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恍然大悟,是我心急了。
厨子着实想不通楼上究竟住了谁,竟还能让掌柜亲自来看柴火,他压低了声音问:掌柜,你悄悄同我说,楼上究竟住了谁,怎这般神神秘秘的。
掌柜沉默了半晌,讪讪开口:我也不知,不过县令说让好生伺候的,应当是什么大贵人。
那县令怎不亲自接待这大贵人,大贵人来我们这作甚?厨子又问。
掌柜也百思不得其解,兴许是这大贵人不想惊动咱们百姓。
厨子顿时明白了,那这大贵人定是都城来的,身份高着呢。
掌柜微微颔首,面上露出赞许之色。
待那粥熬好了,掌柜亲自捧着往楼上走,就连叩门也叩得小心得很。
那门咧开一条缝,里边伸出了一只手来。
掌柜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开口,那手便径自端走了他放在托盘上的粥碗。
那端碗的手指纤细白皙,手背上筋骨分明,瘦却不孱弱。
里边的人冷声道:多谢。
话音方落,那门便合上了。
掌柜在门外怔了一会,心道这大贵人怎不怕烫呢。
那粥可是刚出锅的,光看着碗口冒出来的烟,就知道粥烫得不得了。
再回想起方才见到的那只手,怎么也不像是皮糙肉厚不怕烫的。
掌柜更是迷茫了,他看着映在门上的身影渐渐离远,也不敢在门外久站,唯恐冒犯了这大贵人。他抬手挠了挠鬓发,转身便下了楼。
屋里,厉青凝将粥碗放在了桌上,回头朝侧卧在床榻上的人看去,丹唇微微一动,道:过来吃粥。
床榻上的人动也不动,面色依旧苍白得很,可偏偏神色甚是得意张扬。
鲜钰摇头道:过不去了。
厉青凝睨了她一眼。
鲜钰不慌不忙道: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劳烦殿下将粥端过来。
她托着下颌,眼眸虽含着笑,依旧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叫人心生爱怜。
厉青凝端起碗,朝她走了过去。
鲜钰笑了起来,得寸进尺道:手也无力将碗端起了,不如殿下喂我?
这哪像是同人好生商量的样子,言下之意,要么喂,要么她不吃。
厉青凝眸光凛凛,缓缓道:那你的手怎就有力气将下颌托起。
鲜钰一哽,连忙放下了手,老老实实躺好了。
这下,她躺得着实端正,让人寻不出破绽来。
厉青凝气归气,一时又拿她没办法。
说了只要这人能睁眼,要什么便给她什么,话不能假,自然要依她。
喂是喂了,可鲜钰吃了几勺便不吃了,非得枕到她的腿上。
厉青凝只好坐着一动不动,任她枕着。
她手里还拿着个碗,一时却不知该放到哪去,若是放在床榻上,又担心无意间会将其刮倒了。
罢了,只好端着。
鲜钰枕着厉青凝的腿,后脑勺蹭来蹭去的,似是找不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一般。
她一会往里侧身,一会往外侧身,最后干脆平躺着。
厉青凝垂眸看着她,只见那双雾蒙蒙的眸子缓缓又闭上了。她登时蹙起了眉,说话声依旧平淡,心下却已急了,怎又想睡了。
鲜钰气息绵长,似是睡着了一般,可她过了一会却动了动唇,声音含糊不清地道:你不知在凤咸城里的时候,我多怕那些人会伤着你。
那从唇齿间逸出的声音听着就疲惫得厉害,她又道:我在城墙上看着你,连眼都不敢眨上一眨,前世时我双手沾满了血,总觉得
总觉得什么。厉青凝拨弄起她的头发。
鲜钰闭着眼道:总觉得报应要来,兴许这一回,我又要护不住你了。
厉青凝这两世都这般冷面冷心,哪学得会安抚心尖人。
她丹唇微微张着,却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数日她总是患得患失的,殊不知,这人竟也在怕。
怕什么,这不是过来了么。
她将碗随手搁下,倾身而下,将那枕着她腿的人半搂进怀里。
报应不会来,我抱你来了。厉青凝淡声道。
三日后,都城城门大开着,百官候在宫门前,恭迎长公主回宫。
马车车舆晃荡个不停,而驾着马车的,竟是个大夫。
那随军的大夫挤出笑来,不曾想自己有一日竟会成为马夫。
百官探头看着,等着长公主露面,可没想到长公主在车舆内坐着,竟连脸都未露。
车舆里传出厉青凝那冷冷淡淡的声音,本宫回来了。
这么一句话,却令百官都安了心。
芳心听闻自家殿下回来了,慌忙命人去烧热水,又将零零星星的事务吩咐了下去。
厉青凝回了宫本应先去元正殿一趟,可她却未立即去元正殿,而是让马车停在了阳宁宫外。
芳心站在门外探头看着,着急地等着车舆上的人下来。
半晌,那垂帘才缓缓掀开了些许,可从车上下来的身影,怎么看怎么古怪。
芳心细细一看,不怪,怪的是长公主怀里竟抱了个人。
只见那人露出来的脚踝细瘦得不堪一折,素白得像是一点颜色也未染上一般。
芳心愣了半晌,自然猜得到厉青凝怀里抱着的是谁,可为何要抱着下马车,是走不动了还是怎么的。
想到战场上那刀剑嗡鸣的场面,她脸色登时煞白,面上的喜意似是落在海上的石子,咚一声沉到了水底,寻也寻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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