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韶捧着手机屏幕盯了好一会儿,拉起枕头抱在怀里,默默地低头将脸埋进去蹭了几下。
【江廖音：我在学校住,到你那大概二十分钟。给你带了好吃的。】
【季韶：可是现在时间很晚了,大家都睡了。】
【江廖音：那我去扒你窗户？】
【季韶：】
【季韶：我出去接你。】
这么偷偷摸摸地见谁还是第一次，季韶心里居然有些莫名的紧张感。过了十几分钟后下楼，站在院子里等他来。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看他停个车就觉得这点动静怎么这么大。连车灯都觉得太亮。亮得人直犯晕。
江廖音停好车，手上拎了只袋子过来,看见他一乐，这么隆重？携枕迎接啊。
季韶这才发觉。下来得急,他怀里还抱着只枕头。一时也不好放在哪儿,只能继续在怀里抱着,转移话题,你带了什么吃的？
嘿。这可是轻易吃不到的东西。
江廖音晃了下手里的袋子，神神秘秘的,给我指下厨房在哪儿。
宅子里的厨房宽敞整洁，但季韶只在口渴的时候才回来找水喝，对这里的了解仅限于除装饮料的冰箱。除此之外没碰过其他任何东西。
因此在看到江廖音只在厨房里大致转了一圈,就把要用的东西备齐开始动手做吃的时，心底很有些惊奇。
我们家里没人会做饭。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的。
江廖音边说边洗菜，空旷的房子里只有两人低低的交谈声，天赋技能？好像从小就会。
季韶看他从拎来的袋子里拿出一团黑色的干菜用热水烫开，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叶子很粗糙，还有层茸茸的短毛，这是什么草？
山野菜。
江廖音忙着手上的动作，低头在笑，从我老家带来的。
他没有带特别多的材料，因为要做的食物并不复杂。将面条下锅，烫熟野菜后倒进去，再切些香菜末花生碎以备出锅时的点缀调味。刀与案碰撞出节奏感，握刀的姿势利落又熟练。
季韶没舍得听他的出去等吃的上桌，在他身边跟着看得挺起劲，你经常这么给自己做宵夜吃吗？
现在做得算少了。以前恨不得天天吃。
江廖音说，这野菜也就我们那儿的山上才有，用来煮面特别香。我小时候为了能吃上这么口，爬两个小时的野山去找它，装一书包背回来晒干留着煮面时吃。
甚至不用放油盐，简简单单的面条就变得鲜美无比，带着大山里特有的植物清香。
他出生的镇子在山脚下，是个物资匮乏的地方。小时候能吃饱就不容易，吃到好吃的更难。所以长大之后到处去晃悠，也总是把探索美食放到首位。
面条出锅，江廖音还额外摊了个荷包蛋给他，笑着说，能吃好吃的吃到饱，可是我小时候的梦想之一。
季韶听得心里不太是滋味。
之前从许松延口中也听说过，他小时候日子过得不太好。却没想到居然艰苦到连一碗平平无奇的面条，都觉得是人间美味的程度。
江廖音盛了碗端给他，尝尝。是我小时候的味道。
季韶不忍心让他失望。接过筷子，低头吃了一口。
又吃了一口。
他突然抬起头，望向江廖音。亮起来的眼睛里带着出乎意料的惊艳。很好吃。
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面条，因为加了山野菜的配合，居然鲜美无比。和放了许多山珍海味煨出的浓鲜味完全不同，是更直接地能感受到的，来自大自然的馈赠。仿佛是流动着山间清晨雨露的清香，都被吸收在口感爽韧的山野菜中，又被煮进了汤底里。
鲜吧？
江廖音料到他会喜欢。看着他吃自己也馋起来，虽然不饿还是整了半碗，坐在他对面一起吃。
季韶从小接受的是传统的中式教育，食不言寝不语也包含在其中。虽然后来商业应酬太多总是要有些变通，但这样的习惯依旧刻在骨子里。放松用餐时如果不用交流不被打扰，就是埋头吃自己的，一句话也没有。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能让他不停筷子的一直吃下去，显然已经足够表现出他对食物的喜欢。
一碗山野菜面吃完，把汤底都喝干净，季韶后背出了层薄汗，晚上萎靡的情绪也一扫而空，心情都畅快起来。更激发出舒适的疲惫感。让人放松下来，浑身懒洋洋的。
江廖音问，还不开心吗？
季韶摇摇头，兀自笑起来。
那要不再来一碗？
季韶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要。
从开始戒断疗程以后，他身体各方面状况都不太理想，这其中也包括食欲。江廖音心疼他在舱内只能吃寡淡无味的营养餐，等他出来之后就变着法儿地带他去各种餐厅吃各种菜系。
虽然也是好吃的，但比起之前旅行时，季韶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食量在下降。想吃又吃不太动的感觉。
难得遇到吃得顺当的食物，多要一碗江廖音看起来比他还开心。
有个事儿跟你说。
江廖音把他的碗收走，但没急着往厨房去，我刚刚来的路上，比较了一下几段路程。
就发现，无论从济园还是从季宅出发，其实都没有从学校到实验室的路程近。再说济园周围也没什么好吃的。
季韶想了想，你觉得太麻烦？那以后就不用再接送我去实验室了。如果
当然不是！
江廖音打断道，我没觉得麻烦。就是想着你不如来学校这里住？
我有套公寓在这，上大学之前就买了。平时住宿舍也没怎么去住过，就一直空着。
离大学城很近的小区，环境不错，出小区步行几百米就是我们学校。再几百米就是小吃街。门锁密码跟其他地方都一样。你知道的。
你怎么到处都有房产？
狡兔三窟听过么？
哦。
想到被自己收在床头抽屉里那沓便签的数量，季韶撑着脑袋笑了起来，那你到底有多少窟啊。囤着那么多干什么？
就是多几套房子而已。个人兴趣。
江廖音双手转着他的空碗，不为人知地期待着，反正你尽管住，当自己家就行。你要不要搬过去？
季韶放松下来，觉得有点困了。思索问题变得有些费力。多余的考虑和权衡都放在一边，更多的凭着本能，我如果住过去会有今天这么好吃的宵夜吗？
简单。我每天下课回家给你做。
那好。
啊？
江廖音都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答应，还以为要再撒个娇什么的。这么轻易得了个好，还又确认一遍，你要去我哪儿住吗？
我说好啊。
季韶闭了闭眼，心觉这孩子怎么呆愣愣的，反应不太聪明的样子。困意上头，还顾着吃的，我的面呢？
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