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撇撇嘴:“今天不在,下午又请假回去了。就那个……长得挺好看的,有点像混血那个,您见过应该能记得。”
唐湛该说巧呢,还是巧呢,还是巧呢?他竟然听人说了个郁泞川的八卦!
“他谁的关系户啊?郁丽的?”
“不是,还更大一点的官儿,我们客房部副经理。”凯文说,“副经理原本也是郁家村出来的,然后女儿和人又是同学,就把人招进来了。您也看到了,咱们这酒吧环境好,也不是很忙,多得是人想进来,没门路哪能用他啊。”
唐湛点点头,又问:“进都进来了,这工作也不是很忙,他干嘛老请假?”
“据说他家有个傻子,隔三差五就要发疯,一发疯他就得回去给人擦屁股。我也不是没同情心是吧,但老这样不是增加别人的工作量吗?”
刚才是谁说这工作不是很忙来着?
唐湛听对方吐了一大堆ji毛蒜皮的苦水,听得他都想用消毒水洗洗耳朵了,不知道一个大男人哪来这么多怨念。
“他真是混血啊?”唐湛走了会儿神,回头正好听到凯文在说叫郁泞川服务的女客特别多,现在的人真是肤浅之类,就顺嘴问了句。
凯文道:“听说他妈是少数民族,北边过来的。您没觉得他长得有点像毛子吗?”
别说,他这么一提点,唐湛回忆着郁泞川那眉眼还真有点那个味道。
自古毛子出美人,世人诚不欺我啊!
凯文实在不是个优秀的聊天对象,唐湛觉得再坐下去自己就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垃圾桶,被凯文的垃圾话淹没了,喝完一杯酒起身就走了。
他吹着口哨走出电梯,刚从口袋里掏出自个儿房卡,一抬头就看到方才与凯文八卦的聊天对象——郁泞川,带着郁吉吉,正站在走廊尽头,他的房间门口,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唐湛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可能刚刚背后说完人是非,再面对郁泞川时,就觉得特别心虚。
他主动和对方打招呼:“又见面了,你们这是……”
郁泞川冷眼看向自家弟弟:“说。”
郁吉吉瘪瘪嘴,冲唐湛二话不说行了个九十度大礼,弯着腰道:“对不起,我不该骗人,消费他人的爱心,请您原谅我!”
他们这么正经严肃,搞的唐湛也只能严肃起来。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再说……”他停顿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我了解一下,你也不是净胡说。”
郁吉吉一下抬起头,一副我可总算找到知音的表情:“是吧,我也……”
郁泞川手起掌落,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上,将他脑袋又拍了下去。
“你什么你?”
郁吉吉大声道:“我也不能把这个当做犯错误的理由!”
唐湛真是被这兄弟俩逗笑了:“行了,我原谅你了。”他向郁泞川伸出手,“正式介绍下,唐湛,无业游民。”
郁泞川盯着他那只手半晌,抬手轻轻握了握,很快又松开。
“郁泞川。”
唐湛将手背到身后,搓了搓指尖。
看不出来,郁泞川的人虽然冷,掌心倒是很热。
第六章
温镇虽然是个好地方,但过惯了浮华日子的三位少爷就算短时间能适应,长时间一直呆在这么个清汤寡水的小地方,也觉得自己快长蘑菇了。
周晖他们想要吃火锅,吃日料,感受大城市的氛围,唐湛只好开着车去到临市,进行了一场为期五天的环温镇游。等领略够了大城市的魅力,三人又一头扎进了大山里,回到了诺亚国际酒店。
“你别说,虽然城里的娱乐多,吃的东西也丰富,但是这水真不如这里的好。”周晖整个身体浸在温泉里,只露出脖子以上部位,“谁能想到我周晖周少,海城响当当的扛把子,也到了注重养生的年纪。”
孙嘉然在池子里游泳,游过他身边说了句:“楼上还有做spa的呢?你做吗?”
周晖颤抖了下,一脸wtf地看着对方,双手护住自己赤裸的胸膛:“你这是在邀请我吗?”
孙嘉然变换成仰泳的姿势:“这有什么啊,男人也需要护肤啊,现在太糙的爷们没市场,女孩子就爱ji,ng致boy懂吗?”
