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糟还能糟到哪儿去?
他不太能想到。
十八岁的柳小满,已经真正地失去了童年的一切。
你太强了,柳小满。
他在心里给自己鼓个励。
这一轮撑住,以后再没什么事能打垮你了。
又盯着窗外看了会儿,柳小满游散的目光定向某个点,然后轻轻地笑了一声。
爷,长寿花竟然现在开了。他指了指。
回应他的是爷爷一道呜咽。
柳小满回过头,看见爷爷在床上望着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歪咧着嘴哭,哭得泪流满面。
他没忍住又笑了,过去给爷爷擦擦眼泪,在他身旁蹲下来,把脑袋轻轻枕在爷爷不再结实,早已干瘦的膝盖上。
长寿花都开了,你得好好活着。他轻声说。
第96章
罗浩他们高考那两天,十四中也放假。夏良哪也没去,闷在家里刷题写作业。
以前他看柳小满一扎进题海里能大半天不动,还觉得费解,现在发现只要不想去琢磨事儿,做题是最方便的方法。
回头我给你请几个老师,周末和暑假你就在家补吧。老妈翻着他最近一次月考的试卷,分数是满意的,期望值是没法满足的。
随便。夏良头也没抬。
要是没留级,这一批高考就轮到你了。老妈又说。
夏良没理她,在草稿纸上列了两套式子,往卷子上写答案。
不过也快,老妈也无所谓他搭不搭理,折了折卷子,下半年你进了高三,时间就快得你抓都抓不住,明年这时候你坐在考场上,就知道有多感激我了。
话太多了。
夏良不耐烦地往后一靠,把笔扔在桌上。
写吧。老妈嗤地笑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像他生日那天跟老妈保证的那样,什么也不想,把心思全扔在学习上以后,他跟老妈之间的相处确实有了改善。
虽然是很僵硬的改善,只服务于学习,好歹也算是改了。
至少现在他摔个笔老妈会主动离开,如果放在之前,她只会顺手舀起什么东西就摔回来。
这种改善带来的效果是连锁的,比如在高考结束后罗浩他们喊夏良出去聚个餐,不用再几个人上门五花大绑,强行带人。
他们放松了你不能放松,差不多就赶紧回来。老妈说。
这群人就没有不放松的时候。
夏良在心里接一句。
等到了约饭的地方,他才知道这次不是几个人小聚,是以前班级所有人的毕业聚餐。
夏良有点儿尴尬,不太能给自己这个准高三找个什么样的定位,混进这个全员准大一的前前班级里。
而且,托他那个想一出是一出的老妈的福,夏良高中三不对,四年,过得稀碎。
高一高二高二高三,入学分班留级转校,他硬是去了四个不同的班,一个班坐过的同学拢一块儿奔三百了,脸熟的不到五十个。
熟悉起来的两只手也就数得过来,一直玩在一块儿没生分的,也就罗浩他们四个。
所以他对班集体和毕业这种需要三年打底共同经历的词儿,实在没什么概念。
也不能说一点儿没有。
看见他们不管学的不学的,能考上的考不上的,都在这晚卸下担子互相拥抱说话,夏良不由地想到了柳小满。
他那个破扬扬哥也考完了,不知道有没有
良哥!走吧转个场!罗浩一嗓子打断夏良的自我沉浸,明明喊着让他过去,还拎着个啤酒瓶子导弹一样两步轰了过来。
樊以扬来了么?夏良顺嘴问了句。
没来吧,你找他干嘛?罗浩往他肩上杵了一下,你还带想他的?三年没说够两句话。
夏良看他一眼,懒得说话。
各所中学的高三生们包揽了所有能嗨夜的场所,一群群解放的考生从清醒到发疯,从撸串到唱歌,最后夜游神一样拎着酒瓶在大街上晃荡,扯着嗓子笑扯着嗓子哭。
一开始高宇翔先哭,揽着郭魏的脑袋说老子的高中结束了,夏良看神经病一样看他。
等方正和罗浩也跟着哭,他就受不了了。
五个人搭着肩走在夜路上哭,太他妈傻逼了。
没完了?他在罗浩企图拥抱过来时毫不犹豫地闪开,四个人加一块儿一千分都费劲,顶多去开发区上个师范,加戏有意思?
几个人摸摸鼻子,高宇翔把郭魏拉过去,特不要脸地接了句我俩各占四百。
夏良在路牙子上蹲下,咬了根烟。
罗浩他们也一字排开的蹲下了,他们从走在路上一块儿哭的傻逼,变成蹲在路沿一块儿抽烟的傻逼。
更傻逼的是旁边天桥上路过了另一组夜游神,两方队友还互相点了点头。
不过说真的,一根烟下去,罗浩碾着烟头叹了口气,以后再想随时随地说出来就出来,真不容易了。
可不么。高宇翔点点头。
97路一个小时就到了。夏良说。
哪儿啊?郭魏没反应过来。
开发区。夏良说。
郭魏怼了他一肘子。
方正无时无刻不在给他女朋友发语音,么么完才抬头操了一声:我跟我对象才难,我爸要不给我弄她学校去,他妈的四年都不知道怎么过。
兄弟,众所周知,高宇翔拍拍他的肩,高中谈恋爱
毕业就等于分手。郭魏接着说。
滚你们大爷!方正蹦起来就要踹人,高宇翔和郭魏笑着蹿出去半条马路。
路口有个便利店,他们顺便拐进去买水,路边就只剩下夏良跟罗浩无所事事地发呆。
良哥。罗浩碰碰他。
夏良看他一眼。
你为什么不接受黄慧啊?罗浩问他,人刚专门从隔壁过来想跟你说句话,你倒好,长俩眼珠跟喘气的一样,直接绕着走。
你是不是喜欢她啊。夏良突然反应过来,笑了。
罗浩跟她提黄慧的频率也太高了点儿。
也不是,罗浩抱着脑袋搓了搓,哎了一声,我就觉得人一大姑娘,有里有面儿的,也不是没人追,你老让人下不来台,多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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