何不情愿,也回天无力了。我劝你放宽心,好歹嫁过去的不是你的嫡亲妹妹。”
沈朔端起茶杯,道:“我的嫡亲妹妹,更叫我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