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不可打草惊蛇的,莫要、莫要厉载誉一句话未说话,就剧烈地咳了几下。
厉青凝微微后仰了些许,眸光依旧冷淡如水,她淡声道:皇兄无须担忧。
她话音落下之后,厉载誉这才松开了他那干瘦的手。
似是将力气都用尽了一般,刚一松开,厉载誉的手骤然砸落在床榻上。
厉青凝蹙眉又道:只是,这几日的奏折许多未批阅,一时堆积了很多,皇兄尚未大安,怕是
她话音一顿,缓缓道:难以上朝。
厉载誉缓缓合起了双眼,干燥的嘴唇紧紧抿起,他紧皱着眉头,似是在沉思。
厉青凝见他未开口,意味深长道:国事不可耽搁,近段时日,皇兄不如让大臣们来主持大局。
厉载誉闻声猛地睁开了合起的双眸,不可。
将这两个字挤出喉咙时,他已能尝到喉里涌起的铁锈味。
厉青凝淡淡道:莫非皇兄有了主意。
厉载誉急急喘了一口气,他攥紧了锦被,手背上的青筋如同老树虬根。
他眼里的恐慌更甚,瞳仁更是颤抖不止。
厉青凝看得出来,他这是怕了。
如今厉载誉的权利分散过多,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错了决断,否则也不会走到这日这局面。
再这样下去,东洲怕不会再是厉氏的东洲。
厉青凝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就是将厉载誉逼到绝境,让他不得不放手。
这放手,却不是让他将权利下放给百官。
过了许久,厉载誉又呢喃一般道:不可。
厉青凝靠近了些许,看着厉载誉干裂的唇翕动着,那沙哑的嗓音从唇齿间逸出。
奏折由你亲阅,朝会不可废,你替我厉载誉又伸手朝厉青凝探去,可刚碰到那手背,抬起的手便无甚力气地垂了下去。
话虽未说完,可大意已明了。
跪在一边的李大人眸光一颤,后背一阵寒意忽起。
他侧头便朝那面冷心冷的长公主看了过去,却见长公主面色依旧冷淡得很。
这明明是长公主所欲要达成的,可如今她却仍是面色不改,似乎
并未知足。
厉青凝淡淡道:那便依皇兄所说。
她话音一顿,又道:可若是如此,百官不免会起疑。
扶我起来。厉载誉哑声道。
厉青凝伸出手,毫不费劲地就将那骨瘦如柴的人扶着坐了起来。
厉载誉咳得厉害,边咳边道:将笔墨纸砚取来。
一旁惊愣站了许久的太监连忙应声,速速便出去取来了陛下所要的物事。
厉载誉手颤得厉害,他抬起左臂,将右手腕紧紧抓住,这才勉强写出了字。
一个个字写得不比以前,虽算不得歪扭,但却无力得很。
李大人未敢说话,站在远处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肝皆疼。
过了许久,厉青凝才出了金麟宫。
几个小宫女在外边等着,见厉青凝出来,其中一人松了一口气,问道:殿下,可要回阳宁宫?
不急。厉青凝淡淡道。
那小宫女愣了一瞬,也不知殿下是要等什么。
厉青凝坐上步辇,却未让宫人将步辇抬起,而是直着腰背坐在上边,一句话也未说。
那小宫女本还不明白,后来看见皇帝身边跟着的太监从金麟宫里出来,她才愕然明白了。
太监抱着一个黄木镶金的箱子,缓缓走了过来,殿下,都在里边了。
厉青凝微微颔首,又朝步辇边的宫女斜了一眼。
那小宫女会意,连忙伸手去接,一抱就抱了个满怀。
这箱子还挺沉,也不知是箱子原本就沉,还是里边的东西沉。
小宫女心道,既然是从金鳞宫里拿出来的东西,那必定是陛下赐的,只是她猜不出陛下赐的是什么,竟需用到这么大的木箱来装。
在回去路上,小宫女暗暗掂量了一下,果真挺沉的。
她不敢问,可芳心走前叮嘱了她许多。待回到了阳宁宫,她才抱着那木箱支支吾吾地问道:殿下,这、这些莫非是陛下赏赐给您的?
厉青凝皓臂一抬,将手覆在了木箱之上。
她凤眸微眯着,唇角似翘起了些许,可细细一看,又不似在笑。
小宫女着实想不透,可又十分想知道,陛下这是赐了她家主子什么好东西。
半晌,厉青凝才道:是奏折。
小宫女怔住了,嘴微微张开了一条缝,却惊得说不出话来。
厉青凝淡淡道:陛下抱恙,特令本宫代为批阅。
小宫女立即垂下了眼眸,惊得说不出话来。
本宫晚些再看,你先拿去书房。厉青凝转身便往寝屋去。
小宫女连忙应声,抱着那木箱走远了
厉青凝心里琢磨着要如何同鲜钰说方才之事,她微微蹙起眉心,推门进去后,反手便将门关上了。
她抬眸一抬,心头忽如晴天霹雳。
只见鲜钰正斜倚在榻上,那模样懒懒散散的,没个正形。
而床榻边的黄花梨小柜的柜门打开着,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已是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