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书的手常年握剑,指节上生着一层剑茧,算不得粗糙,但存在感分明,萧满指尖微颤,下意识要挣开,可这人速度比他快多了,轻轻一带,便把他拉回支摊前。
来,挑盏灯。晏无书把先前选上的两盏灯摆在萧满面前。
这是两盏走马灯,左边一盏灯面上绘了花鸟,右边的是一幅山水图。萧满瞥了一眼,用上一些力道抽走手,语气冷淡:自己挑。
选不出哪个更好。晏无书拖长语调说道,末了,还忍不住嘀咕:有这么讨厌我?
那就两个都买。萧满瘫着脸给出意见。
晏无书道了声行,扭头对摊主说:两盏都要了。
摊主一听,喜笑颜开,麻利地把灯包起来,递还给晏无书,说了个价,尔后冲萧满拱手,殷勤道:多谢夫人。
萧满:
萧满黑了脸色,转身就走。
秋月的辉光落入满街灯火,风打着旋儿吹过,渐夜渐生寒,渐远渐清冷。萧满行过拐角,回到驿馆。
前院西厢,尽头那间小屋灯烛已上,由于法术的缘故,无论屋中人有多少,都看不出影子。萧满推门才知魏出云和曲寒星也在,同莫钧天、诗棠一道围坐桌旁,商讨夜间前往金石街打探的事宜。
不必去了。萧满反手合上门扉,低声对他们说道。
魏出云疑惑问:为何?
萧满走过去:有人帮我们探到了一些东西。
是谁是谁?值得信任吗?曲寒星甚为惊讶,望着萧满不住询问。
萧满方启唇,又有一人进了屋。无人看出他是怎么来的,萧满身后的门似乎根本不曾开合过,现身得悄然无声。
其他人立刻起身,拱手执礼:吴前辈。
都坐。晏无书语气随意,非常自然地拉过萧满,同他坐在一侧,我先前去过一趟金石街。
前辈您打探到了什么?曲寒星坐到两人对面,好奇向前倾身。
这张方桌贴墙放置,萧满他们住进来之后没有挪动,是以能坐人的唯有三面。曲寒星与莫钧天同坐一侧,唯余一方空着,诗棠稍微移了移凳子、坐过去,魏出云来到她的左侧,和萧满他们对坐。
桌上正烧着水,也不知是谁要泡茶,水还未沸,只升起一些细细的白雾。
那处人不多,可能只是据点之一,从他们的言论与屋中摆设可以判断出,是属于一个叫做清隗教的组织。晏无书说道。
清隗教?什么玩意儿?门派?
曲寒星几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曾听说过。
晏无书笑了笑:没听说过不奇怪,这个教派早在三十年前便没了。他们是佛门的一支如果魔佛也算佛的话。
接着简单讲起这个教派:三十年前,清隗教入苍国,在西南一带传扬教义,诱骗数千百姓入教,口上说着带大家脱离苦海、登入极乐,实际是把教众都献祭了也就是杀了。
但死人的事,总是容易引起察觉,没多久,司天监派出一批修行者过去查探。这个清隗教还算难对付,历经数个月,才把他们灭掉。
西方极乐不就是死了之后才能去吗?清隗教那样说,也不算太过分。曲寒星听后,耸了耸肩。
萧满抓到的重点与他不同:献祭给魔佛?想请魔佛降世?
嗯。晏无书点头。
那现在这群人算是三十年前那一批的余党,他们来神京城,想做什么?萧满又问。
晏无书幽幽道:他们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萧满眉梢一蹙:什么?
他们打算毁掉神京城,现在前期准备已经做好,只等祭典开始。晏无书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炉上水沸,呼呼作响,无人理会。半晌后,曲寒星找回声音:毁掉整个城?
萧满偏头看向晏无书,眸底的情绪含着数分指责:你探到了这个探完便回来了,别的什么都没做?
当然。晏无书点头,剑指一并,灭了炉中的火,把壶拎下来,正欲往里放一勺茶叶,想起什么,手从茶叶罐上移开,翻起一个茶碗,往里倒了杯清水,放到萧满面前,然后才往茶壶里倒入茶叶。
萧满眼中的指责变成了愤怒,瞪大眼珠子冲着晏无书,几欲拍案而起。
曲寒星忙按住他手臂,用劝解的语气喊了两声满哥,然后说:
离祭典开始,多多少少算是有些时间,我们现在知晓了他们的打算,还知晓河里的水有异常,这不是很容易判断出,他们在河底下搞了古怪吗?
只要我们潜下去,把他们所谓的准备查清楚、再给毁了,神京城的威胁,不就解除了吗。
晏无书本想伸手拍拍萧满的脑袋,眼下情形却由不得如此,无奈只好放低声音,对他解释:那里只是据点之一,聚集的并非管事者,不过底下一帮喽啰,我没必要、也没办法做什么。
然后反驳曲寒星的提议:不必这般麻烦。
那当如何?曲寒星立刻问。
有人想动神京城,司天监、皇城守备军、神京府衙,不可能坐视不管,他们必然知道消息,你们想往下查,直接去问他们便是。晏无书道。
这回轮到曲寒星瞪大眼。魏出云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莫钧天托着下巴,望定桌上不断跳跃的烛火,若有所思。
若是他们没接到消息呢?萧满收起脸上的神色,问晏无书。
那就让他们去查,总不能事事为他们做尽。晏无书转着折扇,轻描淡写笑道。
随后又交给萧满一物:这是腰牌。
那还等什么,走吧走吧!曲寒星赶紧拉起萧满,朝着门口走。
莫钧天在他身后问:司天监、守备军、府衙,先去哪一处?
萧满停下脚步,细细一思:司天监管理修行者,守备军负责神京安全,府衙处理政事去守备军处。
曲寒星再度迈开步子,听得莫钧天又问:可你们知道守备军的门朝哪开吗?
萧满掏出地图一览:东。
几人当即出了门,萧满无法带所有人一块儿御风,魏出云祭出云舟,并将隐匿阵法开启。
速度被调至极致,精美华丽的云舟化作一抹流光倏远。
晏无书没跟着,他慢条斯理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自己泡的茶水。
茶叶放多了,有些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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