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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肖朗是隔代教养,爷爷只有小学程度,奶奶不识字,两老人加起来一百多岁,平日在自家的院子后边种菜,生活过得简朴。
红砖瓦房的三合院内有一座枝叶繁茂的瓜棚架,金黄的花朵和粗细不一的瓜果点缀其中。入夜后,肖朗喜欢卧在瓜棚架底下的躺椅乘凉,遥望满天星斗,幻想有朝一日定居在城市高楼大厦……就像他的大学死党──申士杰。
啧啧……人家的父亲出门开宾士代步,娶二十岁的年轻模特儿为妻,不知羡煞多少人咧。肖朗斜眼一瞄,死党申士杰拿着衣裳朝卫浴间走去。他想不通,阿杰怎不待在五光十色的城市,竟拎着行李来到乡下赖着不走?
「喀。」卫浴间的门上锁。
申士杰摘下银色镜框眼镜,连同衣裳搁在角落的置衣架上。动手脱衣,镜面映出一头金棕色的微卷短髮和英俊的脸庞,半眯起湛蓝的眼,目光透出一丝桀骜不驯。
打开水龙头,「唰」阵阵水雾由莲蓬头喷洒而下,他浑身淋得湿透。
卫浴间没有浴缸设备,沐浴品仅有丽仕香皂、牙膏、牙刷。肖朗的家境清寒,居住数日,申士杰已习惯早餐是一锅稀饭配酱瓜、麵筋;午餐是麵食伴着油葱酥和少许的青菜、肉片;晚餐稍显丰盛些,通常是一菜一汤加上一锅炖肉或咸鱼,十足的家乡口味。
就营养学而论,并不均衡。但肖朗的身高有一百七十五公分,体重适中,肤色偏棕,浓密的黑髮在阳光下亮得耀眼,笑起来有酒窝,宛如邻家大男孩似的充满朝气与活力,唯一的缺点就是很聒噪。
他想不透肖朗的大嗓门究竟遗传到谁?
卫浴间外传来一阵招魂似的铃响,申士杰顿时想起,每逢星期三六日,肖朗的阿公办法事,为各方前来的信众解惑。
这算是另类职业吧?他不瞭解民间各项习俗,也从未亲历过任何庙宇,虽然时有耳闻社会上的灵异现象发生,但毫无根据,也就称不上信或不信了。
沐浴罢,他戴上眼镜,穿着休閒轻鬆,离开卫浴间,好奇地站在庭院中观看。
屋檐下,邻村的王婶和肖奶奶閒聊──
「那个少年仔是谁啊?」
「是我孙子的朋友。」
「看起来真将才呀,好像外国人。」
「他是臺北人,读医科的。」
「哦哦。跟肖朗读同一间?」
肖奶奶略显不好意思地说:「我的孙子没那么行,以后读完大学,只能回乡下养牛。」
王婶噗嗤一笑:「唉唷!你怎这样说……」
「本来就是啊。我的孙子读什么……畜牧,我和老伴都听不太懂,只知道以后可以养猪、养鸭,反正就是做一些乡下人的工作。」
王婶听得一头雾水,要学养猪、养鸭哪需要专程到臺北念书,直接去猪寮、鸭寮养就好了。
她不禁谈起自家的例子:「现在的年轻人都出外工作,待在乡下没出路。像我儿子三年前就搬出去住,娶媳妇生了两个孙子,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团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年轻人有自己的打算,做长辈的无法勉强他待在乡下。」
「不会勉强啦。」肖奶奶所求不多,只盼孙子诸事顺利,一生平安。
申士杰注视着厅堂内,阿公叽哩咕噜地向一名女信众说着令人费解的话语,一旁的桌头即时翻译:「仙仔指示:你家的果子园内有一隻猫精作怪,吓到孩子……」
陈三姑诚惶诚恐,「难怪我的金孙半夜啼哭,机器也一直坏,我这两天又跌倒……要如何化解?」
肖爷爷一手在桌上又敲又划的,说了一阵天语。桌头转译道:「仙仔会给你三张符令,一张要化阴阳水净身,一张要放在枕头底下七天,另一张贴在仓库。」
桌头递上符纸和朱砂笔,等肖爷爷下咒画符完毕,他放入红包袋内,转手交给陈三姑收好。
「多谢仙仔的帮忙。」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答谢,尔后一瘸一拐的跨出门外,和肖奶奶打声招呼,便让儿子给载回家去。
