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存随着云言去了偏殿。贺锦弦一个人待在原地,他摸着盒子里的鎏金海棠镯子,指尖碰到镯子冰凉的触感,指间一转,合上了盒子。
景存在小厨房里找了些面粉和鸡蛋,又让云言去寻了些青菜叶子,亲手给贺锦弦煮了一碗长寿面。
面条上覆盖着青菜和煎蛋,淡金色的煎蛋色相十分勾人食欲,汤里带着清香,不断向上冒着热气。
愿殿下岁岁欢喜,长命无忧。
烛光打在贺锦弦的脸上,他垂下的眼睫微颤,上面覆着浅浅的光,眼眸弯了弯。
这是娘亲过世后第一次有人为我煮长寿面。
贺锦弦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面条,低声道,存哥,你真好。
景存被他这一声存哥叫的心情好上不少,挑了下眉,我可从来没有给别人做过,殿下独一份的。
贺锦弦小脸上一本正经,以后也不可以给别人做。
景存笑着答应他了。
一碗面条被贺锦弦吃的干干净净,云言把碗筷收拾了去。
我帮殿下把镯子戴上吧。他一早就想看贺锦弦戴,这会儿便提议了。
贺锦弦微微颔首,景存坐在了桌旁的雕花凳子上。
镂空的鎏金海棠纹与鹣鲽银纹交织在镯面上,衬的贺锦弦的手腕越发纤细,白皙细腻宛如脂玉一般,骨节处凸出,蜿蜒出弯曲的弧度。青琉璃珠子下映出淡淡的血管,显得五指指骨修长。
配上贺锦弦这日一身淡紫色云纹飞雁长袍,有几分异族明艳少年的感觉。
景存勾了下唇角,果然很合适殿下。
贺锦弦摸了摸镯子,这镯子看起来有些眼熟。
像是前朝弈王那对金镂鹣鲽跳脱。你是找人仿着定制的?
不是。景存轻声一笑,就是弈王留下来的那对。
这是我娘留下来让我给未来媳妇的,如今你戴了我家这媳妇镯,就是我家的人了。
贺锦弦愣了一瞬,面上蔓延出绯红,指尖缩了一下。
如此贵重的东西你
他说着要把镯子蜕下来,景存握住了他的手,在他指尖上亲了一口,笑道,与殿下相比,并不算贵重。
戴了这镯子,以后殿下便是有主的了。
他环住贺锦弦的腰把人抱在腿上,下颌蹭在怀里人的墨发上,语气里带着亲昵。
贺锦弦捏了捏镯子上的琉璃珠子,眼里漆黑宛如化不开的浓墨。
这是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敢丢下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景存跟贺锦弦腻歪了一会儿后回了府。府里青枝灯盏依旧亮着,正殿里景父景母坐在梨花木桌旁,热茶还在氤氲香气。
他脚步顿了一瞬,试探问道,爹,娘。
你们有事要同我商议?
景父和景母目光落在他身上,神色颇为复杂。半是窃喜半是伪装出来的心疼。
景父从椅子后拿出来一道明黄色的圣旨,扔给了景存,开口道,你自己看吧。
景存打开了圣旨,上面写的边城战事告急,让他明日一早便随同禁军与二皇子贺容尘一起前往边城,任副使辅佐将军。
末尾注了加急,不得拖延,明日必须出发。
存儿啊,爹娘也舍不得你,但是圣上的旨意咱是必须得听的。
你的行李娘已经帮你打包好了,等到明日一早,你爹会送你去军营的。
景存没从景母脸上看出来舍不得,她眉心虽然皱着,眼里却是带着喜悦。
他猜想这两人恐怕是早就计划好的,下定决心要把他扔边关历练两年。
景父,既然已下了旨,你便随着去吧。去了之后听褚副将的话,别在军中惹事。
景存收了圣旨,我知道了。
他转身往府邸大门处走,景父叫住了他,这么晚了还出门作甚?
景存停了下来,我去跟人道别。
身后传来景父和景母的声音,似乎在劝他道别可以寄信,他没放在心上,踏出了府门朝着宫里去了。
走在夜间的宫闱里,天上一片浓稠的深色。云间遮蔽住了闪烁的长庚星,月华遥遥的洒下光辉落在地面上,挂在暗幕中与榷星遥遥相对。
景存一边走一边想着,他若是去了边城,在那边少说呆上一年半载。贺锦弦一个人在宫里,以贺锦弦的性子,实在难以让他放下心来。
系统突然叮了一声,宿主应该担心的是任务,而不是反派。
景存,我的任务不就是反派,有什么区别。
叮,宿主担心的是反派这个人,而不是担心因为离开反派而无法完成任务。
景存在心里啧了一声,你平时不是挺帮着他的,怎么现在又反水了。
系统掉线了,叮,系统维护中。
到了玉簪殿后门处,他推开了偏殿门进去。贺锦弦给了他一把偏殿的钥匙,方便他随时进出。
殿里带着平淡的冷梅香,景存放慢了脚步,走到了里间的床榻前。
贺锦弦已经睡了过去,墨发散在身后,白净的脸上睡出了两道红痕。垂下的眼睫落在眼睑下一层阴影,唇齿微张,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一个人睡还是乖得很。
景存心里想。
平日里这小玩意儿跟他睡的时候闹腾的不得了,八爪鱼一样扒着他,时不时半夜踹他一脚,还喜欢踢被子。
他正想着,床榻上的人眉心拧了拧,一脚踹开了被子,露出来一截白皙笔直的小腿。
景存眼皮子跳了跳,伸手按住了床榻上人的脚踝,帮他盖好了被子。
月光在贺锦弦身上洒下浅浅一层银辉,景存伸手摸了摸他的睫毛,软软的触感在他掌心颤了颤。
景存的目光一寸寸地落在贺锦弦的脸上,目光专注而珍视。
贺锦弦脸上的疤已经好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他伸手轻轻碰了碰,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殿下,等我。景存俯身在贺锦弦额头上亲了一口,收回了触碰他的手。
地上的黑影顺着窗沿消失,直至殿里恢复寂静,隐隐传来后院林子里杜鹃的啼鸣声。
床榻上的人睁开了眼。
贺锦弦摸了摸额头,盯着景存消失的方向,垂下了眼眸。
为什么不开口留住他?
晚风顺着雕花檀窗缝隙吹进来,空气中残留着一抹雪松香。
贺锦弦攥紧了掌心。
留不住的。留住了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也能留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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