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昭寺养病修佛那些年,他独自待在禅院、足不出户,如若佛经上遇到想不通透的地方,才会向主持及诸位高僧法师请教。
后来来到孤山,便一直住在雪意峰,亦不如何出门,做得最多的事情是看书和养花。活了百余年,他从未有过和如此多人一起修行学习的经历。
萧满从鹏鸟背上下来,后者察觉到他的心情,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脸颊。萧满被鹏鸟的举动逗得微微一笑,和它道了别,抬眼打量着朝雨楼的模样,没立刻入内。
于此间往来的弟子无不行色匆匆,偶尔有人偏头看萧满一眼,但更多的是闷头就进去。倏然之间,一道嗓音响起:
兄弟兄弟
这声音有点耳熟,萧满好奇地看过去,刷的一下眼前一花,有个人蹦到他面前,非常不见外地勾住他肩膀:兄弟,你是来这里上课的吧?走走走,再不进去要被罚抄了!
是昨夜大乱斗中,一直藏在山石后,打算等别人决出胜负再出手偷袭的那个人,也是最后被萧满一弓砸晕的那个。
和昨天的一身黑不同,此刻他穿了身金灿灿的衣袍,袖摆在这天光尚未大亮、薄雾未散的清晨里起起落落,显出十足十的惹眼。
萧满虽说见过他,却并不认识,打算把这人从身上撕开,可没来得及动手,他已拉着他往朝雨楼里走了。
以前没在白华峰上见过你,是昨天新来的吧?我叫曲寒星,唱小曲儿的曲,寒星嘛,指的自然就是天上那些星星,你呢,你
曲寒星边走边道,忽然之间声音一顿,把萧满拽向旁边。
方才还杂闹无比的朝雨楼安静了,一个年长的道者走门口进来,径直走向最前方那张席案,拂衣落座,面向众人。
此名道者两鬓斑白,不苟言笑,神情严肃。曲寒星压低声音,在萧满耳边说:这是今天的教习,姓杨。
大厅中席位已被占满,唯独最末靠窗之处剩了两个,曲寒星把萧满带去那边坐下,看神色显然是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坐在最前方的杨教习敲响了小钟。
上课时间到。
所有人都噤声,萧满一拂衣袖,正襟危坐。
曲寒星掏出这堂课用的书,往萧满那瞟了眼,然后将书推到桌案中间:你是不是没书?咱们一起看呗。
说起来,你那手箭法真的太厉害了,哪儿学的啊?练了多久?
你似乎还会御风术的样子?不是说抱虚境没法御风吗,可不可以教
曲寒星压低声音说个不停,萧满由起初的感激变得不耐烦,正要丢一句别吵出去,最前方的杨教习敲了敲小钟,沉眸看向靠窗处,问:曲寒星,构成初阶火符的三大基本要素为何?
啊?曲寒星一脸愣的抬头,什么?
杨教习嗯了一声,音调上扬,:回答不出?
教习你方才也没说啊。曲寒星无辜道。虽说他讲了两句小话,却也留心到方才杨教习只让他们翻开书,还未曾开始讲课。
这是上堂课的内容!杨教习怒道,教鞭凭空抽出,在桌上重重一敲,如此糊涂,上堂课与这堂课的内容,都抄十遍!
曲寒星倒吸一口凉气,装出来的无辜和真诚从脸上消失,神色变得极为难过。
杨教习的目光一转,落到萧满身上,方才的问题,由你来回答。
曲寒星弱弱地举起手:教习,今天是他第一天来上课。
话音落地,大厅中半数人都朝萧满看过去,神色各不相同。杨教习把教鞭丢到桌上,道:第一天来上课,却也不代表不知。
曲寒星丢给萧满一个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的眼神,缩回位置上。萧满回望杨教习的视线,平静道:我未曾修习过火符。
杨教习摇着头说了声罢,翻开书册,提高音量道:符,乃修行者与天地五行沟通法门之一
随着讲课开始,落在萧满身上、意味不一的视线纷纷消失。窗外的鸟啾啾叫起来,过了不知多久,有山雀飞进朝雨楼,把衔来的一串葡萄放到萧满身前的几案上。昏昏欲睡的曲寒星被惊醒,揉了把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看萧满,又看看那果子。
萧满分了一些给曲寒星。后者剥开皮丢进嘴里一尝,朝萧满竖起拇指:真甜!兄弟,你这一手真厉害!
与此同时,杨教习啪地一声合上书册,站起身:
初阶火符的讲解与示范就到此处,接下来你们自己动手。一个时辰后,我回来检查,若是有人无法成功,符道初解一课的考核等级记作丁等。
说完离开朝雨楼。
楼内响起交谈声。
萧满望了眼窗外,眉稍轻挑:这么严苛?
坐在他前方的少年转过头:当然啦,孤山不需要无能之人。别看白华峰现在人多,但半年之后,有资格留在孤山的,不到三成。所以我们必须拼了命去努力。
少年穿着宽松的白袍,看上去比萧满小几岁,约莫十四五的年纪,笑起来相当可爱。
他叫莫钧天。曲寒星伸出手来向萧满介绍。
钧天?这个名字让萧满莫名熟悉。
曲寒星神色微变,拖长语调,说来,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萧满:我叫萧满。
萧满小满。曲寒星点头,露出一个笑容,嗯,好名字。
寒星,这是刚才的笔记。莫钧天回身又转身,把他桌上的册子递给曲寒星。
曲寒星露出犹如久别后亲故相逢的神情,捧住莫钧天的手,激动地说: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每次讲符他都听不进去,照着笔记倒是能学一些。莫钧天对萧满解释。
萧满点头示意了然,瞥了眼桌上的半串葡萄,问:吃葡萄吗?
可以吗?莫钧天受宠若惊。
萧满把葡萄递给他。
莫姓少年道谢之后转回身去,萧满偏头看曲寒星手里的笔记,扫了一眼,发现莫钧天竟是把先前杨教习所讲的每一个字都记了下来,并且字迹干净整洁,通篇下来不见半个错字。
怎么样,钧天厉害吧!曲寒星注意到萧满的目光,拍着书满脸骄傲。
接着又说:一起看吧!
笔记代替了搁在桌案中间的那本《符道初解》。
萧满看书的速度很快,差不多一目十行,曲寒星则要慢一些。两人速度不同,于是萧满问曲寒星借了《符道初解》,把笔记留给他看。
萧满一页一页翻书。他从前就对符道不甚感兴趣,这方面的东西只了解了个大概,如今看来,还这那般的无趣。
他把书放下,无奈地叹了一声。
怎么样?很无聊吧?曲寒星把笔架在嘴与鼻子之间,抱着双臂,幽幽说道。他也早放下了莫钧天的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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