桌头高喊:「下一位信士张良,家住a市……今年三十四岁,来问身体……」
申士杰看得出神,浑然不觉肖朗来到身后。
「喂──」
申士杰回头,注视肖朗凑近的笑脸。
「嘿嘿,你看这么久,也有事要问阿公?」
「没。」
「好奇唷?」
「是好奇。」
「人人都说我的阿公是半仙,消灾解厄很灵验,而且不收费哦,随人的心意给红包的。」肖朗摘下他的眼镜,瞧了瞧,又说:「你没近视,戴这副没度数的眼镜干嘛?」
「好看罢了。」
「借我戴一下。」肖朗戴上眼镜,笑问:「好看吗?」
「像呆子。你一点也不适合戴眼镜。」
「靠,就你适合唷──」
申士杰没听他鬼叫完,抬脚便往房间走。
点了蚊香,肖朗
', ' ')('低身放入床底下,「夏天时,乡下的蚊子多,你住得习惯吧?」
「若不习惯,我早就走了。」
申士杰与肖朗同寝几日,睡的是通铺,由一开始的不适应到渐渐习惯,倒也忘了臺北自家的席梦思床有多舒适。
放下蚊帐,他挪了下电风扇的位置。肖朗的家中没有冷气,房内仅靠一台电风扇散热,睡至半夜难免被热醒。
肖朗钻入蚊帐内,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问:「你住在我家,每次洗完澡换下的衣裳怎不留给阿婆一块洗?」
申士杰没答腔。
「莫非你不好意思唷?」
「我没你那么懒。」
「嗟,我才没你那么好命。」肖朗哼说:「你那臺北的家里有请佣人打理,平常你根本不需要做家事,还敢嫌我懒。」
「我的衣服是不给佣人洗的。」
「真的还假的啊?」肖朗摘下眼镜,翻身趴到床边,掀起蚊帐,「喏,还你。」
「当然是真的。」申士杰拿回眼镜,转手搁在书桌上。「你现在要睡了?」
「嗯……我家这一带比较偏僻,没什么娱乐场所,不睡觉能干嘛。」肖朗慵懒的挪到床内侧,点亮墙边的一盏小夜灯,又说:「阿公在办法事,客厅里都是些外来客,我不想待在那边看电视。你干脆也早点睡吧。」
申士杰提醒:「你还没洗澡。」
「明早再洗。」
「大清早,我们俩要去采收梨子,你忘记了?」
「没。所以我才要早点睡。」肖朗找藉口的功夫一流。
申士杰瞪着蚊帐,拿肖朗没辙。
「阿杰,不想睡的话,你请自便,麻烦你把灯关掉,我先睡了。」肖朗暗自窃笑,他和阿杰根本是处在不同世界的人;个性南辕北辙,喜好也不尽相同。
好一会儿,身旁有了动静,他抬脚就往申士杰的腿上跨,喟叹:「挺舒服的。」
申士杰不禁蹙眉,「你睡觉的时候都喜欢往别人的身上蹭?」
「是又怎样?」肖朗故意一脸凑近,闻了闻他的侧脸,刮胡水的味道挺香的。
申士杰由着他贴近,又问:「你从小就这么白目?」
「对呀。」肖朗厚脸皮地笑笑。
申士杰闭上眼,也已习惯他恶作剧似的小举动。
「哎,挺热的……」肖朗褪去上衣,不禁抱怨:「电风扇的风都被你挡住……」
「要不要换位置?」
「不用。」
申士杰淡淡一哂。肖朗虽白目,但对阿公、阿婆很孝顺,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个性毫无心机,两人相处也颇契合。
良久,肖朗的呼吸均匀,已经睡熟了。申士杰借由墙边的一盏小夜灯,凝视着他,鼻翼有些小雀斑,眉毛如发色浓密,丹凤眼,短睫毛,唇色偏红,灿笑时,露出两颗虎牙,五官属于娃娃脸。
打从两人在校外认识的那一刻起,他就被肖朗的外型所骗,以为他只有十六、七岁,当肖朗破口骂了一声:「干!你的车撞到我的车,怎赔?」
为了抢机车位,肖朗不顾他在倒车,硬生生地穿越汽车的停车格,意外就发生在一瞬间──
于是自己赔了一千元和解。三日后,肖朗找上他的系所,还他八百元,说是更换机车的煞车皮而已。他们俩,渐渐熟络成为好朋友……
大清早,申士杰洗净衣裳,一件件晾在屋檐下。
