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野和林雾紧挨在他们后面,林雾一踩上去就觉得不对,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响应。
“小心——”他转身直接将王野扑向后方。
“轰隆”一声巨响,地面坍塌出一个直径四五米的深坑,前面几个人连同原本在林雾和王野身边的人,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全部跌落进去。
王野和林雾正好卡在深坑边缘,半个身子悬空,逃过一劫。
监控前的面试官微微抬眉,17号,反应还挺快。
夜色里,很多面试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见巨响都不敢再动。
坑深三米左右,泥土松软,下面还有厚厚草垫,摔不坏人,但就是这样才更可恨。
“这他妈的为什么还有陷阱?!这他妈的为什么还有他妈的陷阱——”
严峭:“惊喜来了。”
西北、华北俩队长现在心头就飘荡三个字:不、是、人。
“受害者们”一吼,其他人就全明白了,这是早就料到他们会沿着方向径直走,在路上提前挖坑设伏。
关键是这样的坑鬼知道前面还有多少,一时间没人再敢轻举妄动。
“21号,请在原地等待,我们会尽快将你接回。”无人机又神出鬼没地盘旋到陷阱上空。
坑里有人放弃了。
“21号弃权!再重复一遍,21号弃权,第三轮面试剩余28人——”
洪亮声音借由无人机响彻雨林,也盖住了坑内动静。
只有夜视监控画面前的人,才清楚看见一个人影爬出深坑。
1号,毛硕。
出坑的一瞬间,青年的手掌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快得监控画面都来不及捕捉,就又恢复如常了。
“兽化觉醒者。”西北队长一点不意外,就毛硕在体测中表现出的身体素质,已经远超普通的野性觉醒水平。
华北队长泡了个泡面当夜宵,端着回到办公桌重新坐下,看着直播下饭:“老严,你挖的坑不止这一个吧?”
石沉大海。
严面试官又把通讯屏蔽了。
十几分钟后,又一个坑,比先前的更大,更隐蔽。
这下面试者们再不抱幻想——走直线,就等着被坑死吧。
直线路径充满恶意,大家只能改从别的方向,迂回朝着终点前进。这样一来,可走的路就有无数条了,人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与判断,二十几个人渐渐分散。
月光透不过茂密宽大的叶片,面试者们的踪迹和声响,一点点淹没在深夜雨林里,仿佛先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然而静谧从没有真正回归这片丛林。
“13号弃权……第三轮面试剩余27人——”
“19号弃权……”
“24号弃权……”
陆续有人掉落新的陷阱,能自行脱困的少之又少,剩下的至少一半直接弃权,另外一半在经历了愤怒、不甘心等等情绪过程后,再弃权。
面试一整天下来积累的疲惫与压力,是心态崩塌的根源,陷阱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西北:“也不知道老严究竟挖了多少坑,这可是破坏植被。”
严峭:“都是因地制宜,有坑用坑,有水用水,什么都没有,就借助地势落差。”
西北:“那还……老严?”
华北队长服了:“你别总这么神出鬼没行吗,上线咳嗽一声,ok?”
严峭:“你俩怎么还在,明天没任务?”
西北队长:“下午出发去秦岭,早着呢。”
华北队长:“明天下班前上交局长一份六千字工作报告。”
严峭:“现在写多少了?”
华北队长:“六个字。”
严峭:“很好。”
午夜零点,面试者只剩21人。
直播系统里的画面已经随着面试者的行踪分散,细分成了十几个,每个小的夜视画面里都是一个或者一组面试者。
有人单枪匹马,有人结伴而行。昼夜科属在此刻区别分明——眼神放着精光的不一定是夜行科属,但眼神疲惫困倦到生无可恋的,绝对是昼行科属。
白天体测,利于昼行科属发挥,晚上生存竞速,则是夜行科属占便宜。
但即使是林雾和王野,在如此恶劣的光线条件里,面对这样复杂多变的雨林环境,也是焦头烂额。为了躲开陷阱,他们小心再小心,仔细盯住脚下即将要踩的每一块地方,稍微感觉有些异样,不管是不是真有陷阱,他们都果断绕开,再换路线。
宁可绕错一千,不能踩错一个。
如此一来,行进效率极其缓慢,进入雨林四个多小时了,才走到地图标识的第一个参照物——一条小溪。
上北下南的地图,这条东西流向的小溪被画在纸面上方五分之一的位置,而终点标识在最下方。也就是说,他们才仅仅完成了路程的五分之一。
“这样下去不行。”林雾收起地图,气喘吁吁,头发早被汗水打透,几绺贴在额前。
王野很自然伸手帮他撩开,发现林雾的眼睛,在夜里比在白天更好看。
“你想怎么的?”
“以逸待劳,等天亮。”林雾说,“这边天亮得早,最多再过五六个小时就行,等光线一亮,陷阱就算伪装得再好,也会比现在容易发现得多。”
王野:“你不怕天还没亮,前十名就已经出来了?”
“不会。”林雾果断摇头,“如果像我们这样小心,就算一直安全赶路到天亮,也最多再前进五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一,并且要付出比白天更多的体力代价,我们在这几个小时内恢复的体力,足以追上甚至超越他们。反过来,如果他们追求速度,那必然就要牺牲安全性,极大概率没等天亮,先掉陷阱。”
“你想好了就行。”王野答应得没任何犹豫,说完立刻开始打哈欠,身体肌肉眼见着放松下来。
直播画面前的俩队长:“……”
你这模式切换得会不会有点快!
严峭品着第八杯咖啡,视线落在2号和17号的监控画面上。两人在一棵铁杉树下休息,周围都是跳舞草,这些叶子在阳光里总是很容易舞动起来,但在月亮底下却静悄悄的,像害羞的小姑娘。
这俩人不是第一个开始考虑要不要等天亮再行动的,却是第一个果断实施,原地休息的。
通过监控画面和声音的实时传播,面试官上帝视角跟随了全过程。
这并不容易,严峭知道,因为就是他亲手将面试者们的身体和心理的承受逼到极限。极限之下,任何可能发生的闪失——比如因为休息和前十名失之交臂——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都会成为压在面试者心理的一座大山,阻碍他们理智决策。
王野。
林雾。
严峭从摊开一桌的资料中,将两人资料的文件夹拿过来,重新翻开。
仍停留在王野、林雾监控画面声音频道的耳机里,再次传来两人对话。
严峭低头看资料,没再注意监控画面。
林雾:“我咋感觉你考不考这个都行,就是陪我来的呢?”
王野:“睡觉。”
林雾:“王野,我说真的呢。”
王野:“本来就无所谓,我画画也能养你。”
林雾:“……”
王野:“但一起考上最好。能二十四小时在一起,我干啥要扣掉早八晚五。”
越听越不对劲的严峭迷惑抬头,现代年轻人的朋友标准已经提升到必须“朝夕相处”了?
夜视画面里,2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17号圈怀里了。17号也依靠得坦然,舒舒服服闭上眼睛。2号低头亲了一下17号头发,然后自己也靠向树干闭目养神。
严峭的文件夹脱手,啪嗒落回桌上。
同一时间,身处首都的华北队长跌落转椅,远在西安的西北队长喷了枸杞。
朋友关系?
这属性不能说一模一样,可以说是毫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