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梁小丑混世记作者:易人北
子脸色难看,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什麽,再说一遍试试!」
灰衣少年担心地看看张砚嘉,又不太苟同地看了一眼明冠子。
张砚嘉单手负在身後,一手抚了抚颚下胡须,神色不惧地道:「再说一遍又如何?我张某虽已不是官身,可也不是可以被人随意欺骗和戏耍的无知乡绅,如若你们蓄意欺骗,此时离去还来得及,如果让我知道你们有其他不义之心……我张砚嘉在本城县令面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正在用神识偷偷观察这些人的传山忽然握紧了庚二的手。
庚二疑惑地看向他,用神识问他:「仇人?」
「不是,是恩人。」
明冠子大约从来没有被他眼中的凡人如此不敬过,当下就勃然大怒,挥掌就要给中年男子一点教训。
传山顾不得暴露与否,手一动就待救人。
就在此时,一直没有动静的清阳子终於抬头睁眼,袍袖轻轻一挥,化解了明冠子的攻势。
「师叔!」明冠子叫道:「这凡人对您如此无礼,师侄我……」
「不用。」清阳子睁眼抬头看向张砚嘉,淡漠地道:「六日後亥时除魔,到此之前的这段时间不要前来打扰,去吧。」
张砚嘉皱眉,清阳子的淡漠比锦衫男子的嚣张更加可恶,那是一种打从骨子里冒出来的不屑,对自己说话的口气就像是一种施舍。
这人真正岂有此理,如果不是……
一阵风卷上愤怒的张砚嘉,张砚嘉双目大睁,忽然就发现自己身体失去控制被卷到了天空,转瞬就被那股怪风给卷出了听竹苑。
传山一拉庚二,追上了那股怪风。
听竹苑内,明冠子面带不解地看向清阳子,「师叔,此人如此无礼,为什麽不让师侄给他点教训?也让他知晓凡人和仙家的区别!」
「他还有用。」清阳子似是不愿多做解释,只道:「让你们带的东西可都带了?」
「都带了。」明冠子抢先回答。
清阳子一指听竹苑院中那口八卦井,道:「你们按照我吩咐的,结成阵法在那口井周围打坐修炼,六日後亥时即可取宝。」
明冠子欣喜非常,「师叔,那宝贝真的还在?没有给人取走?」
「去!」
「是!」
听到传音的五人齐声应答,没人敢再多问,一起现身院中。
张砚嘉眼睁睁地看著自己飞出听竹苑、飞过父母所住的正堂。
看到的下人发出惊叫,张府一阵慌乱失措。
转眼间,张砚嘉就飞到了自己和夫人居住的东贤居院落。
院落中有自己喜爱的假山怪石,可无论再怎麽喜欢,也不至於喜欢到想要一头撞上去。
张砚嘉死死闭上了双目,这就是对仙家语出不逊的下场吧?
明知对方手段非常,却还是忍不住顶撞了对方,自己这个毛病啊,几乎害了自己一辈子,呵呵!
「老爷――!」张夫人扑了出来。
「快救老爷!」小书僮吓得大叫。
反应快的仆人一起向张砚嘉扑去。
张砚嘉已经等待著撞上假山的巨痛,甚至准备好了被撞个头破血流、骨断肉裂的下场。他倒是肯定清阳子不会弄死他,否则他也不会活到现在。
一只手扶到他的腰间。
「老爷?!」身体完全脱力的张夫人被丫鬟撑著,用手帕捂嘴喊道。
「老爷您没事吧!」书僮扑到他的身前。
其他仆人也纷纷围到他身边。
张砚嘉睁开一只眼,咦?他竟然好端端地站在正房前?
张砚嘉两只眼全部睁开,转头看向院中假山,再看看自己所立之处,也看到了扶在自己腰间的一只大手。
张砚嘉转过头,一名胖墩墩的可爱少年正仰头对他笑。
张砚嘉也对少年笑了一下。这孩子是谁家的?儿子泽宇的友人?不过他为什麽穿著道袍?
