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莫非要造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小童瞪大了双目。
国师冷笑了一声,是啊,他说他修的不是有情道,亦不是无情道,而是大道。想来也是,不过是算出了东洲将有一难,他竟割了自己的魂魄去救。
那他的魂魄不就不齐了么。小童问道。
国师微微颔首,确实如此,他的魂魄因此就不齐了,故而再一次遭受雷劫前,他将他所创的功法刻入了竹牍之中,唯恐这功法无人继承。
为何,难道他不能像先前那样吗。小童疑惑问道。
自然能。国师道:但他缺了一魂三魄,就算得以返生,也不再修得了他的道。
那、那他可如何是好。小童一听,登时就急了。
天道未让他窥见鸿蒙无相,可却对他青睐有加。国师慢慢说道。
为何这么说?小童问道。
国师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目,一双眼依旧浑浊又疲惫,甚至眼里还藏着一分阴毒,他道:天道让他转世了,被雷劫所劈的人,哪个不是魂飞魄散,可他却转世了,这一转世,魂魄又齐了。
小童愣了一瞬,那被他造出来的人呢?
国师一字一顿道:那人渐渐习得了一些俗世的规矩,虽仍旧只有一魂三魄,但却能辨是非善恶。
那他造出来的人救到东洲了么。小童问道。
国师哑声笑了,那所造之人同他一般,也精通卜算之术,同样也算出了国将大难,而那源头,就在身侧。
小童眸光一颤,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
国师缓缓道:他所造之人收了徒弟,那一魂三魄仍不大懂得人间之情,他的徒弟也未必有情,在他得出卦象之后,便要将他的徒弟置于死地。
那、那他小童支支吾吾说不清话了。
国师说得极慢:他被他的徒弟取而代之了,那时他只是犹豫了一瞬。
那人若是转世回来,会不会算出自己所造之人被害一事。小童战战巍巍地道。
国师嗤笑了一声,算出来又如何,那位徒弟在他再次渡劫之时找上了门,摔碎了他欲要藏魂的法器,然后他的魂魄无处可藏,生生挨了那一道天雷。他的肉身被劈焦了,神魂受了那雷劫。
小童的瞳仁骤然一缩,猛地倒吸了一口气,后背已爬满了寒意。
他颤着声道:可那位徒弟怎能将其取而代之,气息不同,模样不同,定会被发现的。
国师缓缓道:那位徒弟烧毁了自己的脸,又将所造之人炼成了灰,不但将他的骨灰洒在所居之地,还将其中一些随身带着。
小童瞪直了双眼,问道:不知大人可知那人叫什么名字。
隗归。国师道。
小童眼睁睁看着国师站起身,朝他一步步走近。
不知为何,他心底竟涌上了惊恐之感。
可他动也不能动,国师的威压令他连呼吸都近乎停滞了,凉意倏然从脚底往头顶蹿去。
小童隐隐觉得奇怪,国师为何会对那初窥仙途的人这般熟悉,为何又会知道为那人所造的另一具人身所经历的事。
他连喊都喊不出声,瞪着双目看着国师将掌心覆在了他的头上。那一瞬,灵海里为数不多的灵气似要被抽干一般,神魂撕裂般疼痛起来。
那小童咚一声倒在地上,国师长呼了一口气,后退了几步又坐在了竹席上。
再睁眼时,他眼中的红丝分明少了一些。
阳宁宫中。
便是如此。白涂缓缓道。
他长叹了一声,又道:我卜算出了这一难,不曾想,当初若未炼出那一具人身,所炼肉身未收那一人为徒,东洲也不会遭此一劫,龙脉也不会被断了尾,一切竟还归根于我。
鲜钰沉默了许久,屈起食指在石桌上敲了一下,问道:那前世之时,国师到底有未破境。
不曾。白涂双眸微微眯起,他回想着前世之事,久久才道:前世我逆转了天命,他未来得及一窥仙境。
话音一顿,他又道:再者,若是他得以破境,此事也不会被迫重来,破境后他便在天道之外,自成一道,天道又如何能管束他。
鲜钰低声笑了,国师不可留。
但不知国师如今是何境界。厉青凝淡淡道。
不妨将此事说予皇帝知,让他出动两大宗,一齐将国师围困在天师台内。鲜钰双眸一抬。
前世,被两大宗困住的人是她,如今那被困之人怕是要变成那国师了。
她快意骤起,紧绷的肩颈一松,那被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气这才徐徐呼出。
国师罪有应得,她甚是想让那人尝尝,她前世被抽筋断骨,浑身鲜血被放尽的感觉。
鲜钰怎会觉得不快,她周身一松,只觉得连指尖也软了。
这两日被厉青凝反复折腾,她却不敢懈怠,如今松懈下来,才觉得腰背和腿,哪哪都又酸又累。
先前厉青凝让她睡,她不肯睡,现下却想躺下好好睡上一觉了。
血债必要血偿才好,且先让她好好歇上一歇。
厉青凝眼眸一抬,淡声道:此事,还需再等等。
鲜钰愣了一瞬,国师魂息大弱,还要等到何时。
很快。厉青凝一瞬不瞬地望向她,那模样认真得很,似在应允什么一般。
鲜钰哽了一下,将双眼斜向了另一处,那便等等。
白涂伏在桌上,叹了一声道:老朽累了,得歇歇,记起了太多先前的事,头疼。
鲜钰站起身,也跟着道:我也得去歇歇。
她话是这么说,可一双眸子却亮得很,唇边还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怎么也不像是要去歇的。
厉青凝看了她一眼,心里明白这人在乐什么,淡淡道:那我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