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一早就瞧出程熙说没读过镇八方侠的故事是假的了,若没读过,怎么可能装扮得如此一致。他想一定是因为程熙也喜欢镇八方侠,又傻乎乎地怕被旁人发现他读闲书丢脸,这才否认。所以中午的时候,他就不停地说起镇八方侠的事,还让程熙效仿,心想这样既能满足自己,程熙也会很开心,同时又不伤他的面子,谁知道结果
哎,是因为与小方撞了,所以他不高兴?
不,程熙不是小肚鸡肠的人,那
是了,程熙一定是太喜欢镇八方侠了,比自己还要喜欢许多的那种!所以无法容忍旁人乱用镇八方侠的名字,而且比起小方,他一定更讨厌自作主张随意取名的自己!
一定是!
想通了这点,夏焉一下就理解了程熙,看着他一碗接一碗地喝,很是担心,便鼓足勇气跑过去,认真地说:你别喝了。
程熙抬眼看了他一下,没理会。
夏焉又说:你明天还要教我骑射。
程熙低下头,又喝了一口,道:并无影响。
夏焉见劝不动,索性换了策略道:剩下的酒留下,我要喝。想了想加了一句,命令。
这两个字成功地让程熙挑了下眉,酒意上头,他露出些许烦躁的神色,口不择言道:你一个姑娘家,饮什么酒。
程熙!夏焉跳脚。
程熙神情复杂地看他片刻,突然躲开目光,抱起酒坛,仰头,赌气一般将剩下的酒全喝掉了。
夏焉:
怎么越劝还越来劲了?!
程熙放下酒坛,发出咚地一声,手背一揩唇角,起身往别处走,一副谁都不想理会的模样。
夏焉独自站着气鼓鼓,觉得自己好心被当作了驴肝肺,烦躁起来,正想踢一会儿石桌,突听身后脚步一顿,接着哐一声剧烈闷响!他立刻回头,大惊失色
程熙晕了,整个人向前趴在水井沿上!
不是酒量很好吗?!不是吨吨吨十分潇洒吗?!怎么还没走两步就倒了?!不能喝就别装豪侠啊!
夏焉冲上去,心想还好晕得早,稍微再晚些就该跳井救他了,哎。
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而笨拙地围着程熙绕了几圈,夏焉拉过他的胳膊,将他背在肩上,躬下腰憋红脸努力挪步,仿佛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残得折了腰的白芍药,他崩溃道:好沉吶动不动就晕倒,干嘛要长这么高!
程熙闭着眼睛趴在夏焉瘦弱的肩膀上,两条长腿无助地拖着,承受了批评却毫无还口之力,大只而可怜。
屋里,小方和薛晨星推开一点窗户缝。
小方有些担心,低声说:去帮忙吧。
薛晨星爽朗说:不用,苦要自己受,福才能自己享。而且你看,四殿下压根儿没喊我们,说明他下意识里就想自己做。
小方仍有疑惑,薛晨星好哥们儿地搂住他的肩,信誓旦旦道:听我的,错不了。
小方浑身一僵,脸再次红了。
夏焉哼哧哼哧,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程熙拖回房。扔到床上,脱了外袍和鞋袜,担心酒后着凉,没敢给他沐浴,只打来温水,擦了擦他的头脸和手脚,最后盖上被子。
程熙摔倒时磕到了额头,额角有一块青,他便找出伤药膏涂上去,又认真地吹了吹。
正准备走,程熙突然烦躁地动了起来,一会儿左边扭扭一会儿右边扭扭,途中胡乱拉住了夏焉的胳膊,似是抓到了梦中的什么人,立刻急切地依偎上来,眉头和嘴巴轻轻一动,开始说胡话
爹爹
夏焉一怔。
爹爹,孩儿听话。
许是梦到了小时候,大只的程大公子突然变得乖巧可怜,夏焉觉得有趣,决定再看守他一会儿,便坐在床边,安抚地摸摸他的脑顶,不自觉地想起他另一次酒醉,也是他俩至今为止靠得最近、最为旖旎的一段经历。
那是一个初春之夜,程熙外出应酬,回来晚了,还喝多了,满面红润,走路摇摇晃晃,话都说不清楚。
他迎上去,如此刻般将人剥得只剩中衣,安置在床上打水擦脸。
程熙靠在床头,尚有三分清醒,但更多的则是醉酒后的焦灼和大胆,趁着擦手突然反握住他的手,猛地一拉,将他拽到怀里,再稳稳搂住腰身,道:夫人今日真好看。
深夜,他穿着贴身的中衣和衬裙,心中紧张,微微挣扎。
往日,但凡他有一点不愿,哪怕只是迟疑,程熙都会宽容懂事地退开,但今日不同,酒醉的程熙逆着他的挣扎,额头抵过来,在淡淡酒气与馨香中含混道:夫人,陪我一会儿好么?
身体接触,他感到了程熙的变化,登时一僵。
程熙立刻道:夫人莫怕,我答应过夫人,只要夫人不愿,我绝不会
沉沉呼吸,程熙数次想要亲吻,最终却都拼命忍了下来,但仍是坚持不放手,渐渐便有些难耐得崩溃了。
他看在眼里,紧张的同时,更多的是羞愧:他凭什么让程熙一边忍受这样的煎熬,一边在平日里坚持着大度的微笑?
程熙他发着抖难过地说,对不起
程熙伸手抚上他乌发厚实的后脑,贴着他的脖颈低喃:夫人无需道歉,是我心甘情愿。如果、如果夫人觉得可以
酒意湮灭了残存的理智,深夜卧房跳动的灯火拨动了二人的心弦,程熙牵着他的手轻轻按住自己,吸气道:只是这般,可以么?
他的心狂跳,手不断颤抖,但最终没有挪开。
红帐落下一半,鸾凤翔云雕花床畔,他侧趴在程熙怀里,感受着那强烈的心跳、急促的呼吸与喷薄的热情,听着程熙在朦胧之中,贴着耳垂一遍遍地轻声唤他。
翌日醒时程熙已经不见了,他穿好衣裳,欲传人备水洗漱,不料刚一开门,就见程熙衣衫端整,单膝跪在院里。
昨夜酒醉,胡作非为,惊吓了夫人,请夫人重重罚我!我绝不再犯!
他腰背挺直身条漂亮,微低的眼眸饱含着认真执着与殷切愧色。夏焉还记得,当时庭院里,一丛迎春花开得正好。
别院卧房,夏焉瞧着老实睡去的程熙,终于如愿以偿地点了两下他的鼻尖,一边心想以他这般严于律己,平时那种事大概根本不屑于做,一边下意识问:你那时究竟跪了多久?
吹了灯,夏焉起身回房,孤男寡男的黑暗中,背后突然传来风响,紧接着,熟悉的声音冷冷道:什么?什么跪了多久?
第12章你厌烦我吗
夏焉想起程熙有这个动不动就突然醒来的毛病,拔腿就往门外跑,无奈程熙动作更快,哗一下坐起来,长腿一伸挑起床边圆凳,圆凳飞向门口,他跟着纵身而起越过夏焉,转身,与圆凳同时落地,稳稳一坐,背靠房门双臂抱起,两腿分开下巴微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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