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万里觅封侯作者:漫漫何其多
第9节
钟宛无话可说了。
钟宛回想前日冯管家来找自己的事,又问道:“冯管家是不是也跟你说了什么?”
这没什么可瞒着的,郁赦坐下来,把小妾的事连上那两篓ji蛋,一五一十全说了。
钟宛听罢后倚在墙边,气若游丝。
一时竟不知如何辩解。
“人活在这世上……”钟宛被气的脑中嗡嗡作响,“只能靠自己,身边人……谁也不能信,你永远不会知道谁会突然在背后捅你一刀。”
郁赦皱眉,不知钟宛前言不搭后语的在念叨什么。
钟宛有气无力,“我一个小妾也没有,不信你自己搜。”
“现在没有。”郁赦冷冷道,“是还没过门吧?”
钟宛无法,老实道:“没过门的也没有。”
郁赦显然还不信,但脸色比方才好了一些。
钟宛脑中不断回想方才自己被郁赦紧紧揽在怀里还有了反应的事,羞愤的恨不得去投湖。
钟宛现在脑中一团乱麻,只想让郁赦忘了方才的事,他急于换个话头,胡乱问道:“你做什么管我这个?”
郁赦怔了下,噗嗤一声笑了。
钟宛心跳又乱了两下。
郁赦收敛笑意,冷冷道,“因为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钟宛语塞。
郁赦上下看了钟宛一眼,轻声道:“说起来……你刚才那个样子是怎么回事?”
钟宛心里叫苦,就不能不提这事儿了吗?!
“钟宛。”郁赦回味刚才的事,压了两天的火一时间竟消了,他好整以暇的看着钟宛,“你方才……那是因为什么?”
钟宛侧过头,生硬道,“我久不和人亲近,把你当女子了。”
“你身量这么高,哪家女子能像我似得这么抱你?”郁赦嗤笑,“嗯?有人能这么抱你吗?”
钟宛一点儿也不想回忆刚才被郁赦困在他怀里的事,心道有人敢这样,早要被我送去见阎王了!
郁赦脸色一变,突然想起什么来,“难不成果真有个夸父?”
“没有!”钟宛崩溃,“别提夸父了。”
郁赦玩味的看着钟宛。
重逢后,两人每次见面钟宛都绷得很紧,郁赦总觉得他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
现在的钟宛变了许多,但偶尔会让郁赦想起少时的自己。
但今天钟宛大喜大悲,倒有点小时候的样子了。
“那你说实话。”郁赦敲了敲桌面,还在纠缠刚才的话,“你方才,到底是为什么?”
钟宛根本不想回忆刚才的事,只想找个地方钻起来。
郁赦好脾气的建议道:“你若是想不起来了,我们可以再试试。”
“别!”钟宛受不了这种撩拨,他犹豫了下,自暴自弃,“因为,因为……”
郁赦目光深邃,“你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说的话?”
钟宛两害取其轻,飞速道,“因为你说的话。”
郁赦低声笑了。
“怎么?”郁赦看着钟宛,轻声问道,“你当真想替我生一个?”
钟宛的脸彻底红了,他竭力保持着平静,低声道:“郁小王爷……请自重。”
“是你先不自重的啊。”郁赦起身,漫不经心道,“郁小王妃。”
钟宛愣住了。
钟宛心里清楚郁赦是随口轻佻了一句,静了静心,当没听见。
“是误会那就最好了。”郁赦拿起披风,向钟宛走了过来,在他面前两尺处站住脚,看着钟宛的眼睛冷冷道,“再用‘纳妾’这事儿引诱我过来,我就真的要让你试试,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怀上。”
钟宛闭上眼,在心里默念了几句清心咒。
郁赦转身走到门前,抽下门栓,将门拉开了。
钟宛的小院里站满了郁赦的家将,黔安王府的仆役,众人眼观鼻,鼻观心。
郁赦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外面,慢慢的给自己穿好披风。
钟宛把手捂在脸上,没眼看了,用腿想也知道外面的家仆看到郁赦这么整理衣裳会想到什么。
郁赦抬手揉了揉脖颈,带着众家将走了。
过了许久,严平山才轻手轻脚的推开门,侧着头看钟宛。
钟宛坐在榻上,抬头看到严平山,气不打一处来,“你好好的送他红ji蛋做什么?!”
严平山没反应过来,顿了下无辜道:“不是你自己说的,以你的名义,送点咱们黔安的土仪去吗?那茶叶多半都是让你喝了,酒也做成菜了,就剩了十来只落了毛的母ji,我怕伤你脸面,没直接送过去,然后……”
钟宛被严平山说的头大,打断他道,“算了算了。”
钟宛竭力压下脸上的春意,尽量表现的和往常一样:“封锁消息,不要让别人知道他来过。”
“这怕是封不住了。”严平山不忍心道,“我也没想到郁小王爷的排场如此大,来咱们府上还封了路,前后四条街全被拦了,郁王府的家将严防死守,吓得来咱们府上探病的贵人们都不敢出门,直等郁小王爷走了,才刚从后院出来……”
钟宛生不如死……这下行了,宣瑞病的要死的事能不能传出去钟宛不确定,郁小王爷硬闯自己院子,反锁房门跟自己共处一室的事肯定是能传遍京中大街小巷的。
过不了几天,江南江北大概也都会知道了。
那些写话本的书生,听了这消息不知要有多兴奋。
等他们写出来,再传入京中,郁赦大约也会很开心。
反正倒霉的只有自己而已。
好不容易守了这么多年的处子之身,说没这就要没了。
严平山侧头瞄了钟宛一眼,想问问郁赦方才在屋里对钟宛做了什么,又隐隐觉得这事儿是不能问的。
钟宛不用看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头更疼了。
严平山既怕钟宛吃了亏不能说,又怕他受了什么隐秘的伤不开口,欲言又止了半天,吭哧出了一句,“你要热水吗?”
