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北楼无声抚上琴弦,道:或许是他们信奉的那些神佛。
曲寒星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这也太离谱了吧?
别道友,你用错了一个字。晏无书的折扇在他指间转出一朵漂亮的花,他眼眸映着火光,声音冷沉。
嗯?
晏无书道:无世净宗是魔宗,信奉的佛,该称魔佛。
此间变得寂静,几人都无动作,唯独飘在半空里的火符在晃。
落在墙上、地上的影子便跟着晃动,但氛围逐渐凝滞。过了不知多久,曲寒星合掌一拍,然后摊手:我还是不信,一场献祭就能召回所谓的神佛?召唤出的恐怕是什么怪物吧!
没有人回答他。
又过一阵,别北楼道:与其坐在此地琢磨,不如和他们打个照面,即使问不出什么,也能从对方的招式中寻出蛛丝马迹。
萧满早有此意,道:传出诵经声的地方是西南那座山。
我去一探。晏无书起身。
萧满跟着从青石上站起:我也去。
这让晏无书向外的脚步一顿,他把萧满重新按回去,道:小师叔请在此休息。
萧满蹙起眉,此刻他的确该休息,但是
莫钧天在此刻从山洞外回来,背上还背着个人。他手撑在洞口石壁上,双目通红冲里面大喊:宋词死了!
此声一出,萧满神色僵住,曲寒星先是一怔,随后噌的一下窜出去。
莫钧天把背上的人放到地上。这人双目大瞪,抬着手指向前方,动作神情僵硬,喉间被什么东西穿透,面色青白,呼吸早无。
这就是宋词。
萧满疾步过去,扒开人群,见到伤口,立刻辨出出自谁手:是先前那个人。
什么?莫钧天问。
先前在山顶,有人想对满哥下手。曲寒星道,定是宋词在他上山时发现了他,被灭口了。
说完之后,抬手往墙上捶了一圈:混账!
萧满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淡,抬腿走向洞外,而这时,风里又传来妖兽的嘶吼。
是成片的吼叫声,声音很大,显然从山脚传来。众人来不及为宋词的死悲哀沉默,立刻换上紧张防备的神情。
妖兽又来了。有人愤怒拔出刀,走向外面,妈的,害我们死了这么多人,老子去杀了它们!
萧满反手把他推回去,又见晏无书走来,把他挡在后面。
此夜无星无月,但妖兽们的眼里都泛着光,聚集在山脚下,眼睛看着山上,蠢蠢欲动。
那群人诵的经文变了。萧满听见夹在在风声嘶号声之间的低唱,眉梢微蹙。
晏无书抓出剑,眸眼低垂,面无表情道:这些妖兽是被传送阵送来的接着忍不住骂:这群秃驴。
又有人冲出山洞,被晏无书一袖子甩回去。
他不多言,一步踏向虚空,朝着地面落下一剑。
剑声如惊雷,剑光如垂虹,从天上贯至地下,明明浩浩,灼目刺眼。
轰隆
剑风凛冽骇然,落下时分,同时落下震天动地的一声响,整座山为之颤抖倾斜。
树倒山石落。
而待剑光熄灭,赫见地面撕开一道裂口,深壑向西横,长宽无以丈量。
聚集在那处的妖兽皆被打落进去,深渊如同张开巨口的兽,肆意尽情地吞咽。
他又落下一剑。
这次却细腻无声了,剑意轻飘飘,慢悠悠,可在虚空里缓缓一转,下一瞬,已落到沟壑之中。
一声轰响,但见火光如长龙蔓延。
以剑意落成的火符,直将那深不见底处化作坟墓。
第72章一步一剑
剑光化作的火光将天映红。整座山都斜了,山石在不断往下落,和倒挂在山壁上的断树残枝相撞,齐齐坠入深渊。
燃烧的声音将妖兽的惨叫声淹没,拥挤在洞口的人凝神屏息,瞪大眼来看晏无书这一剑。剑意途径之处,开山裂地,霹雳訇然。
魏出云站在人群之中,目光从晏无书的剑,移到被他拦在身后的萧满身上,看了他一阵,垂眸,转身走回洞内。
远处传来的诵经声停止。
晏无书换了个姿势提剑,剑尖指地,视线落在秘境西南那座山上,低声对萧满说,我去杀杀他们。
我也去。萧满看着晏无书说道。之前山崖顶上,黑兜帽的行为明显表露出那群人的目的是活捉他,宋词的死,魏出云的伤,都是他牵连所致,他留在这里,非但保护不了几个人,更可能连累他们。
听见萧满这样说,晏无书颇有些无奈地转身:小师叔
他无非是要劝说和拒绝,萧满打断晏无书:我自己去。
言罢抓出见红尘,作势要离开。
晏无书见萧满如此,忙抬手抓住他手臂,语气里透着点儿哄:好好好,我带你去。
敌在暗处,人数和规模都不清楚,与其让萧满留在这里,不如与他一道。晏无书心念电转,紧跟着补充说:但要一个时辰后再去。
是要萧满休息的意思。萧满垂眸一想,晏无书留在此地,这里的人便会更安全,没有拒绝。
不过在休息前,可否将你的弓借我一用。晏无书道。
作何?萧满虽这般问,但已然将那把银白长弓取出、递向晏无书。
他抓过弓,半眯起眼,继而一笑,转身面朝西南那座山:人家都向我们露了那么多手了,表演精彩,怎能不给点报酬?
边说,晏无书边拉开弓弦。他没有搭箭,一记虚射,流光破风,犹如彗星扫尾般掠过长空,轰隆一声撞上那座陡峭得如同刀刃的山。
整个山头都碎了,灰屑炸开,仿佛一朵浓云。
晏无书挑了下眉,将弓拿在手上转了一圈,递还给萧满,笑道:回去吧。
萧满稍微等了等,见西南山上没有动静传出,才回到方才的那个地方,盘膝坐下,入定调息。
洞内其他人亦抓紧时间休息,别北楼开始弹琴。
又是一首不知名字的曲子,乐声如流水潺潺,听之闻之,甚是心旷神怡。
伴随着琴音,萧满逐渐睡过去。
十年来,他很少真正地入睡过,因而这是他十年间,做的第一个梦。
梦里天空湛蓝清透,寻不见半点云絮,纯净得如同铺开的绸缎,随着转身,他看见檀香立在香炉中,升起细而直的、乳白色的烟,而香炉之后,路的尽头处,有佛堂金碧辉煌。风撞响悬挂在佛堂外的钟,钟声洪亮。
就在这一刻,身后的路消失了,独独通向佛堂的那一条还在,用流光织成,华彩惹眼。
萧满想了想,觉得他该向佛堂走去。
便提步过去。
一步又一步,走出不知多少步,指缝里不知流逝过多少时间,那佛堂在彼端,和萧满的距离似乎不曾缩减。
可他分明已走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