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司徒情正静静靠坐在天牢里的石床上休息,他脸色有些苍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司徒情一直在等,一直在忍,他有可以强制冲破散功丸禁制的法子,可那样,他就要散去近三成内功。
三成内功对于司徒情来说意味着惨绝人寰的修炼,所以不到最后的危急关头,司徒情并不想贸然这么做。
而且卓云此刻也下落不明,这让司徒情更没法不管不顾地逃走。
更何况……
默默睁开眼,司徒情看了一眼正在歪着头用牙齿咬着布条努力系在一起的唐靖,心里动了动,便淡淡开口道:”你过来。”
唐靖正在跟布条作斗争,听到司徒情这么一声他先是愣了愣,随即便笑着应了一声,然后欢天喜地的跑了过来。
唐靖伸出手,司徒情便低头,替唐靖把伤口一点点包扎起来,他垂着眼,目光平静,神色安然。
唐靖从未见过如此安静温柔的司徒情,一时间心潮澎湃地几乎要窒息。
而就在这时,司徒情略略偏了偏头,他耳后的一缕黑发便这么滑落了下来,唐靖见了,下意识地伸手,就帮司徒情将这缕散落的黑发别回了脑后。
唐靖这个动作无比自然,自然到做完了之后他才意识到会不会不妥。
而司徒情本来下意识地皱了眉,但转念又想到这是非常时刻,他跟唐靖已经是一条藤上的蚂蚱了,拒绝反而显得矫情,于是他便全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地样子继续帮唐靖包扎。
唐靖其实心里早就开始想道歉的措辞了,然而司徒情的一言不发倒让他万分意外也万分惊喜。
一时间,唐靖都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觉得飘飘然快要上天了。
司徒情对此恍然不觉,唐靖没有多话,他便也觉得唐靖心里十分坦然,自己便更不会多想了。
包扎好伤口,司徒情看了一眼包裹处微微渗出的红色,默默皱了皱眉,心想:没有上好的金疮药那包扎也不过管得一时。
可这时他们身陷囹圄,也只能将就了。
想到这,司徒情目光动了动,又想起另一桩事,于是他松开唐靖的手,抬头道:”你觉得你那个皇兄会不会杀我们。”
司徒情微凉的手指离开了唐靖的皮肤,让唐靖好生一阵失落,但司徒情此刻这么问,他也就打起精神认真想了想,然而最后唐靖得出来的结论是——不清楚。
确实,唐靖也不了解他这个所谓的皇兄。
唐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几分愧疚,倒是司徒情听了,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便没有再问。
唐靖看着司徒情俊美的侧颜,心里动了动,忽然道:”教主你闷不闷?”
司徒情微微挑眉:”嗯?”
唐靖壮了壮胆,鼓起勇气道:”我给教主你讲我小时候的事吧?”
司徒情没想到唐靖会这么提议,心中有些愕然,但他隐隐也猜得出来唐靖是什么意思,想了想,正准备拒绝,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于是司徒情便干脆直接避过了这个问题,淡淡说了一句&039;有人来了&039;,便扭头朝牢门外望去。
唐靖见状,自己也猜到司徒情的意思,心中不免失落,但想到现在他跟司徒情的相处情形,他又坚信了&039;只要功夫深,铁杵就能磨成针&039;,于是便又充满希望地高兴了起来。
来的人是个狱卒,膀大腰圆,走路懒懒散散的,走到近前唐靖便看到,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和一串钥匙。
那狱卒似乎也知道这牢里关的不是等闲之辈,只迅速地开了门,将食盒往里面一推,然后又迅速地关上门,丢下一句&039;吃完了就放在那,自有人来收拾&039;便转身离开了。
☆、第19章抉择
那狱卒离开之后,唐靖看了一会放在门口的那个朱漆雕花食盒,站起身来,把食盒拎了过来。
唐靖坐在司徒情对面将食盒打开,把盒盖放到一旁,然后低头往里面看了看。
三样素菜,两碗米饭,一壶酒。
虽然很简单但素菜看起来还算新鲜,唐靖目光动了动,便将菜和米饭端了出来,然后用袖子擦了擦两双竹筷,抬手对司徒情递过去,道:”多少吃点吧,还不知道要被关多久呢。”
”你不怕有毒?”司徒情淡淡问。
唐靖摇头一笑:”他还不至于那么下作。”
&039;他&039;自然就是指的楚怀景,此时此刻唐靖肯定不会再想称楚怀景为皇兄,但也觉得直呼姓名太过奇怪,于是便用&039;他&039;来代称了。