「张大人,别来无恙。」
一道沉厚的男音在他身侧响起,那只大手也从他腰间离开。
张砚嘉猛然转身,就见身後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的英伟男子正对他抱拳微笑。
这人没有穿道袍,却著一身黑衣,而墨色衣物在羲朝可不是普通人能穿著的。
「您是……?」
「张大人您可能不记得了,在下从军之前,曾有幸见过您一面,之後在下之弟更是受到您的多方照应。在下还以为您在蔚县近十年终於高升,没想到……」
「没想到我已经被罢官回家?」张砚嘉哈哈一笑,脑中拼命思索这对兄弟有可能是谁。
「张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您看……」
「对、对,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张砚嘉目光一转,发现夫人和书僮都在用一种惊讶、感激和畏惧的眼神看著高大男子和少年。
刚才是此人救了他?他们是如何来到内院?这两人到底是谁?来此又有何目的?
张砚嘉道了声失礼,先去安抚了夫人,又叮嘱一干下人不要多嘴,最後命书僮赶紧煮茶送入东厢房,并让他把管家叫来。
安排好一切,张砚嘉在前带路。
传山对张夫人颔首为礼,带著庚二跟上张砚嘉。
「你认识他?」庚二问。
「呵呵,真是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这位。」传山低声笑。
他本无意现在就惊动本府主人和青云派一行人,但在看到此间主人竟是弟弟的恩师後就不得不出手了,正好他也有些事想要请教这座府邸的主人。
「他是我们老家隶属县城的县令,名张砚嘉,我从军之时他就是蔚县县令,官风甚正,民声也很好。後来听传海提起,才知他一直没有挪动,直到传海带领家人逃离家乡,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县官。」传山笑著说道。
「听传海说,张大人还是他的恩师,传海考上秀才後就得他资助,拜入他门下成为弟子,更是得他推荐,方能入京赴考,更不用提之後他还多方帮助传海和我家人逃脱官府追捕之恩。总之,我罗家欠他良多。」
「冥冥中自有注定。」庚二喃喃道。
张砚嘉回头,「小兄弟刚才在说什麽?」
传山和庚二一直用神识交谈,只有最後一句庚二才发出声音,张砚嘉完全不知两人对他的底细已经一清二楚。
庚二对他笑笑,「没什麽。我就是奇怪张大人不怕我们是坏人吗?为什麽看到我们一点都不惊讶?」
张砚嘉抚须大笑,「如果我没料错,刚才是这位侠士救了我吧?既然能出手救人,要嘛你们就是好人,要嘛就是对我有所求,那我又何必害怕你们?至於为何不惊讶……如果你们之前也看到某位道长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还露了几手仙家妙法,你如今也会像我这般镇定。」
「张大人好心性。」传山赞道。
「哈哈!别称我大人了,我如今已不是官身,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张叔,不愿意就叫我张三怪。」
「三怪?」庚二好奇。
张砚嘉大概看著庚二喜欢,慢走一步,与他同行道:「这是以前蔚县的父老乡亲们给我取的绰号,说我一怪不收贿赂、二怪不打人板子、三怪十年不升迁,谓之张三怪。」
传山失笑,这张大人像是对这绰号十分得意,言语中满是骄傲之意。
混世记1411
言谈间,三人走入东厢房一间待客小厅中。
书僮送上茶水,张砚嘉吩咐了同来的管家,让他安抚太老爷和老夫人,同时叮嘱府中下人,不要把他「飞翔」的事对外乱说。
管家领命离开,没有多看传山和庚二一眼。
书僮倒是好奇地盯了二人好一会儿,被张砚嘉撵出小厅。
三人围著一张精致的四人圆桌坐下。
一坐下,庚二就掏出一张符,「啪」地贴在桌子上。
