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带来的大夫与宣梧县所有大夫合验,结果得出四个字:应当有效。
夏焉便奇怪了。
有效就是有效,应当有效是什么意思?这解药究竟是能吃还是不能吃?
程熙道:所谓应当,是指表面看去解药与毒性的确相克,但医毒之道千变万化,那下毒人手段精深,又来自敌军,谁也不敢保证他会否在其中再做手脚。故而用了这等谨慎的说法。
那要怎么办?夏焉一脸急切。
程熙不疾不徐地反问: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夏焉蹙眉,拿出一县之主应有的沉稳,冷静思索了一会儿,试探道:试药?
程熙点点头,没错,试药是最有效的方法,但问题是,这么危险的事情,找谁来做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找那下毒人来做!夏焉气愤道。
乍听之下倒是可以,但你仔细想想,毒药和解药都是他的独创,用他试药,不怕被蒙蔽吗?
夏焉一怔,接着倒吸一口凉气,后怕地想,若是今日没有程熙,他可能就要犯下大错了。
所以现在他有点明白了,紧张而为难地望向程熙。
程熙起身走到窗边,抱臂而立,叹了一声,事情终归不能一帆风顺,这就是如今的麻烦所在。
找谁试药呢?
一连三日,夏焉都在想这个问题。
如果他不曾有孕,他一定毫不犹豫地要求先中毒再试药。程熙也说,若非他现在有可能自行解毒,那他也会这样做。除了他俩之外的其他人,他实在无法为他们做下决定。
可毒是一定要解的。
拼一次,还是多给一些时间,让大夫们再想想办法?
夏焉愁苦地坐在公务小厅里敲脑袋,衙役通传有人求见,他便戴上官帽头晕脑胀地走出去,到堂上一瞧,愣了。
您
大人,我愿试药,望大人允许。
夏焉:!!!!!!
来人正是那位他平日经常探访的独居老妇。
婆婆!夏焉连忙迎上去。
老妇握住他的手,抬头道:大人,我听到了消息,让我来试药吧
不行不行!夏焉立刻拒绝,试药很危险的!
大人。老妇充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坚决,我知道你爱护百姓,不想大伙儿有事,可这事终究要有人来做。既然如此,那便选自愿又合适之人。我就是自愿的,而且年纪大了,给后生晚辈探探路,就算真有个什么也不亏。
不是这样的!大伙儿的性命都同等重要!夏焉认真道。
大人善良,说的极是,但您既然当了这个官儿,非常之时,便要下非常决断。老妇谆谆劝道,您想想,如今正在打仗,最需要年富力强的人,而我这样的有时就是拖后腿。大伙儿平日照应我,到了如今就该我照应大伙儿,何况大夫们也说了,那药应当没问题。而且您不知道啊,三十年前圣上打天下的时候,我有幸见过他一面,还受过他的大恩!
啊?!夏焉一惊。
老妇点点头,那时我大儿十岁,二儿六岁,小儿还在肚子里。天下大乱,宣梧地界被一个恶霸将军控制着,整日欺凌百姓,夫君为了保护我们死了,我们娘儿四个眼瞅着也要不行了就在那时,圣上的大军突然到来,不仅拯救了宣梧,还给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人分发衣食、安家找活计。老妇的眼眶湿润了,我那两个儿子当时便立下志向,长大后定要从军,不计生死效忠圣上。后来也果然如此,他们三兄弟都当了兵,如今奉命守着我们大齐边关。
夏焉听得感慨,一边点头一边哦着。
可以说,没有圣上,我和我的孩子们就已死了三十年啦。所以如今,我向他报恩,为他的儿子分忧,还能救到大伙儿,这不是很好吗?老妇道。
可是、可是您的儿子们
他们若在这里,定是争着抢着试药,哪里还轮得到我?老妇呵呵笑起来,如今我若当真因为试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知道了,虽会难过,但更会以此为荣!无比慈祥地看着夏焉,枯皱的手掌摸了摸他隆起的肚子,今日情景,恰似当年,而且您瞧,今日我这脑子始终清醒得很,看来一定是天意。
夏焉一震。
的确,平时说家常话时没觉得,如今一见,婆婆实在头脑清晰深明大义,养育的孩儿亦是个顶个的好。
然而此等大事,他无法立即决断,只说会认真考虑,便亲自送婆婆离开。
一出衙门,他惊讶地发现外头竟然拥了一堆人,男女老少、生病的未病的都有,大伙儿群情激昂,你一言我一语地喊着
大人!我愿试药!
让我试!我身体好!
李婆婆这么大年纪都来了,我们年轻人怎能落后!
大人不要犹豫了!让我们试吧!
对啊大人,我们是心甘情愿的!我们不怕!
夏焉深深吸气,胸口憋闷,鼻尖与眼眶酸得发痛。
身后脚步声响,他回头一看,是程熙朝他走来,一手按上他的肩,认真说道:如今,你已成了宣梧县的主心骨。
夏焉心头一滞,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做到了最想做到的事情。
程熙握着他的手,微笑走上前,向众人道:试药需商讨一些细节,大人理清楚之后,便会告知诸位详情。在此之前,还请诸位暂时散去,稍安勿躁。收敛神色,深深一躬,多谢诸位高义!
百姓们霎时安静,夏焉跟着一躬到地,久久不起,抖着双肩一字一句地郑重说道
我夏焉,多谢大家!
夏焉随程熙进入县衙,俱是不能平静。
许久后,程熙握住夏焉的手,道:焉儿,如今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我们一定要坚持住。
夏焉用力地点头。
程熙眸色一闪,再道:刚刚收到了两条十分重大的消息。
夏焉浑身不自觉地一紧,喉咙滑动了一下,道: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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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两个大消息
昏暗静室。
屋门推开半扇,一缕光芒投来,映照着缓步走入的男子。
虽已中年但保养极佳,面容五官蕴着生来独有的淡然清雅,正是大齐后宫第一人,君后秦子安。宽大的暗青色锦袍遮掩了他的身形,唯独落座后,隐约可见腹间的饱满。
你如何来的?夏纪一脸骄横地坐在对面,根本没有行礼的意思。
君后并未介意,只道:本君近日在母家休养,找个机会出来还是很容易的。
夏纪往他腹部瞥了一眼,怀疑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与你何干。君后始终未给夏纪正眼,随意捋了捋衣袖,又与你我共谋之事何干?
夏纪双目一眯,道:那就快说吧,你突然前来,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