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厉载誉第一日断那汤药,汤药断一日便会令其痛苦非常,如同金石药成瘾一般。
厉青凝面色一凛,颔首便应了下来。
她正要出去时,芳心连忙拿了件披风过来,给她披了上。
芳心低着声道:殿下,夜里凉。
厉青凝微微颔首,却按下了芳心的手,她转身便走了出去,亲自系好了披风上的细绳。
辇车摇摇晃晃到了元正殿,跟了一路的太监连忙放下了脚凳,让厉青凝踩着下来。
只见元正殿里灯火通明,门和窗棂上裱糊的纸皆透出了明晃晃的光来。
不曾想这么晚了,厉载誉竟还在元正殿里。
厉青凝蹙起眉,上阶梯后,推门便往殿内走去。
步入大殿中后,她果真没看见厉载誉在批阅奏折,而是躺在座椅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门外守着的太监连忙将门合上了,规规矩矩地在殿外站着。
厉青凝走上前去,行了礼便道:不知皇兄此番传臣妹前来,可是有何事要议。
可厉载誉却仍是仰着头靠在座椅上,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看着屋顶。
殿里已无他人,一时间静得很,只有那烛芯烧得噼啪作响的声音。
皇兄?厉青凝又走近了一步。
厉载誉甚是艰难地抬起手,将她招到了身前。
厉青凝见他那干燥的唇一张一合着,似在说什么话,可那声音太小了些,即便是她修为不浅,一时也听不清楚。
她只好弯下腰,侧耳又靠近了些许。
厉载誉瞪着一无神的眼,缓缓道:朕莫不是要死了。
臣妹这便唤太医前来。厉青凝淡淡道。
厉载誉覆在扶手上的手忽地发力,他一张脸登时又白又红,上下唇紧紧咬着,倏然便坐起了身。
他一双眼里满是血丝,侧过头便朝厉青凝看了过去。
厉青凝面无表情地对上了他的双眸,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
那蝎尾藤的瘾,倒是挺厉害。
莫去。厉载誉缓缓道。
皇兄想说什么。厉青凝蹙眉道。
厉载誉合起眼,身子微微一晃,似是连坐都要坐不稳了,他无甚气力地道:朕今日喝了太医署呈来的汤药,但
料想太医署也无这胆子。他话音一顿,已近乎耗尽全力。
厉青凝倾着身道:皇兄请说,臣妹听着。
厉载誉动了动唇,又道:若说今日有何不同,那便是
什么。厉青凝淡淡道。
厉载誉双眸一睁,一双眼红得似是要淌血一般,朕今日未喝两大宗呈来的汤药。
厉青凝抿唇不言,打量起了厉载誉的神色。
厉载誉无力道:你说,两大宗是不是意欲谋害朕。
臣妹不敢断言。厉青凝随即道。
她面上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可惜厉载誉双眼所见幕幕皆模糊无比,不然必会看见厉青凝仍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厉青凝面上无甚表情,与平日里无甚区别,似是眼前这被药瘾折磨的人也无甚重要一般。
她眸光冷淡,可心下却清楚,厉载誉身侧果真没有可信之人了。
正是皇子争储之时,朝中半数的人又倾向了厉无垠那一侧。
厉载誉若是给,那厉无垠便得拿,可若是他不给,厉无垠连抢的心思都不能有,若是有了那等心思,那便是僭妄。
厉无垠正是僭妄了,才落入如今这田地。
如今厉载誉找她来,想必已是信极了她。
厉青凝又道:若皇兄真想知道,何不让两大宗此时将汤药呈来。
厉载誉打了个冷颤,无力地将双臂环在了身前。
见状,厉青凝解开了披风的系带,给他披了上去。
朕觉得十分渴厉载誉呢喃般道。
似是分外想吃一物,但却不知是什么。他又道。
十分想,抓破喉咙也想厉载誉双眼浑浊无光。
厉青凝按住了他颤抖着想要抬起的手,缓缓道:皇兄,可要命人将那汤药呈来。
厉载誉眉心紧蹙着,手猛地发力,可仍是被厉青凝按着。
似是按着一张薄纸般,厉青凝只将两指轻轻搭在了上边,未用什么气力,便将其按住了。
过了许久,厉载誉瞪大了双眼,紧咬的牙关一启,只道出了两个字
呈来。
厉青凝了然,厉载誉这是忍不住了。
金石药尚能使多少世家勋贵成瘾,更别提这非凡间之物的蝎尾藤了。
过后不久,和胥宗的人将汤药呈来,待厉青凝端入殿中,那人便走了。
厉青凝端着一碗药缓缓步近,那碗中的汤药竟晃也未晃。
她未将碗直接端给厉载誉,而是舀了一勺递到了厉载誉的嘴边。
在喝下一口后,厉载誉急跳的心似是缓下不少,再喝一口,心中的烦躁一扫而空。
待一口一口将碗里的汤药喝尽,厉载誉已是大汗淋漓,却恢复如常了。
他靠在椅背上,身上仍披着厉青凝的披风,双眼尚还通红,可却已然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