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还有别人。
陆斐按了电梯就退后了一步,而舒沅站在另一侧的角落里。
看着陆斐的背影,舒沅在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怎么才能不失体面又非常有理地把房子的事情延后。
这样的思考仅维持了几秒钟。
电梯在中途停了一下,又有一波人进来了,陆斐再往里退了退,两人的距离忽然就变得很近。
除了上一次落水,舒沅已经很久没感受过陆斐的气息了。
看着陆斐的背影,闻到陆斐衣服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舒沅只觉得周遭的一切他都感知不到了,他想要靠近陆斐的愿望是那么强烈,可对方身上散发的那股气质只让他觉得陌生。
出电梯的时候陆斐遇到了熟人。
这一层都是他们公司的人,对方叫了声陆总,口气很恭敬,而陆斐只是点了点头,回了句晚上好。
走廊的地毯厚实而柔软,人踩在上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两人沉默着,一路无声地来到了陆斐的房间门口。
1613。
舒沅早就知道了,温宜把目标人物的情况给得够足。
陆斐拿出房卡,嘀的一声惊醒了舒沅。
他悄无声息地被惊了一下,已经想起了元加依,迟钝地开始思考对方会不会在房间里,如果在的话,他要做什么反应。
进来。
陆斐脱了鞋,换上拖鞋往里走。
舒沅跟在他身后,经过玄关后朝房间里快速扫了一圈,一览客厅全貌。想象中的元加依没有出现在房间里,说明他们不住一个房间。但舒沅很快就看见了沙发扶手上的一件外套。
稍显浮夸潮流的款式,那绝对不是陆斐的。
坐。陆斐说。
陆斐简短地说了一下处理方式,舒沅其实没在听。
他来到这个酒店,等了那么久,不是来听陆斐和他进行最后的清算的。但陆斐转身进了书房,从里面拿出了他的笔记本电脑,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打开一份表格放在了舒沅面前。
前段时间我请了评估公司,这是他们做的关于目前的房产报价。陆斐俯下身指了指屏幕,食指的指甲剪得很短,很干净,两处房子都有。关于按揭款项和手续费用等也有计算,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符合的,如果有的话可以提出来修改。
舒沅愣了愣:还要请评估公司吗?
陆斐站直了身体,脱掉外套扔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然后解开了衬衣袖扣:有必要请专业人士来做,这样会比较公平。
舒沅轻轻地哦了声,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滑动。
一行行的项目与数字他好像看得懂,又像看不懂,但还是机械地履行着陆斐对他的要求。
他看了两分钟,陆斐给他倒了一杯水过来。
他就说了句:谢谢。
舒沅捧着杯子把水喝了,没有马上回答陆斐,而是说:我在网上看到你们的发布会了。你的那一部分,是前年就在准备的那个,演算的时候数据看起来像个球形的那个,是不是?
是。陆斐这样应着,没有催促他回到正题。
有一次我不小心把过程重启了,害你多等了一个小时。舒沅说,我问你,如果我按到的不是重启,而是删除怎么办。你说没关系,你的数据都有备份。
陆斐这一次没有接他的话题。
舒沅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贪得无厌的闯入者,明明就已经不受欢迎了,还要进一步的索求。
可是,他做不到无动无衷。
不管他上一次说得再决绝,说什么不会等陆斐回来了,实际上想要追上去的人,从来都只有他而已。
他小声地,卑微又隐晦地问陆斐:别的东西,你还有备份吗。
你对我的容忍。
你对我的感情。
还有备份吗。
房间的座机电话忽然响起,突兀得像催命一样,十分刺耳。
冥冥中有什么在打断他们的对话。
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人用座机,有事都会手机联系。可能以为是酒店前台打来的电话,陆斐直接按了免提:喂。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带着笑:回来了?我在猜你什么时候才发现。
陆斐:发现什么?
那头是元加依,对方的语气听上去很熟稔,与多年相交的朋友没有什么区别。
手机。元加依说,你的手机和我的一样,刚才吃完饭我顺手装自己口袋了,你没发现?
陆斐神情没什么变化,只道:我一会儿来找你拿。
元加依笑了笑:没事,我的外套还在你那里,我过来吧。
舒沅听到这里想,外套果然不是陆斐的。
电话挂断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刚才的话题被打断,已经不适合再继续了,舒沅打破了沉默:上次我差点也把手机弄丢了。
陆斐说:我知道。
舒沅点了点头:谢晓芒打电话给你,你没有去帮我拿。
陆斐:嗯,不方便。
舒沅又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的自己看起来一定有点傻。
他又说:我养了一只猫。上次在路口碰见你,我提在手里的那只就是它,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它不太听话,老是在你喜欢的那块羊毛地毯上尿尿,再过一段时间,等它不尿了,我只好把地毯扔了。他似乎在询问陆斐的意见,可以吗。
陆斐说你决定就好。
舒沅又说:你说要分手的那天,我在家里等你了,可是到了一直从下午等到了天黑,你也没回来。
两人之间忽然平静下来的氛围让舒沅凭空多出了很多倾诉欲,一条一条地回忆他们分手后发生的事,都想讲给陆斐听。他说在俱乐部的那天,说靳琛很讨厌,他靠过来的时候我觉得他身上好难闻,他还问我要新的电话号码。
把这些都说完了以后,陆斐说:我把表格发给你,回去以后你看了再做决定。
好像长久的、迷蒙的梦境终于醒了。
舒沅在酒店等了陆斐几个小时,进门二十几分钟,就被迫从梦境里醒来了。
陆斐虽然冷酷,对他却还是算温柔的。
就算分手,他们之间也没有恶言相向的时候,他吵过闹过,陆斐保持的态度一如既往。
以前舒沅有多喜欢陆斐的这种理智宽容,现在就有多害怕。陆斐的心是一块漂亮的石头,失去了,就只会在别的地方发出冷硬的光。无论他如何想要把它捡回来全力拥抱,都捂不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