不过看着司徒情并不太信任的目光,唐靖想了想,放下筷子,从袖间抽出了一根三寸长的银针,然后当着司徒情的面挨个把饭菜和酒水都试了一遍。
最后的结果如同唐靖所料一般,银针并没有变黑。
司徒情看着依旧发亮的银针,目光动了动,末了道:”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司徒情说这话的语气还算和缓,唐靖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想了想,笑道:”那好,一会你饿了,记得自己吃。”
司徒情没说话,只是默默闭上了眼。
唐靖耸耸肩,知道司徒情是想休息也就没有跟之前一样玻璃心,自己拿了筷子端起碗就开始夹菜吃。
虽然饭菜还算洁净新鲜,但毕竟是牢饭,没什么滋味。唐靖草草扒了两口,胡乱吃完了自己的分量便将碗放到一边了。
司徒情原本是不饿的,但看到唐靖吃,听到唐靖咀嚼饭菜的声音,他便不由自主地也觉得自己似乎是饿了。
但看着那几样颜色寡淡的素菜,司徒情又实在提不起什么胃口,最终他皱了皱眉,起身下地,把那壶酒拿起来,给自己细细斟了一杯。
司徒情啜了一口酒,只觉得酒味淡薄但还不算呛口,便抬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他饮酒时脖颈微微扬起,露出一点喉结,动作潇洒至极。
一旁看着的唐靖见他这般饮法,倒也无心关注美色,心中一惊,忙道:”慢点喝,小心呛到。”
司徒情不理唐靖,自己又去倒了一杯酒。他也并不是赌气或是愁闷,只是这些时日来遇到的人和事都让他心中不太畅快,方才看到唐靖淡然自若的样子反而心有所动,像是哪里疏通了一般。
唐靖本来想出手阻止司徒情,但看到司徒情神色并无不愉,再低头看了看那壶酒,又不由得哑然失笑。
一壶淡酒而已,便是全喝光了也醉不死人,自己还真是关心则乱。
这么一想,唐靖自己反而也起了兴致。
司徒情这边刚放下酒壶,唐靖便弯腰过去,将几乎拿了过来,自己斟了一杯。
唐靖饮酒的时候司徒情微微看了他一眼,目光动了动,不过最后他还是低头继续自斟自饮去了。
两人一来一去,很快那个小小的酒壶便见了底。
唐靖晃了晃酒壶,里面一滴不剩,他还些微有些失望,一旁的司徒情在这时忽然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别喝了,这酒后劲不小。”
唐靖听到这话,微微一愣,这会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确实,他的头已经有些发晕了。
按了按太阳穴,唐靖觉得胸口微微发热,似乎是酒兴上涌,于是他便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司徒情。
然后他便见到司徒情半闭着眼,一手支乩,斜靠在墙边,青丝散落下来盘绕在面前的石床上。清俊的脸上微微带着几分倦怠之意,眼角微饧,莫名显得有些缱绻,清冷的眉眼间平添几分动人之色。
从没有见到过司徒情醉酒后的样子,没想到居然如此动人,唐靖心中一荡,忍不住便缓缓起了身。
可就在唐靖起身的那一瞬间,腹中陡然便涌起一股热烫之气。
唐靖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脸色也立刻变得惨白。
这种感觉,就是他再不经人事也该知道是什么。
他果然还是太过信任楚怀景了……
唐靖缓缓地便抓紧了地面上铺着的稻草,方才他心中还是懵懵懂懂,便只是觉得躁动难安,现在明白过来,心中便莫名生出几分不该有的念头。
再加之方才看到司徒情那般神情,唐靖此刻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丢尽了一个四壁滚烫却摸不到边际的火炉里,火在烧,烫得要命,可他心里却没着没落的,有什么憋在那,想发泄都发泄不出来。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司徒情开了口。
听得出来他也是在强装冷静,但平时清冷的声线里仍旧是带了几分颤抖。
“这酒有问题。”
唐靖听到司徒情微微颤抖不再清冷的声线,只觉得像是一根羽毛一样不轻不重地在自己皮肤上挠了一下,软软的,痒痒的,又须臾即逝。
那一秒,唐靖什么都没想,他只是心神荡漾,下意识地便起身走到了司徒情的身前,忍不住地便想去抚上司徒情那早就不再清冷的面容。
然后,他就对上了司徒情愤怒和隐藏着几分无助的眸子,那双眸子太过明亮,唐靖一时间居然清醒了过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在牢中响了起来,唐靖自己反手用力给了自己一耳光。
