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熙。夏焉收起笑容,披风下的手指用力地相互捏着,这是我从小到大过得最快乐的年,你们不计前嫌,待我这样好,我很愧疚、很感动,谢谢你们。
倾诉完,他以为程熙要劝解他,不料却听到了一句对不起。
语调深沉真挚,夏焉一愣,扭头看,程熙眸中蕴含着丰富的光芒。
我未曾经历过曾经你所经历的艰难痛苦,先前却自以为是地觉得你这样不行那样不可,数落你、对你诸多要求,仿佛自己很有能耐。自嘲地摇摇头,直到后来同爹爹聊过,我才恍然大悟:你懒散肆意不服管束,只因你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片刻的随心所欲,吃喝玩乐、结交朋友这些在我们看来十分普通平常的事,对你来说却是珍贵的、奢侈的。我原该关心你,谁知囿于己见,又成了苛责,对不起。
夏焉意外地眨眼,心想难道这才是先前程熙派人跟踪他后来又放弃的原因?
程熙犹豫了一下,再道:但我仍要再多嘴提醒一句,江湖险恶,你纵然喜欢,但务必要擦亮眼睛,留个心眼儿,不可轻信任何人。至于那白芍脸微红,略不好意思道,我重新打一对送你,一模一样的,不,比宋益那对更好,可以么?
不不不用了!我那天只是随便看看,并没有那么喜欢!夏焉连忙摆手,内心极为复杂,既敬佩程熙能如此反省,又因自己蒙骗了他而十分愧疚:哎,之前明明坚决地不相见了,怎么现在又凑在了一起!怎么他总是招惹程熙!
苦下脸,夏焉双脚在地上烦躁地踢着,程熙看懂了,笑着安慰道:不要这样,你没有错,无须有压力。我也绝不再逼迫你,相反的,我会努力地去理解你,等待你,你只要知道我的心意就好。
可、可是这样你好可怜啊!我、我怎么能让你这样呢?你的家人和旁人看在眼里,一定会觉得夏焉极度纠结,程熙,我、我其实
突然之间,他有种冲动,想把母亲的冤仇和自己的计划都告诉他,然后听从他的决定,托付他依赖他,可话到嘴边又万万说不出来,他的脸皱成一团,简直要哭了。
不要这样。程熙宽和地摸摸他的脑顶,强调道,我不觉得我可怜,从前是有一点,但现在不了,因为现在我明白,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毫不犹豫、万般笃定的结果,是你能随性肆意地过活。若是因我让你纠结烦恼,我反而会不安和愧疚。至于其他人的想法呵,从小父亲和爹爹教导我谦逊有礼,我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只是在一件事上,我有些属于自己的,固执的疯狂。
嗯?是什么?夏焉茫然。
程熙自信一笑,道:我程熙若是喜欢了谁,便要叫天下人都知道。
夏焉:!!!
对我来说,这不是丢脸,而是骄傲。程熙眸含喜悦,大围猎上就是如此。
大围猎!!!
他一直以为程熙内敛端方,当众那么说只是为了斗败丽贵妃,不料却是真心的!
夏焉越想越吃惊,程熙扬眉问:怎了?
有、有点没想到。夏焉低下头,暗自消化,说,我与你不同,如果我喜欢谁,大概不会说出来。
程熙讶然:对你喜欢之人也不说吗?
夏焉重重点头。
程熙饶有兴致问:为何?
夏焉认真道:因为我会不好意思,会紧张到喘不过气。
程熙故意道:那你喜欢的人好惨。
是吗?夏焉眨眨眼,想想近来的程熙,好像的确是有点惨。
静静地呆了片刻,惨兮兮的人伸手轻轻拥上他的肩,温柔道:从前是我太急躁了,就像现在这样吧,自然而然,随心所欲,也挺好。两人之间的私隐之事,只要你不怪我、我也不怪你,旁人眼光、俗世想法又算得了什么?
夏焉登时醍醐灌顶,心想学问厉害的人就是不一样,随意几句话就好有道理,说得他安心,还把他说困了。
他眼皮打架,强撑了一会儿,终于失力靠上程熙的胸膛,睡了过去。
程熙揽着他,微微侧头,嘴唇轻动,最终仍是克制住了,只将额头抵了过去。
将人打横抱起,夏焉在睡梦中推拒,含糊道:不要像抱姑娘家
程熙笑了,换了动作背上夏焉,向卧房走去。
残雪银月照亮道路,程熙背着夏焉一身清霜,半路上,发现景晚月竟坐在听香小园的湖水旁独自发呆。
怎么不去睡?程熙停步。
月光下,景晚月冷锐意气的五官微微带笑,道:和你们一样,睡不着。下巴一抬,点了点肩头的夏焉,问:什么时候能好?
兄弟连心,程熙自然知道这一问的深意,自信道:快了。
景晚月笑意浓了三分,道:期待。
程熙背着夏焉继续前行,回道:少些伤怀,早点去睡,当心身子。
大年初三,太医又来诊治,这次确定痊愈,夏焉便谢过相府众人,打点行装,与小方启程回宫。
告别时,他认真地笑着,认真地朝府门外送行的一大家子人招手,将他们一一看过,容貌神情一一印在心里,目光最终在程熙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而后转身上马,与小方驾马行去,深深吸气,胸口微堵,眼眶湿润。
小方,你与薛晨星怎么样了?他急需纾解心情。
小方道:他有点害羞,我会继续努力的。
夏焉点点头,薛晨星很好,他们都很好。
小方也重重点头,这也是我从小到大过得最开心的年,谢谢殿下。
要谢他们。夏焉含着眼泪微笑,以后我大概不会有了,但你还有。
小方神情一暗,殿下决定了?
嗯。夏焉握紧缰绳看向前方,目光坚定,正月十五丽贵妃去京郊禅寺祈福,那是最好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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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突然发病了
这日公务毕,程熙拎着个大包,骑马前往大商号瑞福临,送洗夏焉在相府养伤期间留下的衣物。
夏焉是皇子,回宫时自然不可能亲自背行囊,小方是侍卫,要负责夏焉的安全,也不应当背,故而只能由相府打理送回。
本是挺简单的一件事,但程熙偏要往复杂里做
家中的浣衣房不行,瑞福临这等有许多洗衣秘技的专门地方才好,而且不得假手他人,得亲自来,总言而之,必要大肆折腾。
走进瑞福临,掌柜的满脸堆笑,恭敬地将程熙请入内堂奉茶,不多时,少东杜松风亲自来见。
杜松风与程熙同岁,生得文气,讲话和气,做事认真。二人客套一番,杜松风根据衣物的材质特点写好洗涤的用料和护理的方法,给程熙仔细讲了一遍,道:日后程大公子若还有吩咐,说一声,在下登门去取,您就不必来回奔波了。
程熙眉眼间挂着浅浅的自豪,道:此乃四皇子殿下的衣饰,在下理应亲送。
哦。杜松风恍然大悟,赶紧道,程大公子放心,这些衣物,在下必定千般小心,万般在意。
杜少东做事,在下自然放心。程熙笃定称赞,饮了口茶,露出一点歉疚,在下知道,这两年来,你一心扑在自己小家的书坊上,过来瑞福临的时候不多,然每每在下一来,就要惊动你,实在过意不去。
程大公子太客气了。杜松风垂首,温和一笑,您是贵客,贵客上门乃是大喜,万万不敢担惊动二字。何况您的生意一向是在下接,陡然换人,不合规矩。而且老实说,您送来的衣饰,总是令在下倍感亲切,做活儿的时候就跟着高兴。
程熙一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