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踉跄跄地从厨房里翻出一把锤子别在裤腰,再从充当库房的侧屋里咬牙抬出一架折叠梯。
赵铳根本顾不得自己的方法是否可行。他整个人都是急疯如魔的。
仅凭着虚散的意识,将折叠梯子直接搭在两个阳台的塑钢围栏间,赵铳翻身就踩上空洞摇荡的梯栏。
十二楼间流窜肆虐的寒风,令他逐渐昏沉的头脑,或有一刻的清晰。
但绝无惧怕。
两米,只要走两米距离!
迦迦在等他!
赵铳义无反顾地爬上,随时会跌落十二层深渊的长梯。
两米一米
他步幅很小,却又极度得急躁,恨不能一个大步迈过去。
冷风疏疏地扯住他酥软的腿脚,赵铳好像要掉下去了,摔死了!
啊!
铤而走险,赵铳亦像一个不知死活的疯子,飞身滚落在隔壁的阳台间。自背后掏出锤子,三两下砸破玻璃爬进学习屋。
安成正在折磨曾楼迦,新的手持摄像机被曾楼迦剧烈地反抗时踹坏了摄像头,连高级的手机也被砸碎了屏幕。
旧仇叠加新恨。他愤怒地扯着曾楼迦的头发,效仿着赵铳用车子拖拽他的方式,残忍将人在屋子里转了许多圈,直到捆缚绳子把手腕脚腕勒出血,皮肉绽开,甚至气息奄奄到昏迷。
安成取出一把水果刀,恶劣地笑着,曾楼迦的裤子被残忍地划成褴褛的碎块,有的时候下手太重,直接划破了皮肤,滚下颗颗血珠子。
曾楼迦痛苦的扭曲和吟呻简直令他开心。
听到破窗的巨响时,安成刚剥光曾楼迦的衣服,准备用刀子割曾楼迦的头发叫他就范,回头,一闪巨大的身影如风走来。
接着是锤子的问候。
只砸了一下,安成旋即如扭曲的虫子一样滚在地上,捂着断裂的肩膀不停蠕动,嘶嚎的声音如同一只垂死野兽。
赵铳虚弱跪在地上,拣起刀子割开捆绑曾楼迦的绳子。
把人搂进怀里以体温焐着,迦迦,是我,迦迦,别怕。
曾楼迦冥冥中感知到是他,艰难睁开眼一瞧,赵铳乱七八糟的脸上,居然带着熏暖又虚离的笑意。
烫心。
你跑回来干什么,你这傻子!恢复意识的两人紧紧相拥,赵铳转手把身上的毛衣脱下套在迦迦伤痕累累的身上。
掏出手机毫无疑问,直接拨打110报警道,喂,这里是金碧阁小区36号12楼,这里有两个
曾楼迦问,怎么了?
赵铳像是极度痛苦地说了一句,杀人了
血液逐渐凝固,曾楼迦起身,安成像孤注一掷的饿狼,拣起地面的刀子,毫无理智,毫无疑惑,一刀从侧面狠狠刺入赵铳的腹部右侧,接着连刺两刀,通红的眼底隐藏着无情的杀意。
啊?阿铳,阿铳!曾楼迦简直吓傻了,赵铳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从地上拣起锤子。
本来要锤扁安成的头。
但是他没那么做,而是手腕送劲,捣在对方的胸口,将已然不堪一击的安成掀翻在地,再也不能直起腰来行凶。
阿铳,让我看看你的伤!曾楼迦颤巍巍从地上站起,扯着赵铳的胳膊搭在肩上,我们去医院,去医院!
赵铳摇摇手,他从没被刀子捅过,那种穿肠破肚的感觉最初是一阵热麻,待剧痛钻进感知里的时候,恰似一道激怒的恶寒,自他的血肉里扭绞。
别怕,迦迦,镇静点。赵铳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黑沉的眼睛失去了往昔的活力。但是温柔尚在。
曾楼迦拿起电话,疯了一样拨打120,单手用碎衣料摁压赵铳中刀的位置,他只看见血从切开的皮肤外不停地汩汩流淌。
请帮帮我们急救中心的电话拨通之后,曾楼迦整个人都不好了,隔着听筒抵死恳求着,有人腹部中刀,他在流血救救他,快来救救他!
紧锁的大门被强硬地撞击声连续不断挤压,两秒钟后有人破门而入,进来六七个私人保镖,他们一路从澳洲追来,还是晚了一步。
领头的人一看赵铳攥着手中的刀柄,另手搂着惊悚异常的曾楼迦,两个人倒在血泊之中彼此依靠,像一对岌岌可危的易碎品。
这下完蛋了,夫人不会辞退他们,而会杀了他们。
特意留下两个人看着现场,等警察来处理,另外两个人取来简易担架,把完全不能移动的赵铳放上去,另外一个人找来羽绒服递给曾楼迦。
曾楼迦顾不得穿,一路握着赵铳的手,尽量保持冷静的语气唤着,阿铳,忍着点,忍着点,马上就到医院了。
他真的好害怕,虽然只有短短十几分钟,可是赵铳的精神状态明显糟糕,他不说自己痛,更不说不痛,眼睛木然地盯着自己,沉黑入星昼的色彩一层一层在减淡。
好像好像要永远闭上眼睛了似的。
曾楼迦狠狠咬了自己一口,警告自己不能瞎想,绝不能胡思乱想,对于生命流逝的惧怕,让他恐惧得浑身颤抖。
他无端想起溺死的妈妈从水中打捞起的场景,虽然有人捂着眼睛不让他看,指缝间依稀看到泡胀的肢体和惨白的脸。
鲜活的生命从此在记忆长河里,留下灰白的遗痕,永不消退。
他不想让赵铳变成记忆!
车子在飞驰,曾楼迦攥握赵铳的手,他警告自己不能流泪,泪水反而像骤降的雨珠一般狂砸在二人交叉的十指中间。
不要死,不能死,阿铳。
他心里的祈祷被赵铳感应了似的,赵铳倏然扒开沉重的眼皮,应该是不怎么帅气地,但努力饱含温度地对他笑了一下。
你第一次为我哭呢。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赵铳恍惚地扫量着曾楼迦满身的伤和残留的血,竟难过又心痛到禁不住皱眉。
他来不及说责任出在前一辈的恩怨,因为时间来不及说那些,如果,万一,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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