张砚嘉眼皮一跳,「这是?」
传山笑答:「小小的忽略符而已,我们来此拜访,青云派道士迟早会察觉,不过我们可以先隐瞒他们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无论我们在这里说了或做了什麽,他们都不会察觉。」
「原来如此,好手段。咳,现在二位可否告知你们的来历,以及二位在此时来我府上的目的?」张砚嘉一正脸色,对传山二人问道。
「张大人还没有看出来吗?我以为我弟和我长得还挺像。」传山笑。
庚二对随著茶水送上的小点心万分感兴趣,拈著往嘴里填。
张砚嘉双眼微眯,「我倒是有个猜想,只是……」
说著,张砚嘉手沾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
传山哈哈一笑,起身对张砚嘉再次拱手施礼。
「罗家传山见过张大人,张大人对我弟及我罗家之大恩,我罗传山铭记於心,必当回报。」
张砚嘉大喜,起身一把扶住传山,激动地道:「你真是传海兄长?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可叹我身为传海之师,却没有办法帮助传海。你说的那劳什子恩情,切莫再提,莫要让我羞愧!」
「张大人……」
张砚嘉抬手制止,「叫我张叔。传海现在好不好?他在哪里?你们一家是否都安康无事?罗家村人现在……?」
传山硬生生地施完一礼,这才坐回原位,「让张叔担心,我们都很好。传海也一直在担心您,他还跟我说,如让我有机会就到蔚县看望您,没想到我还没到蔚县,就在此处与大人相遇。」
两人唏嘘一番,传山把传海与张砚嘉别後的一些事拣著说与其听,并略略提了一点自己的事。
张砚嘉一会感叹,一会愤怒,一会又大笑不止。
……
半个时辰後,张砚嘉唤进书僮,让他又添了次茶水,且嘱咐其多送一些茶点来,并让他转告夫人,说晚上要设宴款待贵客。
「这就是你的师弟?」张砚嘉看向把传山面前的点心碟拖到自己面前的庚二,笑道。
「是,他叫庚二。」
庚二抬头对张砚嘉摇摇手。
张砚嘉笑咪咪地把自己的点心碟也推到庚二面前。
庚二对他笑出了牙齿。
「你刚才说你现在也在道门修行?」
「是。」
张砚嘉沉吟片刻,问:「现在道门弟子出门都不穿道袍吗?」
「哈哈!修者门派与纯粹的道门有所不同,寻求大道之法更为广复,不拘一格。像我和庚二所修功法就不是同样,与道家学说更是颇有悖逆之处。」
张砚嘉颔首,「万法归宗。」
「是这个理。」
「你们刚才提到青云派,这个门派也是你所说的修者门派?」
「是。刚才张叔被一阵风卷得要撞上假山,应该就是青云派弟子所为吧?他们是否就住在听竹苑内?」
「没错。你怎知……?」
传山微微一笑,「抱歉,我们之前不知道这是您的府邸,为寻怨气根源,进来後就稍微转了一圈。我想贵府的老门子这会儿恐怕还在奇怪,两个翻墙进入贵府的假道士跑去哪里了。」
张砚嘉眼露疑惑。
传山便把他和庚二假扮道士想要混进张府的事说了一遍。
张砚嘉失笑,「你们这些修者都这麽厉害吗?还有你们这样进来,难道就不怕引起其他修者怀疑?」
传山但笑不语,他总不能说他想和庚二逗著玩才故意为之。这种两人之间的小情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张砚嘉一直在暗中观察两人,尤其是传山。此人来得莫名,他只能看出对方对他并没有恶意。而现在他还看出这两人对那些能够飞来飞去、有莫大威力的修者们并不害怕,且对青云派似乎没有多少好感?
如果对方真如他所说的那般想要报答他,也许张家这次危难的转机就应在这两人身上?
张砚嘉收起笑容沉思片刻,抬眸问传山:「你之前说你们会来到我府,是因为途经此处感到怨气升腾,好奇之下才找了过来,是吗?」
「是。」
张砚嘉起身,负手低头,慢慢在室内来回踱步。
传山和庚二互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