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看他的脸白得枯槁丧丧,头发杂乱地粘在一起,裹着过于肥大的脏羽绒服,想死不想活的走尸一般。
转身从旁边柜台里取出半管剩余的冻疮膏,递给他。
孩子,你手上的冻疮好厉害,溃烂要发在骨头里,拿去抹抹吧。
漂漂亮亮的孩子,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珍惜自己。
唉。
曾楼迦突然捂着脸蹲下,指缝间咕咕地钻着泪滴,吧嗒吧嗒跌落地上,像极了溅碎的心。
珍惜我的人不在了,他好像不在了,我好像找不到他了。
好痛苦,真的要被逼疯般地痛苦。
婆婆,婆婆,能不能借一下手机充电器。
他不行了,单薄的肩膀真的扛不住了。
安静给张小严打个电话,大约描述一下自己的位置。小严那边说话支吾,像要再说点什么,被人夺走手机强硬关机。
曾楼迦瑟缩在说定的位置,埋头蹲着,路过的男男女女扯紧孩子,生怕他突然扑起来咬人似的。
等着,等着。
等来了三辆异地牌照的路虎车,从车上像走出打手似的冒出来几个彪形大汉。
曾楼迦木然瞧着几个杀气腾腾地围过来,竟然毫无抵抗力,更无心逃跑。
确实是迦少爷。打手里有人认出他那张堆满憔悴的脸。
快快快,把人先弄走,大哥那边还着急要人呢。
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拽起他,二话没说,先将人塞进车去,匆忙驶回闹市区。
张兴民最后一巴掌响亮地抽在张小严的脸上时。
他手下得力的助手小刘快步走过来附耳低语,迦少爷找到了,半小时就送酒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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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奇怪的问题
张小严在站台等曾楼迦许久,直到傍晚,火车早离去得无影无踪,李勋然与他恰好擦肩而过,而拖着两个大行李箱的张小严回家找哥哥的时候。
被赵文丽通知来的张兴民活捉个正着。
张兴民衣食无忧膀大腰圆,五官气派,但是按面相分析他那鹰钩鼻形又充满阴厉的算计,冷不丁凝视别人的时候总叫人背脊生寒。
他出身农村,切实地白手起家,不过走得并非正经商途,旁门左道里混出的恶霸级人物,除了表面的娱乐业生意打掩护,背地专门帮一些给得起钱却做不了事的金主暗箭伤人。
后来仰仗几综黑心交易,被大金主竭力扶持,近几年跻身在亿万暴发户之列,但是背地里依旧操着游弋法律边缘的买卖。
包养的情妇有十几个,都是些不生蛋的母鸡,就最骚最贱的一个替他生了张小严后还跑掉了。
张兴民一直看不起张小严,他是一条龙虎豹,生下的儿子像瘟病鸡,让谁对比着猜,都说一定是张小严的贱货妈妈在外面偷人,根本不是他的种。
所以小时候尽心竭力地虐待张小严,拳打脚踢随时随地随手。想去做个亲子鉴定,又怕万一不是,自己临了连颗土豆都没播种下。
不将不就地遇见曾楼迦的妈妈,恰似一朵冰山上的雪莲花,却也是个冷冰冰的俏寡妇。
光追求俏寡妇就消磨了张兴民好两年,最终才抱得美人归,本来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娶回家又没那么喜欢到天长地久,仿佛热情耗尽后忍不住拳打脚踢了一次。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俏寡妇死了以后,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看曾楼迦这孩子越长越漂亮,尤其穿小洋裙的时候特别惹人心疼。