仿佛万国的旗帜飘扬,肖朗一家子的衣裳未收,五颜六色的四角内裤和海滩裤少说也有六、七件──都是肖朗穿过的。
申士杰不禁摇头,肖朗自理生活的能力有待加强。
「阿杰,早啊──」肖朗打着哈欠,头髮乱糟糟的跨出大门槛。
「早。」申士杰为他收衣裳,不一会儿折返回房。
肖朗揉揉脸颊,像搓汤圆似的,眨了眨眼,直走进厨房,瞧见奶奶在煮稀饭,喊了声:「阿婆──」
肖奶奶一如往常地叮咛:「快去刷牙、洗脸,等一下吃早饭。」
「哦。阿公还在睡?」
「是啊。」她搅动一锅粥,视力大不如前,背也有点驼。「最近你阿公只要办法事,隔天就睡得比较晚。」
「阿公的年纪大,应该退休了。」
「这种事情哪能说退就退,你阿公还有感应,这辈子註定要为人服务到老。」
肖朗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人鬼殊途,哪来这么多冤亲债主还是鬼怪讨债、吓唬人。为什么人就不会去吓到鬼?鬼不都是人死后变的,它们吓人就有钱可拿或得到其他好处吗?」
肖奶奶瞠目怪叫:「你什么都不懂,话不能乱讲,不然会受到神明的处罚!」
「我哪有乱讲,就是不懂才要问清楚。还有,神明不会随便处罚人啦,否则这世上就没有人敢讲话了。」
「你……」肖奶奶的嘴一张一合,反应不如年轻人的嘴快。
肖朗进入卫浴间,门合上。刷牙
', ' ')('洗脸后,抬头大喊:「阿婆,我要洗澡,帮我收一件内裤──」
她在厨房碎念:「你这孩子常常没拿衣服,最好没裤子可穿……」
餐后,肖朗一脸嘻笑的走出厨房,神清气爽,到厅堂朝神明和祖先上香,打小就是这么有样学样,称不上虔诚或不敬。
申士杰随后来到,适才听阿婆连连抱怨,自家的孙子什么都好,就是口没遮拦。他忍不住规劝:「你以后别再惹阿婆生气,老人家重视传统,你若无法认同,也没必要说出口。」
「喂,你哪时候开始变得爱说教啊。」肖朗一回身,又口没遮拦:「我觉得阿公当乩身这么多年,是该退休啦。
「你就不知道当神明的代言人有好有坏,禁忌又很多。事情办得好,人家就说灵验,若是处理不好,有时候也会惹祸上身咧。像是同行相忌、被人下符等等,这些事我以前就听阿公说过,还有人假借神佛名义,敛财诈骗的。」
「我阿公不是神棍,但也不是万能。他今年快八十岁了,菩萨若是有灵,就应该找接班人服务。我说的没错吧?」
申士杰不置可否。
香炉渐渐冒出一团烟雾。肖朗还在说:「我阿公收的红包除了分给桌头当报酬,大部分都拿去做善事。阿公说我的命不好,求菩萨要保佑我一生平安,乐捐的钱是还愿呢。他这么辛苦,我现在有能力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当然不希望阿公继续当乩身……」
申士杰打断他未竟的话,「你刚才烧了什么?」
肖朗愣了愣,「什么……」
「香炉冒烟了。」
「啊啊,不会吧……」肖朗回头一瞧,呆了。
申士杰上前查看之后:「香炉内有一轮线香,先前阿婆点的香快烧完了,适才你又上香,底部的温度偏高,于是产生闷烧现象。」
「不对啦!」肖朗争论:「这是发炉、神迹!」
申士杰调侃:「说不定是菩萨显神迹警告你,别惹阿婆生气。」
肖朗斜眼瞪他,「你也认为我乱讲话?」
「你是吵了些。」
「靠,我有话直说不行唷?」肖朗嚷嚷。
申士杰瞥见阿婆已来到,便适时地打住话题。
「阿朗,你又大小声地吵什么?」
「呃……」肖朗一阵心虚,小声说:「神明炉发炉了。」
「啊,怎会这样──」肖奶奶惊呼。
「等阿公睡醒,您再问他啦。现在,我和阿杰要出门去工作了。」话落,肖朗一把拉住阿杰,速速逃离现场。
占地好几亩的水果园内,果梨结实累累。农家自产与负责包装,平日的农务繁重,每当采收季节来临,便临时聘请人手帮忙,赶着出货大量销往外地。
接连三日采收梨子,肖朗做得顺手,时而瞄向城市来的大少爷,干起农活也是有模有样。
近中午,肖朗与申士杰一同在树下歇息,尝着农家提供的包子点心,肖朗忍不住问:「阿杰,你以前做过啊?」
