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看一次,就要在心里提醒自己一次。
收敛不必要的好奇心。
一直到天色渐渐黑透。店里越来越安静,最后一位客人也离开了。柏里被孟敛提醒时间,才发现自己已经待得比之前都晚。
店里九点半打烊,但通常店员们打扫完卫生就会关店。以往这会儿前台已经可以下班了。
柏里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抱着电脑包站在柜台后犹豫。
孟敛去擦了一圈桌子过来,见他还没走,诧异地开玩笑道,今晚又住店里?
柏里摇了摇头,视线一直在门口徘徊。
孟敛看出他是在等人,也不再多问,笑而不语地走到别处。没过几分钟,店门被人急匆匆地推开了。
商谈的时间比预计还要长。温良久怕柏里等急,片刻不停地打车回来,推门的动作都有点过火,碰到门后放盆栽的花架,发出明显的撞击声。引得这时还在店里收尾的员工一齐看过来。
抱歉。
他观察了一下摆放的盆栽,没发现什么破损,朝柏里走过去,等着急了没有?
柏里摇摇头,把电脑包放在吧台上推给他。
他垂眸看了一眼,没有接。像是累得抬不起手去拿。
我刚去见了我哥,现在心情有点复杂。
温良久说,不想动了,歇会儿再走。聊会儿天?
柏里看了看时间。
离打烊还有十分钟。他在柜台后坐下,想着有什么能聊的,你还有个,哥哥?
别啊,别聊他。特别是这会儿。
温良久拉了把高脚凳,隔着柜台跟他面对面坐下,说,聊点别的。
柏里在店里扫视一圈,就地取材,你,喜欢猫吗?
上次在游戏里,他被迫抱猫的时候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现在的年轻人大多都沉迷吸猫,遇到个不沉迷的还挺稀奇的。
不怎么喜欢。
温良久说,我不喜欢掉毛的东西。以前我们家也养过猫,猫毛粘得到处都是,揪得我心烦。
再说这些也太粘人了。我要养也不养这样的,你看看你看看,还自个儿往人身上扑。
他看着在去猫咪互动区收拾的店员身边磨磨蹭蹭地撒娇的小猫,嫌弃地摇头,一点儿自尊心都没有。
柏里:
可开猫咖的需求就是这样啊。为了跟客人互动,老板当然会选择喜欢跟人亲近的猫放在店里。
那就嘘嘘,这样的。
柏里收回目光,低头揉了揉嘘嘘的背。嘘嘘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喵了一声。
不粘人。
他说,适合你。
我觉得你就挺适合我。
温良久手肘支撑在吧台上,歪头看着他的手指落在猫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地撸毛。看得心痒痒,又有点羡慕。
什么时候能也摸摸我啊。
或者让我摸摸,也行。
我考虑考虑。等我什么时候想养猫了,就过来把嘘嘘领走。温良久学着他撸了把猫,仔细看看觉得这只长得还挺好看的。两只眼睛的颜色还不一样,很特别。
好。柏里欣然赞同,到时候,问崔老板。他会,好好考虑。
店里大部分猫都是从收容所挑出来的流浪猫。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愿意领养的主人,崔老板应该也会同意。
下班喽嘘嘘。
安抚完其他小员工,店员小姐姐过来朝他俩笑了笑,抱走了猫。
温良久也拎起电脑包,走吧。
**
回学校的地铁上是两个人。
空荡荡的地铁车厢里,风声呼啸而过。
就要入夏了,衣服穿得薄,晚上时不时还是会有些凉意。地铁里空调开得很足,温良久把挽起的衬衫袖子放下去,无意间瞥见柏里还是穿着长袖的卫衣。
好像从认识他开始,除了店里的员工制服,就是几件卫衣换着穿。仔细看看洗得都有点泛旧了。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爱漂亮的时候。学校里多的是从头打扮到脚的小男生,怎么就他穿得这么朴素。
温良久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十七岁。爱穿哪几件衣服已经没有印象了,只记得出门打架前都要喷个香水。
不知道是理科生都这样。还是就他,仗着自己好看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在地铁上沉默了一会儿。柏里低着头,突然问,你家的猫,最后,去哪儿了?
吃好喝好,寿终正寝。埋我老家后院儿里头了。怎么问这个?
温良久转头看他,你小时候没养过宠物么。小鸟仓鼠,乌龟兔子之类的。
柏里没抬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轻声说,养过。
温良久觉得他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不太高兴,心里猜他大概是没把宠物养活,或者养丢了之类的。
在自己这样的人看来不算是什么大事,但在他心里可能是个伤疤。温良久怕他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心里难受,没再往下问。
地铁到站,两人一起走回了学校。
离学校最近的地铁站也还要再走一千米。学校在郊区,除了生意火爆的小吃街,一到晚上周边的路上就行人稀少。路灯倒是能正常工作,只是相邻两个之前隔了太远,显得周围更加黑漆漆。
我小时候怕黑。
走着走着,温良久突然说,晚上放学又总是跟朋友混在一起,去网吧,去约架,反正不爱回家。每次结束的时候都很晚了。
等到人群都散了,我要自己走夜路的时候就哆哆嗦嗦。越拖越晚,越晚越怕,越怕越拖。这么几回以后,要么在网吧睡,要么就去朋友那儿。彻底不回家了。
后来我妈知道了,就站在小区门口等我。
他低头笑着,难得柔和的神情隐没在昏暗的光线里,她也不催。就等着我玩,感觉差不多结束了就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她在等我。再后来,一接她电话,我就不想在外面乱跑了。
夜路上很安静。他的声音沉沉的,很清晰。
说起自己的母亲时,他的温柔和信赖,他的思念,甚至是悲伤,都很清晰。
清晰地透过耳朵进入身体,在心上丝丝缕缕地缠绕,让人怎么都无法忽略。
我不怕。
柏里说,我喜欢黑。
记忆里,明亮的夜晚最难熬。
他小的时候,不想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睡觉,想让妈妈陪着。用的借口就是怕黑。
这么做确实得逞了两次。后来被爸爸知道了逼问,他也倔强得莫名其妙,偏不承认那是自己是为了跟妈妈多待一会儿撒谎,硬着头皮说自己关着灯睡不了。
那个男人听了只是冷笑,然后用控制台让他房间里的灯彻夜长明。不许他再跟妈妈睡在一起,也不许他的房间暗下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晚上都被折磨得睡不着觉。又不肯向父亲低头,就开始在上课的时候补觉。
慕羡知道的时候说他爸是个神经病。
柏里有时候觉得,自己或许也遗传到了一点。
看不出来啊,胆子挺大。
温良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开玩笑道,那要是我们俩小时候就认识就好了。
那也用不着劳烦我妈了。我就天天跟着你,跟你屁//股后头回家。
我们又不,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