唐湛满脸不以为然:“你这数据不太对吧?”
孙嘉然游到他身边,坚决不承认自己数据有误。
“比如你是女孩子,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不修边幅,胡子拉碴,脸上起皮的糙老爷们,还有个是我,你说你选谁。”
他两个都不想选。
唐湛陷入沉思:“这个嘛……”
孙嘉然也不游了,脚踩到池底,手一扫,泼了唐湛满头水。
“你竟然还用思考?唐湛你太伤我心了!”
周晖幸灾乐祸:“你就不该这么问,太自取其辱了。我来把问题换一下……唐湛,现在你要是个女孩子,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孙嘉然,一个那天帮我们推车的小哥,除去背景因素,光论长相,你选谁。”
“我靠!”孙嘉然趟着水朝周晖扑去,“我跟你没完!”
唐湛双臂展开,靠在池壁上,任由两人在他面前打得水花四jian。
选谁?这还用问吗?郁泞川那长相,就没几个人能拒绝得了吧。
要是没有方泽宁,他或许会对对方一见钟情也不一定。可惜他们相遇的时机不对,郁泞川的脾性也和他不对付,做朋友都勉强,更不要说别的了。
三人泡完澡,相约一起去唐湛房间打牌,手机斗地主,谁输谁微信发红包。
因为是酒店自带的温泉,几人穿好浴衣就直接上了楼。电梯稳稳上行,到了七楼时停了下来,门缓缓打开,三人看到了站在外面的郁泞川。
他一身和酒店服务员没有两样的制服,手里捧着两条整齐叠放的浴巾,看到他们时也怔愣在了那里。
眼看电梯门要再次关上,唐湛按住开门键,问他:“进来吗?”
郁泞川眨了下步走进去,背对着三人站好。
电梯继续往上,唐湛看着郁泞川不太一样的打扮,问他:“你换部门了?”
郁泞川微微偏过头,侧脸线条堪称完美。
“是,现在在客房部做。”
也就没几天,郁泞川竟然就换部门了。唐湛想起那天凯文说的话,郁泞川的关系在客房部副经理,酒吧的职位又是个香馍馍,难不成有个更有关系的人把郁泞川挤掉了,导致他只好换到客房部工作?
电梯行到十一楼,郁泞川选择的楼层到了。这次他离去前,倒是回身朝着唐湛点了点头,再快步走出电梯。
电梯门再次关上,孙嘉然和周晖这才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扑到唐湛身上就开始盘问起来。
“我c,ao,这小哥原来是你家员工?”
“你俩早认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是不是心里有鬼?”
唐湛被周晖吊着脖子,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拍打着对方的胳膊,让他快点松开。
周晖没再使力,只是仍然勾着他脖子。
“你老实交代,交代不杀!”
唐湛姿势别扭地歪着身子,无奈道:“我和他也不算认识。”接着他将他与这对兄弟的孽缘尽数说给了两人听,一路从电梯说到了房间,说得周晖和孙嘉然连牌都不想打了,听得是如痴如醉。
“c,ao,这郁吉吉真是个人才啊!”周晖听完整个故事,立马对这小鬼头惊为天人。
“此子长大了必定不同凡响。”孙嘉然也表示了自己的赞赏,“有机会一定要会会他。”
唐湛摊了摊手道:“这就是全部,真的没瞒你们的了。然后你们到底打牌还打不打了?不打就走,别占我地方。”
刚刚还在感慨中的两人立马回神,不约而同做了个摩拳擦掌的动作。
“打,怎么不打!”
最后的三人斗地主,以唐湛最高分,周晖最低分结束了12盘回合制。
周晖关掉微信小软件,一脸生无可恋地摊在唐湛床上。
“我果然没有赌运,和你们打十次,九次都是我输,这到底是为什么?”