钟宛生不如死,心道要热水做什么?清洗我被郁赦攥过的肮脏了的手腕吗?
严平山眼神闪烁,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知趣的闭了嘴。
“……”钟宛彻底没脾气了,他真心实意道,“你问吧,你问了我才好把话解释清楚了,咱们府上不知道有多少别人的探子,我得借着他们的口给自己一个清白。”
严平山怕刺伤了钟宛的心,忙摇头,一脸的讳莫如深。
钟宛怒道:“问!”
严平山赶鸭子上架似得,艰难道:“你是不是……”
钟宛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听清楚了,我,还是块完璧。”
第25章我怎么记得…钟少爷卖身契还在您手里呢?
钟宛不说还好,话音落地,严平山看向他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不忍和怜悯。
钟宛捂着被气疼的肝,气的说话声调都变了,“我俩就是聊了两句,什么也没做,红ji蛋的事我不跟你追究了……算我求你了,别送热水来,我不想边哭边沐浴,忙你自己的去吧。”
严平山不放心的看看钟宛,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钟宛揉了揉眉心,把门关好,自己走到手盆前,神情恍惚的一点一点清洗自己的手腕。
钟宛肤色白,手腕上被掐出了几点指痕。
钟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苦心练了二十四年的童子功,就这么废了……
还他娘的废的不明不白。
钟宛又想起自己方才情动的事,恨不得一头扎进水盆里淹死自己,这以后还怎么同郁赦见面?
这还要留在京中呢,以后见一次丢一次人,多见几次……在郁赦那仅存的一点儿颜面就全掉光了!
钟宛擦了擦手,强迫自己不再想郁赦,出门去后院了。
宣瑞两颊烧的绯红,嘴唇发白,呼吸粗重,胸口大起大伏,双腿还时不时的抽搐一下,看上去不能更惨了。
钟宛偏头看向守在病床前的太医,问道,“我们王爷这是怎么了?按着太医的方子喝了一天的药了,病丝毫不见好,是不是要换换药?”
太医疑惑的很,“昨日来看,觉得王爷是受了风寒,突发急热,今天看……又觉得不太对。”
有外男在,宣从心就坐在了屏风后面,闻言道,“原本确实只是着了凉风,大哥也没当回事,但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烧了起来,人再也叫不醒了,喝了几服药下去,病的越来越严重,现在吃什么吐什么,再这么下去……”
钟宛暗暗向太医施压:“原先至少还能吃两口粥,现在什么都喂不下去……这么拖着,怕要把小病熬成大病。”
太医也着急,连忙道:“是是,容我同其他两位太医再商量一下,重新拟个方子。”
钟宛颔首:“费心了。”
太医忧心忡忡的去了,严平山压低声音,着急道,“他们还要再治下去?那我们什么时候跟皇帝请辞?”
“皇上派他们来的,他们不敢不尽心。”钟宛轻声道,“没事,宣瑞病越来越严重,太医们不想将来受连累,回去必然会更添油加醋的同皇上说,皇上不会信我们,但会信太医的。”
“太医们怕治不好宣瑞,皇帝也怕我们在京中出事,他说不清楚。”钟宛淡淡道,“到了那会儿我们再请辞,皇上会愿意甩掉我们这个麻烦的。”
严平山想了下点点头:“你说的对,皇上不可能管也不管就放咱们走,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总要好好的医治上一阵子才说的过去,只是……要让王爷受罪了。”
严平山把宣瑞头上的shi帕子取了下来,换了一条新的上去,忧虑道:“这么连着吃那药……没事吧?这可都吃了两天了!”
钟宛不甚在意道:“没事。”
严平山皱眉看着宣瑞,还是不放心,看向钟宛,压低声音又问道:“你当时吃了几天?”
钟宛淡然道:“十七天。”
严平山一窒,眼中闪过一抹羞惭之色,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钟宛一笑,并不往心里去。
说话间,宣瑞肩膀抖动了两下,突然翻过身来,对着床下的痰盂“哇”得吐了起来。
宣从心用帕子捂住口鼻,闷声道:“我先回自己屋了,有事让人叫我。”
说罢走了。
钟宛看着宣瑞这幅形态,突然想到,自己少时吃了那药也是这样吗?
那会儿……可是郁赦照顾的自己。
钟宛拼命回忆,自己当时也吐了吗?也是这么个……脏污的样子吗?
