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厉青凝弯腰打开了木柜,将那破布放好后,才再度合上了柜门。
她整了整衣襟才朝门外走去,冷声道:何事,现下可以说了。
芳心这才转身,讪讪道:是陛下宣见。
待芳心退了几步,厉青凝才看见院子里站着的人,她自然也看出了那太监神色古怪,连忙道:这就去。
在路上,厉青凝侧头朝跟在边上的太监看去,只见他神情怅惘,似是有些忧愁。
她未问话,在到了元正殿后,径直朝殿内走去,进门便看见数个人跪在地上。
那几人她虽不认得,可观其模样,似是经了什么风浪一般,衣衫稍显褴褛。
厉载誉坐在上边,扶着额道:援灾军报信回来了。
厉青凝了然,此番大致已能确定,厉无垠没了。
她垂下了眼眸,却还是问道:不知皇侄如何。
由赵卿背回来了。厉载誉手一抬,朝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人指去。
那皇侄如今何在。厉青凝缓缓又问。
厉载誉沉默了许久才道:在兴庆宫
话音一顿,他又接着开口,停灵。
而远在海岸边某一隅的山洞里,那盘腿坐在法阵里的人面色已苍白如缟。
脸色是白的,发如五石漆烟一般黑,衣裳却是红的,又红又艳。
明暗间,盘腿坐在地上的人似是精魅,尤其是她唇上血迹凝结,更像是刚刚吃了人一般。
山中依然是昏暗一片,振翅而出的鸟雀未飞回来,天穹上依旧遍布着浓云。
鲜钰盘腿打坐,虽无暇管顾自身之外的种种,可却分明觉得,不久前有一股强劲的灵气触及了她布下的法阵。
那强劲的灵气震碎了洞口的石头,如毒蛇捕食般朝法阵袭来。
白涂自然也察觉到了,毕竟那灵气所引起的动静不小,可他却发觉那股灵气倏然便散尽了,似是刚震出就被收回了一般。
他双耳微微一动,听见鲜钰唇边逸出的低吟声未止,才稍稍沉下了心。
只差数个字,鲜钰就将竹牍上的刻字一个不落地念尽了。
白涂不敢分神,盯着洞外看了许久,可那股不知从何处来的灵气却未再袭来。
正文第98章
98
白涂无处得知,那股灵气究竟去了何处,只能竖着双耳警惕地朝洞外看着。
在其身后,鲜钰浑身骨头嘎吱作响,像是要被人拧碎一般。
她几乎要坐不稳了,搭在膝上的手一软,手背倏然从膝上滑落,不得不撑在了碎石遍布的地上。
掌心被几块尖锐的石子硌着,她却丝毫不觉得疼,这再疼,也没经脉和灵海似要被撑破那般疼。
她死咬着下唇,一口血刚顶至喉咙又被咽了下去,嘴里全都是血腥味。
灵海中的灵婴周身皆被穿透,像是成了一个靶子,那光芒似是利箭一般穿其而过,只是,那箭并非从外袭去的,而是从灵婴内穿出来的。
整个灵海中灵气汹涌翻腾着,果真像是潮起的海浪一般,而她的灵海,分明就是礁石,正被这灵气所冲撞着。
鲜钰素白的脖颈一动,将涌上喉头的血咽了下去,撑在地上的手已快撑不住了,抖得似筛子一般。
似是要死了一样,疼死她了。
可她不能停,若是停下来,非得入魔障不可,那样就真六亲不认、嗜血如狂了。
厉青凝就是担忧她会变成那副模样,才久久不肯将残卷交予她,若她真乱了心志,就怎么对得起厉青凝给她残卷。
她非得安然回到都城不可。
鲜钰紧咬下唇的皓齿一松,将最后几个人念了出来。
在法阵内,那卷成筒的竹牍里漂浮出了最后一缕素白的烟,那烟转瞬便在半空中消失了。
白涂那双腥红的眼登时睁大,转身便朝身后盘腿坐着的人看去,只见鲜钰已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漓,额上全是汗。
他踱步到那竹牍边,用鼻头将卷起的竹牍给打开了。
被这么一顶,那竹牍登时又滚了几寸,在地上缓缓展开了些许。
虽竹牍只被打开了那么点儿,可白涂却看得分明,那竹片上的字全都消失了,竹牍中空荡荡一片,已察觉不到那浩瀚的灵气。
灵气化作了烟,飘散在了空中,可并非就这么消失了,而是到鲜钰的灵海里去了。
他刻字时藏在卷里的灵气,随着功法入心,被鲜钰汲取得一干二净。
白涂又伏身蹲下,可这一回却并未往洞外望去,而是望着鲜钰。
鲜钰只觉得痛,痛得只想抓心挠肺,她每一寸筋都在痛,每一寸骨也在痛,灵海也痛,灵海里的灵婴也痛。
虽一直摄魂弥补了仙筋和灵海,可这身子依旧脆弱得厉害,恍惚中,她觉得这劫怕是渡不过了。
可她尚还未回都城去看厉青凝,还未枕着厉青凝的膝再吹一吹枕边风,也未同厉青凝细细说,她前世是如何对其见之不忘的。
她还未说,那时是为何想占据厉青凝那颗波澜不惊的心,又是如何一步步走近,令厉青凝不得不同她一齐荒唐。
还有那么多的事还没有做,还未看着厉青凝坐上那位置,她着实不甘心。
如何能甘心,她再世重来不就是为了这些么,如今做到的却只有寥寥几样。
她不能走,她不甘心。
鲜钰紧闭的双眼微微一颤,连忙依着下半卷运起功法来。
若是骨头要断,那便任它断,若是灵海仙筋要胀裂,那便任它裂。
只要这命还在,大不了费上些时日修补回来。
山洞外雷鸣轰隆而响,可穿云的掣电却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