申士杰愕然,「做过什么?」
肖朗一翻白眼,「就是到果园采收瓜果啊。不然你以为我问什么?」
「没。」吃完点心,申士杰就口喝水。
肖朗继续追问:「你都没去过观光果园?」
「没有。」申士杰反问:「很重要吗?」
「聊聊也不行唷。」肖朗撇嘴轻哼,内心颇不是滋味。阿杰无论做什么事都得心应手,书念得好,人也长得帅,是个混血儿呢。
申士杰告知:「我以前没在外地待这么久,第一次到乡下和你一起生活,所见所闻与都市的生活截然不同。这是很棒的体验。你满意了吗?」
「嗟,我是为了生活在打工赚钱,你怎像观光似的,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还好。」他的体力和耐力都不输给肖朗,且采收果梨的工作量也有限度,一到下午三点就收工,尚在可应付范围。
「我本来以为你待不到一个星期,就会回臺北了。」肖朗大口咬下第二颗包子,吃得两颊鼓胀。吞咽后,他又问:「被我拉来一块工作,你没在心里偷骂我吧?」
「怎么可能。」申士杰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喝水吧,别噎着。」
肖朗伸手接过,啃完包子,甫抬头,看见果园老闆的母亲陈三姑朝这儿走来。
她亲切地喊:「阿朗──」
他应道:「三姑婶,有事要吩咐唷?」
陈三姑笑咪咪地说:「你今天回去记得跟你阿公说,我那天拿的符咒真有效,用过之后,我的金孙现在很好带,园里的工作也很顺利。不像之前,包装机器一直故障,我也莫名其妙的跌伤,诸事不顺的。」
「哦,好。我会记得转告。」
「多谢啦。」陈三姑站在他面前,拉起一截裤管,证实所言不虚:「你看,我腿上的瘀青都消了,膝盖的伤口已经结痂,走路也不会跛。」
肖朗认真地看了一下陈三姑的脚,表面像发皱的橘子皮……
', ' ')('「呃,是好很多……」他不禁偷瞄一旁的阿杰,双腿修长,且一身都是名牌,实在好看多了。
奇怪……阿杰怎不嫌这工作无聊?他不缺钱花用,根本没必要做这些……肖朗想得出神。
申士杰见他发愣,直盯着别人的腿,实在很没礼貌。
陈三姑急忙拉下裤管,害臊极了,都一把年纪,露腿给人看,还会令少年仔想入非非……她不自在地说:「这几天我媳妇回娘家探视生病的亲家公,我得赶快回去照顾我的金孙。园里的工作,就拜託你们俩多帮忙了。」
「喔。」肖朗立刻回神。
申士杰看了下腕表,道:「休息时间快过了。」他站起,伸手拉了肖朗一把,「走吧,我们俩负责的区域还有不少果实得采收。」
肖朗说:「我们俩就算做一整天也做不完,园里的水果要分批采收,我预估起码要做两三个星期哦。」
两人一起分工合作,谨慎地剪下硕大的果梨,一篮又一篮的放妥,再由肖朗以手推车拉到仓库外,换上一整迭空篮子,又拉回园内继续工作。
肖朗不禁羡慕阿杰的身材高挑,够得着位置较高的果梨,一双臂膀的肌肉相当结实,贴身的汗衫之下,腹肌十分明显,肯定有练过。
他提议:「阿杰,今晚有夜市,我们去逛逛如何?」
申士杰顿了下,道:「我没意见。」
「就这么决定啰。」肖朗嘻笑,打算带阿杰出门去炫耀一下,就像饲主带着一头高壮又优雅的牧羊犬遛街。
申士杰觑了肖朗一眼。
那身棉质短衫已湿透,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耀,及膝的短裤宽鬆,一双旧白布鞋沾了不少泥土,整个人像极了閒散在路旁的一隻野猫……有车经过,肯定浑身寒毛竖起,尾巴翘得老高。
一抹笑意漾起,柔和了刚硬的五官线条。此刻,他有如英国绅士,体贴地说:「夜市的地点若很远,我们就开车去。」
「不用麻烦啦,骑车只要三十分钟左右,我又没要买些什么。」肖朗难得大方,「我会请你喝饮料。」
「哪种饮料?」
「红茶啊,一杯二十元,很便宜。」他想起每次出门,都是阿杰在付帐请客,久而久之也会不好意思。
