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斐有请他离开的意思。
舒沅听得懂,因为元加依就要来了。
他重新看了看那件扶手上的外套,转头问陆斐:你们上过床了吗。
陆斐知道他在问什么,也没有要骗他意思,答道:没有。
舒沅又问:那接吻呢。
陆斐的语气很平静:没有。
舒沅又哦了声,问:你牵过他的手了吗。
舒沅这些问题的时候并没有哭,只是双眼通红,因为压抑得太凶,连鼻头都是红的。他皮肤白,一旦想哭或者哭过就非常明显,透出一种纯粹的、小朋友才会有的脆弱,让人不忍看到他露出任何难过的样子。
可是,随着陆斐的最后一个答案,眼泪便随着舒沅点头的动作掉落出来,迅速而凶猛。
陆斐的回答是:牵过几次。
元加依到房间来时,陆斐请他进门后就坐在沙发上,很难得地在失神。
房间里有一种咸湿的压抑感,透着悲伤。
桌上的水杯则显示着刚才有人来过。
水杯旁扔着一些皱巴巴的有些湿润的纸巾,用途不明。
陆斐接过元加依递过来的手机,说了句谢谢,用算不上热络与温和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几分钟前,有人崩溃地在他的沙发上嚎啕大哭,哭得很丑。
大概,和那天蹲在小区花园的模样差不多。
第18章
陆斐第二天的早班机,去别的城市。
与他同行的两名高管见元加依专程早起来送他,在路上调侃陆斐是不是终于接受了对方的追求。陆斐只说不是,便未继续这个话题。他本来就不太谈论自己的私人生活,所以大家也不介意,何况这一次陆斐与元加依相遇其实也是偶然,元加依在这里工作,两人在酒店遇到,只是约在一起吃了顿饭而已。
用餐时,元加依说请求一个机会,只是试一试,期间他不会提任何要求,要是试过以后陆斐还觉得不合适的话他会痛快地走。
但元加依送来手机以后,便主动告诉陆斐,不用再考虑他说过的话了。
我还没那么伟大,想要做别人的疗伤法宝。元加依说,哪怕是试一试,我也希望这位对象的心里没有别人。
陆斐本就对此没有回应,这么一来,两人便彻底固定为朋友的关系了。
元加依问:照片都还没换,你确定不准备复合了?
陆斐送元加依到门口,关门前似乎回答了元加依的问题:没有我,他也会很好。
陆斐拿回自己的手机,回复了两个刚才错过的工作电话,条理清晰地梳理好了接下来的安排。挂断电话后,他不可避免地看了一会儿桌面的照片,然后进入设置中,将壁纸更换为他以前留学时在飞机上拍的一张天空照片。
那时候不管是什么都想要记录,舒沅吃过的冰棍留下的木柄、狭小的阁楼里那张很凌乱的铁艺床、两人在街上经过商店橱窗时的侧影,还有圣诞节的晚上,他们随了洋俗立在雪地里的圣诞树。那天舒沅戴一顶大红色的毛线帽躲在树后面,冲镜头吐舌头,手机夜拍模式下形成的画面噪点,让照片充满了记忆的味道这些照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陪伴陆斐,从留学、到工作,到出柜并布置新家,组成了陆斐乏味人生最绚烂的一部分。
换掉原本的照片,设置新的壁纸。
做完这个,陆斐心中感到一阵轻松。
他把桌上的杯子推开,皱巴巴的纸巾也都收进垃圾桶里,触碰到纸巾上的湿意时指尖有一秒钟的发麻。
最后他收起笔记本电脑回了房间,在酒店浴室里冲了个澡,才擦干头发来到桌前继续工作。
大约一个小时后,陆斐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弹窗显示在桌面上:尊敬的会员,您今年的会员权益已升至Level9,优先享用全新口味订购特权
是月饼广告。
再过一个星期就是中秋。
以往每年,陆斐都会在这家手工月饼店提前排队订购月饼,舒妈妈很喜欢吃这家的口味,但她替陆斐心疼钱,说过好几次不用特别去买。
陆斐给邮件点了已读,关闭了弹窗。
从端午到中秋,今年陆斐没有长辈可以送月饼了,自此正式与传统节日告别。
对于部分年轻人来说,省去这些繁文缛节可能是一件轻松的事。
但陆斐这晚没有睡好,在飞机上也点了咖啡。
一旁助理提醒他:陆总,您还没吃早餐,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的。
陆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转而问了其它的事:你失恋用了多久才走出来?
陆斐竟然与他聊起了私人生活,助理有些惊讶,下意识答:要看是哪次了。
助理谈过三次恋爱,其中有一次是他主动提的分手,算不上失恋,他就举例了另外两次:上一次失恋吧,我挺喜欢对方的,就那几天都很难受,整天想着对方,找上门去好几次求复合都没成功,过了半年,也就渐渐地淡忘了。
陆斐轻轻蹙眉,想到了什么:所以只需要半年。
半年算是短的。助理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感叹道,第一次失恋,我好几年才缓过来她是我的初恋,我们大学在一起整整四年,毕业就分手,我们算是没逃过这个魔咒。不瞒您说,哪怕我后来又谈了两次恋爱,还是会忍不住和她比较。直到现在,在同学群看到关于她的消息心还是会痛。好像这一辈子最激烈的爱情,都只和她有关了。
陆斐道:说明你那时很爱她,才会难过这么久。
助理表示赞成:非常爱。
两人短暂地聊了一会儿私事,算是助理替陆斐工作以来的头一遭。也是助理头一遭感觉与上司拉近了些私人关系上的距离,他有些高兴这样的交流,可等他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陆斐已经打开笔记本电脑在工作了。
陆斐没再问过那些情情爱爱的问题。
他背脊挺直,眼神从容冷静,全身心地投入思考,如同许多个日夜里他做过的那样。听说为了搞清楚数据的运算法则,陆斐跨专业进行了长达三年的学习,听说为了留在这里成为站得最高的人,陆斐拒绝了猎头三翻四次的挖角。他可以为了一个设想,不厌其烦地对上级部门阐述它的可能性,可以在所有人都参加团建的时候,留在办公室等一个演算结果。
即便是在碎片化的时间里,陆斐也在不断向上,向上。
仿佛不知疲累。
飞机舷窗外是湛蓝天空与漂浮的云朵。
高空中没有参照物,它们看起来移动缓慢,实际上一日数千里。
在这飞机上的乘客中,不,在这芸芸众生中,陆斐或许不会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但是却是最孤独的那一个。
结束了一段恋情以后,陆斐更加是陆斐。
*
从外地回到家中的第二天,舒沅回了一趟父亲的老家。他的爷爷奶奶很久以前就不在那里居住了,耄耋之年念了旧才重新搬回去,父亲也不是在那里长大的,这次舒沅是要跟着父母去看望爷爷奶奶,舒爸爸中秋节有重要的活动要出席,只得提前团圆。
进门后奶奶说他瘦了,问他是不是减肥,又问他陆斐呢,舒沅才想起来没告诉爷爷奶奶他们已经分手的事。
他没说,长辈们也没说,老人经不得刺激,大家都不想让他们操心。
舒爸爸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说陆斐在工作。
一名小辈听到这里很激动,连连附和,说陆斐在发布会上的表现简直惊艳,还拿出视频来给老人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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