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青凝只将下颌微微一抬,示意他出去,竟连话也不想说了。
各宗门的医士也走上前,却都只能摇头,随后识相地退了出去。
鲜钰紧闭着眼,气息弱得似是只剩下一缕丝了,那阖着眼一句话也不说的模样甚是乖顺。
厉青凝现下却不希望这人闭嘴不言,恨不得将人叫醒了任其闹腾。
醒了就好,她要什么,便给她什么。
可鲜钰一路都未醒来,睡得十分沉,连指尖也不曾动上一下。
长路漫漫,车舆外是深不见底的沟壑,是如云似烟的大雾。
她垂眸看向了怀里的人,心上像被剜了一道,她心尖上的肉似要被人挖走了。
可她怎容得自己的心被剜上一刀,谁也不能在她的心口上动刀。
厉青凝的眸光一时间变得冷厉非常,她心底那无底的深渊似被揭开了盖,所欲所求像极了饕餮,正从深渊里露出头来。
她低下头,在那沉睡不行的人耳边道:你若再不醒,我便
便什么,想了许久她也未想出来,索性道:便等到你醒。
可怀里的人仍是动也不动,什么也听不见般。
她不气鲜钰不自惜,反倒气起自己将这人带来。
她双眸一敛,将眼中的寒厉都藏起,只怕这人忽然睁眼,便看见她这一副冷厉骇人的模样。
车舆外,骑在马上的军师低着声问:殿下车舆里另一人是谁?
不知,但那姑娘着实厉害,听闻国师之死也是她所为。
那姑娘是醒不来了么。军师回头问道。
跟着一同前行的大夫压低了声音说:人还有一口气,就是睁不开眼。
军师愣了一瞬,缓缓道:那不就是成活死人了么。
哎,老夫不懂那什么仙筋灵海的,故而也没法给那姑娘看病啊。大夫又道。
那姑娘可还吃得下东西?军师蹙眉问道。
兴许是吃得下些许的,不过殿下将人捂得紧,我也未看清楚,这一路上连个侍女也没有,若是要喂,那也只能殿下去喂了。大夫讪讪道。
军师长叹了一声,好不容易夺回了凤咸城,也将凤咸王给捉到了,可殿下一路上连个好脸色也不给,想来是因为那姑娘睁不开眼。
大夫也跟着叹了一声,这马车一路上颠簸得厉害,车舆里又不大好睡,殿下许久未歇了,一会要过县城,也不知该不该让车马停下稍作歇息。
过了许久,县城的城墙终于落至眼底。
马车的垂帘忽被掀起,坐在里边的长公主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淡声道:补足粮草后,军医留下,将军带兵将凤咸王速速押回都城,不得有误。
一行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应下了声。
半夜里,城中县令知晓了此事,纷纷赶来拜见了那坐在马车上的长公主。
街上空无一人,而坐在车舆里的长公主连脸也不露,这一幕甚是古怪。
厉青凝不咸不淡地道:不必这般兴师动众,也莫让百姓知晓,本宫乏了。
县令连忙退了数步,只见长公主缓缓从马车上下来,怀里分明还抱着一个人。
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知其露在袖口外的手腕又细又白,脚踝也细细瘦瘦的,应当是个姑娘。
住进了客栈后,厉青凝便闭门不出了。
而那军医摸着鼻子在客房里来回踱步着,他着实不知那姑娘的病要如何治。
他忧心不已,坐也坐不踏实,站也站不定,可没想到殿下久久都未召他前去。
上房里,厉青凝面色如霜地拧干了手里的帕子,给躺在床榻上的人擦了脸。
她垂着眼眸,紧蹙的眉心始终未展开,捏在帕子在鲜钰的眼梢后来回擦拭着。
着实想看到这人红着眼梢求饶的模样了,又或是戏谑地撩拨她也好,总之只要能睁眼,便是好的。
可怎还不醒。
厉青凝蹙着眉,冷声道:若是你醒了,往后要什么都随你,如何?
若是先前,她定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可若是能让这人睁开眼,也无甚所谓了。
鲜钰仍是动也不动,双眸紧紧阖着,气若游丝一般。
厉青凝压低了声音,似是呢喃一般道:往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缓缓挪动手,捏着帕子往鲜钰那沾了灰的脖颈上抹去。
在将那脖颈擦干净后,她又将帕子泡进了水里。
看了许久,躺在床榻上的人仍是未睁眼,厉青凝一颗心如坠冰窟,眸中的寒意更甚。
她微微抿着唇,伸手去拨开了床上那人的衣襟。越看越觉得额角跳动不停,不但心冷得厉害,就连指尖也在发凉。
这人又在折磨她了,厉青凝心道。
睁眼的时候时时折磨她,如今紧闭着眼,仍是在折磨她。
拨开了床榻上那人的衣襟,就连其腰上的束带也扯了开。
她忍着未冷声质问床榻上那人,为何不睁眼看她。
实在嘲讽,先前明明是鲜钰软声细语地问她为何不睁眼,如今她反倒成了这问话的人。
可惜她现在即便是问出声也无济于事,那躺着连眼都睁不开的人哪能给她回应。
厉青凝冷着脸将盆里的帕子捞了出来,明明满心怒意,可在下手的时候却轻得不得了。
她面色冷如霜雪,却轻着手给那人擦身。
轻得如鹅毛拂过一般。
手下的脂玉,她也不知碰过多少回了,可这一碰,却依旧令她心沸如焰。
厉青凝俯下了身,声音冷淡如常,却似是报复一般,不紧不慢道:如今你睁不开眼,既叫不得轻,也嫌不得重了。
她将帕子往下抹去,慢腾腾的,帕角又轻又软,若是躺着的人醒着,定要哼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