唐湛嘴里咬着烟道:“不是运气的问题,是你真的打得烂。”
差不多玩到十点,周晖他们才回了自己房间。
唐湛打开电视看了会儿新闻,起身去卫生间,打算洗洗睡了。
叼着烟掏鸟放水,完了抖干净冲水,眼角瞥过一旁卷筒纸,发现已经不足一次的用量了。
他特地吩咐过,不要给他整理房间,所以消耗品的补给上可能会有不及时的时候。
他往客房部打了个电话,响了两声很快被人接起。
“您好,这里是客房部,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听到这有些耳熟的声音,唐湛缓缓取下嘴里咬着的,专为过烟瘾,并没有点燃的香烟。
“……郁泞川?”
“嗯。”
对方早就从来电显示得知是他打来的电话,所以并没有像他一样惊讶。
见唐湛久久没有下一句,他又问了遍:“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唐湛指尖翻转着那支细长的万宝路黑冰,这烟有个好处,捏碎了里面的爆珠,就是不点燃也能尝到浓烈的薄荷味。
有时候熬夜来上一支,提神醒脑。
“我这卷筒纸要用完了,你给我送来呗。”
郁泞川答应的很快:“请稍等,马上给您送上去。”
挂了电话,唐湛重新咬上烟,将手枕在脑后,盯着被灯光映照成暖色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大概过了五分钟,门铃响了起来,唐湛收回放空的思绪,起身下床去开门。
郁泞川站在门口,一如既往的表情很淡,见他开门,将手里两筒往前一递,也没有多的话说。
“谢谢啊。”唐湛接过卷筒纸,因为咬着烟,说话非常含糊。
郁泞川看到他嘴里的烟,皱了皱眉,提醒道:“房间里不允许抽烟,要是触发烟雾报警,天花板会向下喷水。”
曾经有位客人不信邪,非要试验下酒店这套价格不菲的防火装备,结果被淋成落汤ji不说,房间所有损坏的物品都由他照价赔偿。
普通标间赔下来也要几十万,唐湛住着的这间是酒店最豪华的套房,怎么也得上百万吧。
唐湛闻言取下嘴里的烟,在对方眼前晃了晃,似乎想让他看仔细。
“我知道,没点呢。”
淡淡的薄荷味在郁泞川鼻尖萦绕,带着点并不呛人的烟草味。
他自己其实并不爱抽烟,实在烦的不行了,才会抽一根几块钱一包的红梅,纯属发泄压力。
红梅的味道不怎么刺激,顺滑绵软,有种特别的坚果的香气,和唐湛身上的味道截然不同。
“祝您生活愉快,再见。”郁泞川垂下眼,退后一步,公事公办地说完这句程序化的道别词,就要转身往电梯口走。
唐湛叫住他:“等等,我问你个事儿。”
郁泞川停顿了下,眼里闪过一丝疑问。
唐湛问他:“你为什么不在酒吧做了?”
这问题唐突又没有道理,郁泞川和他又不是朋友关系,凭什么这样的事都要告诉他?
郁泞川对他的恶感虽然有所降低,但还没有低到能在走廊里谈这种个人隐私的地步。
“正常职务调动而已。”这当然不是实话,但他也没打算跟对方说太多。
说完这话,他微微颔首,再次转身离去。
唐湛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挑了挑眉,将灰色的烟嘴又咬回嘴里。
忽然房里的座机毫无预兆响了起来,唐湛关上门,莫名其妙又怀着一丝好奇地接起了电话。
“喂?”