他并不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而是在那一刻,真的动了邪念。
他很惭愧,愧对司徒情,也愧对自己的心。
掌心的伤口因为这一巴掌也裂了开来,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和掌心撕裂的疼痛感让唐靖些微清醒了一些。
他不敢回头再看司徒情,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自己默默的扶着墙,走到了离司徒情最远的角落里。
司徒情看着唐靖挣扎又落寞的模样,心情十分复杂,他有一瞬间的心软,甚至有些神使鬼差地想去挽留唐靖。
可最终司徒情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而是自己别过头,静静地攥紧了手中的衣摆,默默咬紧牙,竭力克制着翻涌而上的药性。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即便上辈子唐靖欠自己良多,但这辈子,唐靖怎么说也都算还清了。
那就两不相欠吧。
司徒情默默想。
若是这次能够平安离开这个地方,最好跟唐靖老死不相往来。
他真的怕了……
指尖扣进粗糙的石床面上,微微渗出一点血迹,这是司徒情第一次,想用逃避来解决办法。
·
天边的星子还未坠下,朦朦胧胧的,一只乌鸦从卓云头顶飞过,声音凄厉地叫着。
卓云半个身子都已经僵硬了。
他默默动了动眼皮,看向靠在他肩头的白易水,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尝试着冲破穴道。
这一次,卓云居然成功了。
冲破穴道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猛地推开自己身上压着的那个累赘。
白易水似乎真的是毫无知觉了,被卓云这么一推,便一声不响地倒在了一旁的草地上,双目紧闭,毒性扩散的面部已经难以辨认出原本的五官了。
卓云拍了拍衣摆,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白易水,目光动了动,觉得还是有必要进行自己的那个计划。
想着,卓云便低下头,捏起白易水的下巴,掏出□□的解药,一点点给白易水喂了进去。在给白易水解毒的同时,卓云用特制手法连点了白易水五处大穴,每一处都点了三重。
这样,即便是白易水再有能耐,一时半会也逃不脱,走不掉。
更何况,卓云手里还有其他各种秘制□□。
很快,白易水便缓缓醒转了过来,他睁开眼,便看到卓云在一边哼着小曲编着草绳,他心中动了动,微微一笑道:“是你救了我?”
卓云扯扯嘴角,不搭理他。
白易水见状,也不觉得挫败,勾勾唇角,又道:“你这么救我,是不是看上我了?”
卓云一听这话,便要动怒,但转了转眼珠,想到一桩事,卓云忽然又笑道:“我救你,不过是为了把你拿去给皇帝小子做个交换而已,少自作多情了。”
说到这,卓云又眨眨眼,道:“也不知道你们的皇帝陛下会怎么处置你这种叛徒呢?”
白易水闻言脸色果然瞬间变得苍白,但他并不是像卓云所想的那样,畏惧会被楚怀景惩治,他只是……下定了决心要跟那人死生不复相见。
但无论是何种理由,白易水露出了破绽,这都让卓云感到痛快无比,他笑了笑,正准备再恐吓白易水两句,白易水忽然自己淡淡开了口。
之间白易水闭着眼,神情平静而漠然地道:“你不用把我交给他,我知道你们教主应该被关在什么地方,我可以帮你把他救出来。”
卓云没想到白易水会提出这么好的条件,一时间愣了愣,随即他不太相信地道:“空口无凭,你这人狡猾的很,我可不想再上当了。”
☆、第20章缠斗
白易水轻笑一声,正欲再开口。可就在这时,卓云猛地出手,一掌将他劈晕了。
白易水的话还未出口,便一声不响地倒了下去。
看着躺在地上又昏睡过去的白易水,卓云心情有些复杂。
但他也确实不想再吃白易水的亏了,也只有出此下策。
此时天刚蒙蒙亮,卓云走到方才的草地上,将白易水扔在地上的锦囊捡起来,哗啦一声把里面的东西尽数倾倒在地面上。
果然白易水没说错,里面有着三张五百两的银票,还有一些碎金碎银和锭子。
卓云把这些东西都拾起来,一边拾,一边心里暗暗有些纳闷,白易水虽然是个侍卫头子,但薪水也不过那么一点,这些应该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那为什么方才白易水会那么做?
