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走不过去?萧满蹙起眉心,低声发问。
因为你的心不愿过去。一个声音回答他,辨不出自何方传来,却沉沉落在耳边,听不出是谁在说话,却分外熟悉。
我的心为何不愿?萧满又问。
这当然要问你自己。那个声音又道。
萧满抬头远眺佛堂,目光茫然。
他思索许久无果,干脆坐下来,摘下腕间那串佛珠,一颗一颗,缓慢捻动。
山洞。
萧满垂目坐在青石上,呼吸声均匀绵长,分明已睡着,却手握菩提珠串,轻轻拨动。
晏无书在他对面,眼眸微敛,注视那一颗接着一颗从萧满手指间划过的佛珠,待到那颗染着薄红的菩提珠出现在视野中时,眼瞳猛地一缩。
那颗佛珠的颜色更红了。
他疾步过去,半跪在萧满身前,抓起佛珠,先用手指捏了捏,再以灵力查探,得到的结果与上次没有区别,佛珠并无异常。
到底是为什么?
晏无书转头看向坐在另一侧抚琴的别北楼,沉声问:上次在街上遇见你,你问萧满是否有一颗佛珠染红,是什么意思?
不可说。别北楼回答道。
嗯?
别北楼的头轻轻抬起来,隔着白缎看向晏无书,道:不可与你说。
他的语气严肃认真,不似敷衍更不似说谎。晏无书走近一步,紧紧盯着他:为什么?
太玄上境大能的目光是能够杀死人的,纵使晏无书此刻并无杀意,但气势依旧逼人。别北楼却无甚反应,垂下脑袋,不再说话,只提指抚琴。
琴音在山洞中轻缓流淌,清澈如泉。
他并不惧怕境界高出自己的人。晏无书盯了别北楼好一阵,甩袖回到萧满身侧。
萧满还在拨佛珠。
一串佛珠共一百零八颗,一颗一颗,划过手背,掠过手心,垂落而下,循环往复。萧满就这样拨了一宿,晏无书便看了他一宿。
天光洒落进山洞,休息一夜,众人陆陆续续起身,谈话声传入山洞深处,萧满眼皮轻轻颤了一下,接着将眼睁开。
他醒了。
什么时辰萧满的目光起初带着几分迷离和茫然,当看见洞口的光线时,神情一变,说:天亮了。
他看向晏无书,但也仅仅看了一眼,没有过多的情绪,抓着手里的佛珠,一抖衣袖,从青石上起身。
晏无书忙道:一夜无事,见你睡得沉,便没叫你。
又捉住他握着佛珠那只手,低声说:这串佛珠还是别戴在身上了。
萧满立刻意识到可能是那颗佛珠又起了变化,抬手一看,果然如此。
我想佛珠的变色,应当预示着什么。坐在另一侧的别北楼开口道,或许是好事,或许是坏事,不过此间探究起来不易,还是先处理眼前的事为好。
萧满蹙起眉,还未说什么,便见晏无书伸手过来,把佛珠抓走。
先放在我这里。晏无书说道。
别北楼偏头看着这两人,似乎在观察什么。
这时有人从外面走来,手捧一个木托,上放三个茶碗。她是药谷的医修,唤了声别师兄,将一个茶碗递给他,然后对萧满和晏无书道:晏峰主、萧道友,我来送茶。是从药谷带出来的,具有静心定神的功效。
许久未喝过水,萧满正有些口渴,医修送至面前,便道谢,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接着看向晏无书,对他道:按照昨晚说的,我和你一起去。
看见萧满面不改色喝茶,晏无书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萧满并非挑剔之人,且极有礼数,不会当着面对他人表露出不满。
他也接过茶碗,喝完后冲萧满点头:自然。
便向西南去。
晏无书御剑在前,萧满不与他同乘,跟在身后。
昨夜秘境中连烧两场大火,吹来的风中带着浓浓灼烧过后的气息,闻起来有几分刺鼻。晏无书一甩衣袖,将之挥散,转身看着萧满,道:来得匆忙了些,未给你带吃食和糖水。
不必如此。萧满语气冷淡。
晏无书心道此间情形,说这些的确有些奇怪,便不再提,说起其他:一夜过去,也就进来了我一个人,看来外面的人当真没办法。
说明他们之中,有个极厉害的阵修。萧满道。
也准备极久。晏无书道。
你有几分把握?萧满问。
晏无书望定萧满的眼睛,语气坚定:我会把你带出去。
萧满瞥他一眼,别开脸,俯瞰山野之中丛生的杂草,道:你管其他人便好。言语间疏离之意很浓。
风灌进他的袖口,鼓起的袖摆上下翻滚,犹如招展的旗,他侧身对着晏无书,鸦羽般的眼睫上淌着日间清光,容颜虽冷,却清丽动人。
晏无书凝视着他,心想他们之间,怎会走到如此地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但此种状况,又容不得他做点什么,唯能将叹息落在心间,道一句:
又在说气话。
言语之间,秘境西南那座刀锋似的山尽在眼前。
昨夜来山崖顶上突袭的黑兜帽被晏无书砍下一只手,晏无书以此作为追踪媒介,在山林间寻找痕迹。
一般而言,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越长,留下的气息与痕迹便越重,几番搜寻对比,线索指向地下。
地底不见天日,委实适合举行此等血腥祭祀。晏无书冷哼一声,抓住萧满的手腕,带他化作一道流光,于眨眼之间步入地底深处。
此间无人声,阴冷气息扑面而来,更有浓重的血腥气。
至此,已无需再施法追踪,直接循着气味便可找寻对方没遮掩的意图,更添几分可疑。
萧满握紧手中的见红尘,忽见晏无书停下步伐,回过身来,往他腰间挂上一串玉坠。
出来得太急,忘记给你带上了。晏无书低声道。
不用他说,萧满也知这里面必然藏着他的一道剑意。萧满清楚此间险恶,没有拒绝,说了声谢谢。
何须跟我客气?晏无书笑着伸手,想在萧满脸颊上捏一把,被稳准狠拍开,只好讪讪转身,在前带路。
道行无阻,直直通往深处,四周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想来那群人借了此处的地利。
转过几道弯,抵达深处。晏无书甩袖飞出一张火符,照亮眼前的石洞。
血腥味便是自这里溢散出但见宽阔地面,落成阵法的血迹已发黑,某种掺杂着邪性的灵气混杂在里面,使得此间氛围森寒非常。
这些都是人血。
果然是献祭。
萧满和晏无书同时开口。
而在此时,石洞中响起另一个声音:说得不错。
声音的主人在两人对面现身,他身穿黑袍,兜帽落在身后,将脸完全露出来,头顶光秃,戒疤猩红狰狞,笑容却肆意,声音低沉,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骄傲和得意:想必你就是孤山那位陵光君,能闯过秘境外那层禁制,当真是实力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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