「如果要你请一杯两百元的红茶,你肯定哇哇叫。」申士杰泄他的底,人是小气财神。
「啧,能不叫嘛?一杯泡沫红茶要两百元,分明是抢劫!」肖朗的手没闲着,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挺身,像捣蒜。
申士杰的动作也嫺熟,颊上的汗水滑落,沿着颈动脉渗入领口。整个人在太阳底下劳动,肤色已晒成小麦色。
午后,工作告一段落,两人各自拿了一瓶农家提供的矿泉水,共乘一部机车,骑在乡间的小路,放眼望去,两旁是一片绿油油的稻田,暖风吹送,摇曳生姿,谱成一幅田野风情画。
犹似渡假,申士杰抵靠着肖朗,暗恋这一段秘密时光。
肖朗丝毫不察,身后的他对自己存有幻想──
回到三合院,肖朗脱下安全帽,大呼:「好热,我满身汗,先去冲澡。」
申士杰径自走入屋内,没看见阿公和阿婆,猜想这时候八成在菜园忙。
他记得肖朗提过,家中的经济并不宽裕,老人家上了年纪,每个月由政府机构给予微薄的老人年金补助,加上阿公为人办事,以及看风水所得的红包收入,尚可应付基本生活开销。
这一座三合院是肖家唯一的祖产,他环顾四周,厅堂供奉神明和祖先,除了一张供桌和两张长椅凳,角落的架上有一台二十吋的电视机,旁边堆迭几张塑胶椅,另一角落放置祭拜的香、蜡烛和金纸等物,并无其他傢俱。
至于厨房连接卫浴间,入口旁立着一台老旧的电冰箱,放碗盘的橱柜和餐桌椅的材质相同,大部分的乌漆掉落,久留至今仍舍不得丢弃,只因这是阿婆年轻时的嫁妆。
他抬头看着顶上的屋樑依旧结实,支撑着三合院的结构,发挥它遮风避雨的功能──这个家犹如这里的人们,看似不起眼,却处处充满着和善与温情。
走往房间的途中,房门口的斜角处有一道木梯,他好奇的爬上去动手推开活板门,探头观望肖朗的房间上方尚有一处空间,堆放不少杂物。
他小心翼翼地爬入内,头上距离屋顶仅有两公尺左右,人无法站立起来,一隻蟑螂由墙边窜过眼前,不知这杂物堆里头有没有窝藏老鼠?
他观察入微,眼下的木板残留深浅不一的手印及人爬过的痕迹,由此判断肖爷爷或肖奶奶久久才上来拿物品。墙角处有几隻瓮,以红布或塑胶袋作为封口,绳索绑得相当扎实。
他凑近闻了闻,猜测是私人酿造的酒类或腌渍品。一偏头,对面有一隻大皮箱和儿童骑乘玩耍的小木马,表面上,堆积一层厚灰尘,他屏气打开大皮箱,检视里面有道服、线装古籍、方印和几张泛黄的照片。
他谨慎地拿起相片,看着相片中的人和肖爷爷的五官相似,背景清一色都是在一间庙外。
', ' ')('放回照片,他拿起线装古籍翻阅,内容是符咒相关,不知不觉看得出神。
好一会儿,传来一声喊:「阿杰!」
他回头望,肖朗就在楼梯口,一脸恶作剧似的表情。
「没被我吓到,你这个人很镇定嘛。」
申士杰放回线装古籍,合上大皮箱。
「你上来作贼唷?」肖朗一身清爽,可没打算进入杂物堆当中。
「我把你家当作是我家。」申士杰来到出口处,跟在他身后攀着木梯下楼。
肖朗站在房外,笑说:「我们来交换身分好了;我当你爸的儿子,你当我阿公、阿婆的孙子。」
「可以。」申士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肖朗惊讶道,「我随便说说,你当真啊?」
「这项提议很好。」申士杰轻推开他,开门进入房间拿衣物,「如果可行,我很乐意跟你交换。你放心,我会待到暑期结束,你就好好的招待我吧。」说罢,他径自走出房外。
「靠,原来你的脸皮这么厚……」
肖朗恍然明白,自己被他的外表骗了有两年之久,他还以为他正经八百的,连一丁点的玩笑都开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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