想了一会,卓云也得不出头绪,末了他摇摇头,将锦囊收好,背上白易水去了附近的村子。
买了马车,买了干粮,卓云把昏迷的白易水放置在马车里,自己乔装改扮一番就驾着马车进了京城。
而卓云不知道的是,卖他马车的那家老板娘一看到他给的那个银锭子上的官印就大惊失色,回到房里就通知男人去报了官。
·
唐靖将头死死地抵在墙角,两只手也紧紧按在墙壁上,指甲都抠出了血痕。
他脸色潮红,大滴的汗不停地从额头上落下,头发早就湿的一塌糊涂,衣裳也有些乱了。
司徒情还能勉力坐在那强撑,但他咬紧的牙关,不正常的脸色和那微微发抖的身体也都显示着那霸道的药性确实是寻常人难以忍受的。
若是他一人强撑,那也还罢了,偏偏这牢里异常寂静,唐靖的挣扎声和隐忍的粗重喘息声时不时钻进司徒情的耳中,让他心猿意马,攥紧的手不由自主地便松了又松。
而越是在这种时候,唐靖越觉得这个空间实在是太小,他好几次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将手往下方探去,然而一想到身后的人,他又猛地攥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到了墙上。
听到那一声沉闷砸墙的声音,司徒情身子下意识抖了一抖,有些坚持不住要失态了。
而就在这时,唐靖忽然猛地起身,冲到牢门口,抓住了栅栏,一边拍门一边竭力朝外大喊:“来人!!!快来人!!”
唐靖略带沙哑的呼喊声在天牢中回荡,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死寂,反而是司徒情,被唐靖这几声大喊惊了一惊,略略清醒过来几分。
半晌,唐靖的呼喊得不到半分回应,而他抓紧栏杆的手心都已经出了一手汗,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栏杆。
“别喊了,没用的。”司徒情靠着墙壁,低声道。
唐靖呼出一口火热的气息,一拳就砸到栅栏上,然而那都是铁质的,除了无用的震颤之外,那栅栏也没见到丝毫松动。
最后唐靖垂着头,伸出一双手臂,紧紧地抱住了栅栏,那生铁冰凉的温度,让他稍稍有些清醒,而栅栏硌在手臂上的疼痛也能分散他的些许注意力。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唐靖脑子几乎都要被烧成一团浆糊,几乎濒临崩溃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金属的轻响。
是刀刃擦在刀鞘上的声音。
这个声音唐靖再熟悉不过——是自己的那把玄铁匕首。
唐靖猛地转过头,然后他就看到司徒情一脸冷静地举起了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捋起了衣袖,正准备往手臂上划。
下一秒,唐靖便冲了过去,抬手一掌打落了司徒情手中的匕首,接着又狠狠一脚将匕首远远地踢到了对面的角落。
这时唐靖才转过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司徒情。
可就在唐靖对上司徒情有些茫然,有些震惊的目光,以及那渗着细汗的脸庞时,他忽然愣住了。
原本想要劝司徒情不要轻生,不要随便放弃的那些话,全都被他彻底抛之脑后。
此刻的唐靖忍无可忍,脑子轰的一声,便伸手将还有些不明白情况的司徒情推到了墙边,然后对着那罕见的微微含着水色的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在看到唐靖那个痴迷又疯狂的眼神时,司徒情便觉得不对劲,可他现在没有内力,无法抵抗,只能任由唐靖将他狠狠地推到墙上。
火热又暧昧的吻,将两人都彻底的搅乱了,唐靖鼻息间尽是那股清爽冷冽的气息,而司徒情嗅到的,却是无边无际的灼烫和情|欲。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可就在唐靖的另一只手缓缓地触到了司徒情的腰身,并往上攀援的时候,司徒情猛地一震,陡然清醒了几分。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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