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大约猜出些因为所以,感情是曾楼迦转学了,赵铳寂寞了。
他也没跟你说吗?甚至连电话里也没有解释?
赵铳摇头,刚才他已经无数次扰过曾楼迦,耳熟能详的电话号码竟是空号,更不要提微信和QQ。
空的。
他就那么气他,甚至连一条微薄的信息,都不曾告知自己的离去?
赵铳有那么一瞬间想怨他,但是更多的恨意反而来自于自己的自责。
都怪他,都怪他,如果没有逼着迦迦做那档子事,如果没有管不住裤.裆里的脉动
一种足以剥离生命的痛,在他近乎完美的青春期里,狠狠地抽了赵铳一鞭子。
唉。
张老师又拍拍他瑟瑟发抖的肩膀,分明跟自己一般高的身躯,此时此刻居然像个无意打碎玻璃,等待接受严苛惩罚的孩子,不由慈爱泛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何况曾楼迦那孩子,他他也有自己不能说出口的苦衷吧。
赵铳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张老师显得意味深长,其实我也没亲眼见到他,管学籍的老师给我知会了一声,我才知道这孩子转学了。
谁也没有说,就是如此突如其来,更不会有人知道原委,断得彻彻底底。
张老师虽然不无惋惜,为失去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而扼腕叹息,然而他的感情淡得如同飘零在肩头的雪片,随手一拂,干干净净。
如此无声的别离,却在赵铳的心头插了一根刺,一柄刀,一块铁,宛若一生纠结。
张老师扯了他的校服一把,走吧,进去考试吧,你身边还会涌现新的朋友,人生还是你自己的。
他的身边还能涌现出,跟曾楼迦一样重量的人吗?
绝不!
赵铳推开张老师的手,我必须要去问个清楚!
他扭头就跑,像狂怒的风一样冲出。
张老师再年轻三十岁也追不上的速度。
视野前的景物开始推移,或许是走廊,或许是操场,或许是校门,统统从赵铳的眼底滑过。
他跑得太快,太莽撞,太突然。
他的心里只想着,每次晚自习送曾楼迦回家的那个楼下。
他依稀记得,曾楼迦在月光下明媚的微笑,像明晃晃的刀子割戮着他的脑仁。
当一辆疾驰的车子,突然横冲入赵铳模糊的眼帘内。
他已经停不下来。
咚!
一年后。
咚!
女孩子抱着等人高的人体模型,像泰坦尼克号失去了控制,瞎着眼冲进了一个身形修长,容貌清雅的男生怀里,正巧把他手里的千禧教堂模型掀翻在地。
PVC做的教堂模型坠在地上的声音不轻不重。
但是在空旷的大厅里却显得掷地有声。
路过的人立刻发现了惨剧的源点,当上百道目光投在男孩子身上时,又是满满的艳羡嫉妒爱,恨不能群起而視.奸。
男生真的是又白又帅,好似满满盛放着香浓牛奶的精致骨瓷杯子。
曾楼迦!
但凡被吸引去的人,都知道他的鼎鼎大名。
N大的首席校草。
啊,对不起,对不起!女孩子放下自己怀里的人体模型,抢着去捡地上的教堂模型。
另一只秀长的手,也正在做相同的动作。
嘶啦
PVC板发出了悲鸣。
千禧教堂的6mm曲面板,孤零零地提在女孩子手里。
曾楼迦彻底笑了,我应该多用点502来粘这个东西,或许会结实一些。
他笑起来真好看,剔透的脸庞能融解在柔和的光芒里,白皙的肌肤立马散发出珍珠般的光泽。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子快要泪目,然而脸比眼圈更红,又羞又烧。
真的没关系,原本就是我自己的制作问题,曾楼迦不顾一截两半的建筑模型,转而抱起地上的人体模型,温柔地放置在女孩怀里,何况,你说的对不起已经足够赔偿我了,不用更多。
他的宽慰恰似春风,一点温,又带点疏寒,半徐半缓,不多不少。
却是无机可乘。
女孩子的脸红到发紫。
曾楼迦揽起自己的期末作业,朝女孩子露出礼貌微笑,在睽睽众目下笔直离去。
许多女生已经他背后发出了叽叽喳喳的小声尖叫,曾楼迦并不是很习惯从容应对女生那种火辣辣的视线交集,掏出手机假装看一眼显示屏,借来分散自己心里的促狭。
恰好有人真打来了电话。
来电显示着一只毛茸茸的考拉。
曾楼迦的眼神跳出些得救的火花,半秒内接起电话。
小严,你在哪?沿着来来往往的大厅,他刻意走进了较少有人出入的西楼长廊。
女孩子们的追逐至此结束。
他才又补充问道,我是说,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我还以为你这个人人间蒸发了呢。靠着墙,先把偌大的模型搁在空闲的桌子上。
扯成两半的模型好似一张滑稽的大嘴,开开阖阖。
曾楼迦开始为自己能不能按时交上期末作业而发愁了。
被称作小严的人其实不姓严,大名张小严,是曾楼迦最要好的朋友,也是最亲近的亲人,两个人一起来到曾楼迦求学的城市,成为彼此的依靠。
听筒里传出的声音有些明显的踟蹰,我能蒸发到哪里去啊,迦哥,我就是一直忙着打工,又好久不见想你了,听听你骂我的声音,安心。
不敷衍我,你会死吗,语气不佳,曾楼迦的脸上已经挂着不自觉的担忧,一个月里我就没有接到你一通电话,也找不到你的人影,你可知道我在你公寓楼门口守了多久!
张小严肯定是知错,声音充满愧疚,却也夹带着无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其实也没什么事
那没事我就挂了。
别介!张小严几乎喊起来,我久久不跟你联系,其实在打工的地方交了个
曾楼迦:你又找个男朋友?
张小严沉默不语,对,刚认识的。
曾楼迦心里漏跳了几拍,语重心长道,小严,这是你一年里第几个男朋友了?怎么换了打工点你就换一个男人,三百六十五行你准备集小卡片吗?
张小严从小性子倔,根本不听他的任何建议,曾楼迦好话赖话说尽,心想着不管了,然而总是管不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