穿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小刘出去领人,等把大少爷领到眼皮底下细瞅,曾楼迦脱相得厉害,不是记忆里的细皮嫩肉,失去青春的韶华,提前进入苍白的衰竭期。
不禁怒叫着,迦迦,好久不见,瞧瞧你怎么潦倒成这副模样,过来让爸爸好好看一眼你。
曾楼迦的失魂落魄仿佛被他叫回三分,才发现张兴民假仁假义地朝自己靠近。
他真是恶心死眼前这个虚伪至极的男人,想想他是怎么家暴妻子,殴打儿子,甚至逼迫年幼的自己穿女装取乐,五脏六腑之间疯狂地想要呕吐。
这种恶心甚至超越心中的恐惧,暂时遗忘了赵铳的事情。
张兴民被嫌恶拒绝,抬手指示意手下们先出去。
等屋子里仅剩两个人的时候,张兴民找个椅子搬起,放在曾楼迦两米距离的位置坐下,俨然一副慈祥的父亲一般打量着漂亮的儿子。
曾楼迦长得七分像他妈妈,一双闪烁的大眼睛藏不住喜怒哀乐,像直往灵魂的窗户一样通亮透明。
曾楼迦的妈妈是他喜欢过的女人里最喜欢的,甚至愿意到民政局办结婚证。其他女人受不了委屈会跑,而她却绝情到会去寻死,性子刚烈非常。
撂下儿子,抛弃生命,也不想再跟姓张的有一丝半缕的瓜葛。
张兴民知晓自己算是间接导致曾母死亡的罪魁祸首,对曾楼迦有着近乎病态的歉意和迷恋,人的感情总是复杂又多变,变来变去变多了就变态起来。
一年时间,爸爸一直找你的下落,那么多人离开我,可是爸爸只想找你回家。
爸爸最疼爱你的,迦迦,你瞧自己在外面过得人不人,鬼不鬼,跟爸爸回家,家里的佣人好吃好穿伺候你,难道不舒服吗?
曾楼迦冷漠一笑。
冠冕堂皇的言辞说得多么和善可亲,在他撕扯自己的衣服,未遂时说他是恶心的脏.□□,张兴民的疼爱,只是恶魔的苹果,涂蜜的谎言。
张兴民被他的反应一刺激,朝屋里扬声道,张小严,你来劝劝你哥,他说不想回家。
曾楼迦剧惊,抬头时张小严肿着脸,鼻子淌着血从门缝里走了出来,不停地用纸巾塞着也无济于事,弹跳的眼神和颤抖的膝盖证明他的恐惧已然超过心理承受能力。
兄弟两人遥遥对望一眼。
都是蓬头垢面又狼狈不堪的可怜模样。
张小严捂住鼻孔,迦哥,对不起。
曾楼迦的眼睛瞬间充血,提起拳头扑向张兴民,你这个王八蛋,伪君子,张小严是你的亲儿子,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我打死你!
反正他也不想活了,竟然浑身充满野蛮的力气,一拳轮过张兴民头际,随手卡住对方的脖子,迅速扭打成一团。
张兴民可不是吃素的,他虽然娇宠曾楼迦,但绝不允许对方骑到自己头上撒野。加上曾楼迦近半个月来一直精神恍惚,很快就被对方反手抽了两耳光,翻身踩在脚底下。
你跟你那个贱货妈真是一种德行,好言好语不听话,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自己也不好好掂量一下,你又不是亲儿子,我养着你,宠着你,惯着你,多亏你妈在天之灵保佑。
不许提我妈,你这个杀人凶手!
张兴民的脚重踩在曾楼迦的头上,我怎么杀你妈啦!还不是她自己跑去沉塘,还留下来你这个拖油瓶让我供养!
不准你欺负迦哥!张小严准备扑上来推翻那个禽兽爹,张兴民残忍瞪他一眼。
张小严立刻像遭受千刀万剐的胆怯模样,过街老鼠似的钻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迦迦,你以前多听话,怎么学坏啦?居然敢反抗爸爸的要求,是不是认识了什么坏朋友,是不是跟天曌集团有关?
曾楼迦的脑子好像过激反应,停止一切反抗,转而激动地问着,你认识天曌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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