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强的意志战胜了病痛,夏焉强行站起来,满面凶狠视死如归地冲了上去!
宁姑姑回头一看,登时有点被吓到,扶着丽贵妃的手下意识一松,不自觉退了两步。
夏焉扑到二人中间,无意踩上了丽贵妃拖曳至地的裙摆,正慌忙逃命的丽贵妃身体随之一斜,径直滚下白石长阶!
宝殿长道,石阶细密,足有两层楼高。
绚丽宫装翻转滚动,撞击闷响连续不断,最终狠狠撞向阶底一侧的石柱!
而后停住、躺平,丽贵妃额头、七窍与腹部同时冒血,痉挛数下,终归静止。
佛寺大门打开,禁军卫列队驭马而入。
高台之上,宝殿门口,佛像金身照耀下,宁姑姑惊惧地看着瞬息之间发生的一切,脱力一跪,高声哭喊:是四殿下杀了贵妃娘娘!
禁军卫首领立刻瞥向跪坐在台阶上呕血的夏焉,等待他说些什么,夏焉却不理会,艰难喘息抬头望天,只见晴光微寒,群鸟盘旋,自在蹁跹。
夏焉笑了。
笑着笑着便落下泪来。
娘亲,害你的人终于遭到了报应,你看到了吗?
抓住四殿下!立刻回报皇上!
禁军卫首领下令,一骑脱离队伍掉头策马,四名禁军卫下马奔上高台,即将靠近夏焉时,寺外传来一阵有力的奔马震响,一个声音朗声道:且慢!
心如止水的夏焉猛地一滞,这声音
是程熙!
程熙穿着挺拔的白袍,领着精悍的侍卫,一马当先冲进来,持缰立下,将四周大略一看,抬手,亮出一块金澄澄的令牌。
奉太子殿下之命,本官领太子府精骑,即刻接管此事!
禁军卫首领蹙眉:程大人,这是否有些不妥?
禁军卫乃皇城侍卫,今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必须将嫌犯制于手中,给出合理交代,否则恐怕整队人都要掉脑袋。
程熙却是不亢不卑,道:并无不妥。太子殿下已进宫向圣上说明此间情形。
禁军卫首领沉默。
大人请回吧。程熙面色深沉,语气笃定,任何后果,本官承担。
僵持片刻,禁军卫首领终于退让,抬手示意撤离,转过马头时道:且看你丞相府能否担得了。
程熙双眸唰地一眯,少见地现出骄矜与威慑。
禁军卫一撤走,他立刻下马冲上台阶,将满身是血虚弱至极的夏焉抱住,努力维持的平静彻底崩溃。
夏焉了了心事,见到了最后想见的人,苦苦坚持的精神终于放下,喘息着闭眼倒在程熙怀中。
韩梦柳等在寺外马车中,程熙将夏焉一抱上来,救治便立即开始。
清理血迹、换上干衣、施针喂药,一番折腾之后,夏焉醒了,虽苍白虚弱,精神倒还可以。
韩梦柳自觉走出车外,夏焉闪着眼眸与坐在榻边的程熙对望了一会儿,努力微笑道:生辰安乐。
程熙心中猛酸,眉头紧皱。
你那是什么表情?夏焉小声道,嫌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吗?
程熙摇头,不,你有给我礼物,很珍贵的礼物。伸手到领口,若非、若非你把它给了我
不要这样说。夏焉扁起嘴,往锦被里缩了缩,我把事情搞砸,是因为我太弱、也太笨了。本来就有病,还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易容术和一点点武艺也是现学现卖。哎,我要是像你们一样又聪明又厉害就好了,那样的话事情早就解决了,也不会连累你。
你没有连累我!我程熙茫然,苦恼地垂下头去,他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如今却连话都不会说了;他做到过许多旁人做不到的事情,如今却深深无力,觉得无论怎样都是于事无补。
你怎么了?夏焉从被中伸手扯住程熙衣袖,指节残存着方才拼斗的记忆,仍不住颤抖。
程熙望向夏焉,眸中藏着幽深的痛苦,道:我想让你连累我,心甘情愿的那种,你明白吗?
夏焉一愣,眼眶和鼻尖酸了,他侧过身蜷起来,半张脸压在枕头上,半张脸蒙在被子里,疲惫的眼眸骨碌碌转动一会儿,闷声低落道:可是、可是以后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程熙心中狠狠一揪。
不,不会的,一定还有机会。他笃定道。
是吗?夏焉不敢奢望。
一定。程熙不断坚持。
那好。夏焉努力勾起嘴角,畅想道,如果真有机会,我想好好学武功,练骑射。
嗯。程熙温声道,我教你。
我还要学画画。夏焉湿润的眼中现出神采,我不要只会画线条小人了。
好,我教你。程熙微笑起来,眼眶也湿了。
那我还想出去玩,去好多地方,比如像镇八方侠去过的地方。夏焉含着眼泪快乐地说。
好,我都陪你去。程熙忍着泪水倾身,轻揉夏焉脑顶,咱们说好了。
嗯。夏焉满足地点头。
是了,今日元宵,我给你买了一串灯笼。程熙努力作出轻松的语气。
真的吗?在哪里?夏焉期待地四处看。
不在手边。程熙道,等此事了结,我拿给你看,是一串小动物,你喜欢的憨态可掬的那种。
好,我一定要看到。夏焉认真地说,程熙,你真好。
一滴泪不争气地从眼眶滑落。
他抬手一抹,却涌出更多,只好不管了,就流着眼泪望着程熙,说:我虽然在哭,可是程熙你知道吗,我现在很开心,真地、真地、真地很开心。不仅是因为报仇成功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焉儿,你想说的,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