他想过是不是周晖或者孙嘉然的恶作剧,或者酒店有什么事找他,但怎么也没想到对面竟然传出了唐山海低沉威严的声音。
“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语气是始终如一的不客气。
第七章
唐湛八岁以前,都是住在外面的。这个“外面”,指的是唐山海在唐家以外购置的私宅,海城市中心的位置,两百多平米的大平层,每天都有专人打扫卫生,洗衣做饭。
唐湛小时候并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父亲总是来去匆匆,一个月也见不上几面。对方也从不带他去游乐园,更不会参加学校组织的亲子活动。
很多事他长大了才知道。
比如他的母亲林雪莹根本不是唐山海的妻子,不过是外面养的众多情妇之一;再比如他一直生活了八年的家根本不够格称之为唐山海的家,顶多就是个他心情好时停留的宾馆、酒店、夜总会罢了。
唐山海发妻早亡,他一直没有续弦,但男人有时候也有需求,林雪莹就是他需求的产物。她跟了他十几年,从十八岁一直到三十二岁,女人最好的青春年华都奉献给了他。二十多岁的时候,可能也是存着母凭子贵、以子挟婚的念头,她有了唐湛,但之后的八年,唐山海丝毫没有要娶她过门的意思,甚至连唐湛都一副不想将他认祖归宗的模样。
林雪莹在这个男人身上耗费了十四年,再即将耗费第十五个年头时,她忽然就幡然醒悟了。她离开了唐山海,抛弃了唐湛,几个月后嫁给了一位东欧小国派驻海城的领事,摇身一变成了优雅知性的领事夫人。
唐湛到这会儿还对林雪莹送他回唐家时说的话记忆犹新。
她蹲在唐湛身前,严肃着脸说:“唐湛,从今以后你就不是我的儿子了,你是唐家小少爷,和我林雪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过好你自己的人生,我也要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了。”
唐湛就这么被她懵懵懂懂地推进了唐家大宅,时隔多年,他回想起来都有些不敢置信对方竟然能跟个八岁的小孩子说那样的话。
唐山海原配生有两个孩子,是对龙凤胎,女孩叫唐千云,男孩叫唐千淼,他们教养很好,对唐湛都很和善。可惜的是,唐千淼十六岁那年就死了,被他害死的,之后唐湛和唐千云关系也就亲近不起来了,和唐山海更是日渐生疏。
而在唐湛十三岁那年,也就是他回到唐家五年后,唐山海再婚了,女方身家虽然不如唐家,但也算是有家有底,世代经商,进门没多久就给唐山海生了个儿子。
所以说,唐山海并非不想结婚,只是不想娶林雪莹而已。
唐家现在的三个孩子,分别出自不同的母亲,家庭关系复杂程度可见一斑。
唐山海有意让唐千云接管家业,现在他那三弟年纪还小,继母也不好cha手唐山海的决定,但等三弟再长大些,估计一切就不太好说了。
唐湛倒是没有觊觎唐家产业的野心,就情感上来说,他是更愿意唐千云接掌唐家的。
他那三弟可能将来更适合做一名……厨子?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唐湛没想到唐山海能直接打他房间的座机,这说明对方已经很了解他的方位了。
唐山海声音含怒道:“我怎么不能知道?周晖他们两个莫名其妙跑到温镇去,我能想不出来他们是去找你的吗?你怎么想的,那是你姐姐婚礼,你不说一声就走了,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家?”
唐湛躺在床上,仰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对唐山海的话采取了一只耳进一直而出的策略。
“你说说你去那里做什么你?啊?”
“我视察下我们家酒店啊,就……微服私访知道吧?我过阵子自己会回去的,你放心吧。”
唐山海压根不信他的鬼话:“酒店的事用不着你c,ao心,玩好了赶紧给我回来!别尽给我惹麻烦!”
这话听到唐湛耳里,无疑就是让他少cha手唐家产业的意思。这些都是唐千云的,他别想染指。
唐湛无声叹了口气:“知道啦!”
唐山海又唠叨几句,父子俩结束了谈话。
隔天一早,得知少东家莅临,酒店经理带着手下浩浩荡荡就来给唐湛请安了。
唐湛顶着头乱发,牙都没刷呢,就接见了他们。
这么大群人挤在他屋里,经理还握着他的手不住轻抚,恍惚间让他有种置身于新闻联·播,成了那个被领·导慰问的扶·贫对象的错觉。
“你有什么需求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一定给你办到。”经理五十多岁的年纪,姓王,之前在唐山海底下做过两年,算是唐家的一员老将了
“王叔看你说的,我就待两天,能有什么需求?”按照情理,唐湛叫对方一声“叔”,客气道,“您就当我不存在,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把我当普通客人就行。”
王经理不住摇晃着他的手,说他年少有为,人中骐骥,把他夸得差点飘天上下不来。
欢送走了王经理,还没等唐湛歇口气,周晖他们又来了。
三人在酒店餐厅用了饭,不知道是不是真实身份暴露了的关系,唐湛总觉得这顿饭无论是口味用料还是服务,都要比前几天好上不少。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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