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久刚要骂人就见他认领了举报者的身份,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句傻逼卡在嗓子眼里,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他有些哭笑不得,松开双手举过头顶,用口型说,你先回去。
接到举报赶来控场的几位校警身材魁梧,看了眼抱着电脑包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柏里,狐疑地指着他问道,这也是你们一伙的?
这是发短信让您来抓我们的。您说呢?
温良久斜睨许镇一眼,余光里见他垂眸没有多说话,心里才满意了些,回头对校警说,咱还是快走吧,别耽误您工作。这大半夜的,待会儿教务处都没人值班了。
校警大叔被气乐了,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贫什么贫,赶紧走!
柏里本来想帮忙解释一下,今晚不是他们先挑事的。见温良久示意自己不要插手,迟疑片刻,还是没有跟上去。
第二天,温良久被记过处分的消息被贴上了学校消息公告栏。
与他牵连的许镇也难逃一劫。但他找来的朋友都是外校,因此最终消息公布出来时,受处分的名单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校园里一有点风吹草动消息就传得飞快。柏里整晚没怎么睡,第二天早上去上课时躲在后排开小差,看见慕羡接连发来一大串信息,也是在说这件事。
慕羡:我寻思上回的事儿才过去几天啊,这就又开始了?
慕羡:你不是说最近你们俩老在一块儿打游戏吗,上回揍许镇那人是温师兄的事儿也还是你跟我说的。那这次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么?
慕羡:我就觉得不太对啊,这俩人突然就纠缠到一起了似的。不会是不打不相识,产生了什么难以言说的微妙情愫吧?!
慕羡:你跟温师兄说!那个姓许的上次是装gay骗我分手的,压根不是什么正经基佬,可不能随便走心的,啊。
柏里:
柏里:我大概知道情况。你放心,没有你想得那么狗血。
他想到前一晚温良久在小吃街说过的话,停顿片刻,又问了句,羡羡,你跟他很要好吗?
谁?我跟温师兄?
慕羡想也不想地回道,没有啊,我都没有跟他再联系过了。为什么这么问?
他说你是他的姐妹。
你觉得他跟许镇动手,会不会是为了你?
昨天晚上想了很久,柏里觉得这是最接近事实的推断。也能解释为什么温良久频频向他示好,致以善意。
他跟慕羡从小到大都是同班同学,以往帮人给她递情书送礼物的事儿也没少干。所以觉得如果温良久是想利用他接近慕羡,也并不奇怪。
开玩笑,我哪能劳驾得了他啊。
慕羡有点纳闷,但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可能性,温师兄私底下从跟我聊过天,连我联系方式都没有加过,明摆着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你这推理不太符合逻辑。
讲真,我还是觉得我不打不相识的思路比较新颖。
那行,咱先不猜他的动机。温师兄申请保研本校的事你知道吗?慕羡说,这处分一出来估计会挺受影响的。
我记得他爸爸温教授是学校里很有名的老师,教龄很多年了,跟校方的关系也不错。按理说这事应该会被压下来的才对。
柏里看着屏幕一怔,他要保研?
对啊我之前听教研室值班的师姐说的。本来材料什么的都弄挺好了,十拿九稳的事。这下估计又悬了。
慕羡的叹气声隔着屏幕都能听见,虽然有些话我们说起来挺不合适。但你想啊,既然要保研,还是留在本校,在老师们眼皮子底下是不是应该乖一点?他前面三年都没留下一点把柄,怎么偏偏这节骨眼上动起手来了。真让人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
柏里没再跟她深入地探讨下去,切回跟她聊天前停留的屏幕,看着温良久漆黑的头像心里一阵不安。
从回到宿舍以后,他不知道情况,不敢贸然地询问。这时知道了情况,却也没有变得更容易开口。
讲台上老师在说什么完全听不进去,他低头反反复复地编辑短信。
你没事吧,你还好吗,你怎么搞的。
原来你要保研,早知道我就不报给学校了,其实我也是担心你被打残了不好收场。
耽误你前途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他删删打打编辑了半天,到最后也只剩了一句。
你的电脑和眼镜还在我这里。什么时候还你?
**
依旧是没课的上午。公寓里,何戟和温良久一坐一站。
何戟前一晚通宵打游戏,天亮时准备睡觉,习惯性地点进了学校论坛当睡前读物。没想到本来已经开始迷糊的意识被首页上标着今日热点温良久的飘红帖子给彻底吓清醒了。
他心急火燎地出了卧室,看见话题人物居然正懒散地窝在沙发里翻小说,悠闲得很。
何戟站在沙发边,握着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帖子那页,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良久没抬头,半夜。
这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何戟上前粗鲁地拿掉他的书,把手机往他眼前一放,语气比他个当事人还焦虑,你不是还要申请保研吗?这会儿背了处分算怎么回事啊。
你不懂。
温良久叹了口气,没有跟他计较被打断阅读的事,用某种浪漫诗意的腔调解释道,这是爱的惩罚。
孟敛:
这种时候就别骚了。
孟敛懒得深究什么爱的惩罚,依旧直入主题,听说你昨天在教务处,半夜跟你爸吵起来了?
德高望重的温教授怎么会跟我这种不成器的人吵架?温良久笑了笑,那当然得是他批评,我虚心接受。
虚心接受?
何戟用一脸复杂的表情地看着他。
温蔚远大半夜跑去给儿子收拾烂摊子,为的就是不让这件事扩散出去,影响他保研的计划,影响他的前程。
可他倒好,教务处都要把事儿给他压下来了,他自己屁颠颠地去把处分贴到公示栏搞得人尽皆知。
是不是过于虚心了点?
温良久想起前一晚许镇那副我操//你是什么神经病啊学校都不追究了你还非要跟我同归于尽吗的见鬼表情,再看看何戟这一脸的复杂,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你是不是有点叛逆。
见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何戟越发难以理解,为了跟你爸作对,拿你的前途开玩笑有点过分了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会儿装得是人模人样,要真让你去写论文搞学术,头发还没掉两根就撂挑子不干了。
从你当初什么也不说就自己准备保研材料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儿。
他顿了顿,认真地问温良久,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想保研的?
温良久难得地没有立刻犟嘴。半晌,才以一种陌生的语气说,我不知道。
一开始是急了一下。之后又觉得,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他窝在沙发里,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指尖,不怎么愿意说话的样子。
他总是这样,自己有什么心事就自己憋着,谁也不说。
以往都是算了算了差不多过去,也就懒得再追问。可何戟隐约感到,这次的事跟他长久以来不愿吐露的诸多心事都有关联,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潦草地旁观。
为他心焦,可也没法硬掰开他嘴让他往外吐实话。
何戟心一横,把自个儿手机往地毯上一扔,啪地一声跟温良久随手扔那的撞在了一起。
他的视线扫了过去。何戟却看也没看一眼,就盯着他跟他耗着,觉也不睡了。
温良久被他突然倔强的凝视盯到没辙。又过了许久,才敷衍地说了句,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