郁赦居然没把自己丢出府?
果然少年时脾气太好了。
钟宛是真的记不起他当时吐没吐了,只能确定,那会儿的情形绝不会比宣瑞强到哪里去。
钟宛当时急于向史老太傅传递消息,郁王府的人自然是不能用的,传递的消息一旦被有心人拿到,就会连累了史老太傅。
除了府中仆役,钟宛能见到的就只有郁赦了,但钟宛并不信任郁赦,只能另辟蹊径。
太医院的一个老太医是将钟宛从小照看到大的,钟宛想借他联络史老太傅,所以先装了两天病。
钟宛病了,郁赦自然会请太医,但请的不是钟宛要的。
钟宛防备着郁赦,郁赦也防备着钟宛。
郁赦不能给自己父王找麻烦,也不想让钟宛引火烧身。
钟宛装了两天病,被郁赦的心腹太医灌了一肚子无功无过的清火汤药,气的肚子疼,无法,只能再寻他路。
钟宛借着之前生病的引子,溜进别院的小药室内偷了许多药材,他没法避开人熬药,只能将药材全磨成细粉,分成一包一包的藏在自己床下,每天生吞一包。
如此,钟宛真病了。
钟宛怕引起郁赦注意,起先老老实实的由着郁赦的心腹太医医治,太医给开什么药他吃什么药,半夜没人时他再偷吃药粉,如此下来,病的越来越重。
半月下来,钟宛瘦了一圈,床都下不来了。
他心里有个念头撑着,ji,ng神还好,还能跟郁赦叨叨:“郁赦……你这次可赔了本了,花了这么多钱把我弄来,什么也没做,过些日子还要赔一副棺材板。”
郁赦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一言不发。
钟宛事多的很,又提要求,“棺椁……要金丝楠木的,我嘴里不要含珍珠,我要玉蝉,这样我来世托生,八成还是个文曲星……”
少年郁赦眼中隐隐带了几分愠色。
钟宛病的头昏眼花的,根本没看见,还在作死:“你说……我这个身份,将来要埋在哪儿比较好?我的棺椁那么好,你别把我埋到城外乱坟岗啊……会……会被人挖走的,但我应该也不能埋回我们钟家祖坟了,我落了奴籍,没脸去见祖宗,那……”
钟宛无奈道:“那就只能埋在你们家了,你可以把我埋在你的坟茔边上吗?”
少年郁赦低声道:“埋我旁边作甚?”
钟宛坦然道:“不然我没处去了啊,将来你把我和你的郁王妃埋在一起吧,行吗?”
“……”郁赦道,“你跟我的王妃葬在一处?那我去哪儿?!”
钟宛调戏了一把未来的郁王妃,想笑不敢笑,“我又不要多大地方,大不了给我的棺材定小一点就是了,这样吧,咳……给我定个小小的棺材,把我葬在你和你的王妃中间,这样百年之后,我们三个就能在地宫里开开心心的住在一起……”
郁赦声音带着冰碴,“钟、归、远。”
钟宛吓了一跳,费力的看向郁赦,咳了两声,“怎么了。”
郁赦双目发红,两步走到钟宛床前,掐着钟宛的手臂狠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最好马上说了!等你真的死了,你的那些小算盘就全打不通了。”
钟宛心里咯噔一声,他本要在今天装个可怜,求郁赦请照顾自己的老太医来的。
但万万没想到,郁赦已经猜到了。
“把你的那些小聪明都收起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让自己病的,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郁赦声音冰冷,“但你再这么玩下去,我能保证,绝对会在我家祖坟里给你找个风水最好的坑!”
郁赦头一次这么失态,钟宛一时吓呆了,好半天才轻声道:“我……我想让柳老太医来看看我……”
郁赦推开钟宛,当即吩咐下人去请柳太医,又命所有仆役退出房间,好方便钟宛和柳太医说隐秘话。
“见了你要见的人,你最好能马上好起来。”
郁赦凉凉的看了钟宛一眼,走了。
之后再没来看钟宛。
而钟宛也在郁赦刻意的纵容下,顺利的给史老太傅传递了消息。
钟宛如此放下心来,ji,ng神一松溃,连日积在身体里的毒如狂风骤雨一般反噬而来,当天就将他烧了个人事不知。
那会儿林思已经被郁赦寻来了,小林思急的跟着上了火,日夜照顾着钟宛,但钟宛就是醒不过来,病也丝毫不见起色。
林思并不会照顾人,粗手笨脚,给钟宛换个shi帕子能淋钟宛一脸一头的水,给钟宛喂药能灌到他脖子里去,郁赦心里憋着气,本在和钟宛冷战,但一看两人这幅样子,忍无可忍的把林思轰回了马房,挽起袖子,自己亲自照料钟宛。
钟宛记得自己再次醒来时,是躺在少年郁赦怀里的。
郁赦连着照顾了钟宛几天,也累坏了,手里拿着帕子倚在床头就睡着了,被梦中不见外的钟宛当了枕头。
……
钟宛当时大病初愈,没ji,ng神想别的,但现在回想起来,禁不住两耳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