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拿了玉石,心里又分外清楚这破破烂烂的小舟根本连半两银子也不值,更是觉得亏欠了人家,不由得道:姑娘这时候当真出不得海,同别人置气也就罢了,莫要与自己置气。
鲜钰笑了,回头便道:你怎知我是在同别人置气。
船夫挠了挠头,姑娘总不会是无缘无故要坐船到海上的,莫不是和谁生了龃龉?
是。鲜钰想了想说道。
哎,有何事是不能摊开了说的,怎这般同自己置气,这要是到了海上,可不是闹着玩的,那风浪一过来,船定然得被掀翻,老夫看姑娘也不像是划得动桨的,若不那船夫顿了一下,挠头挠腮起来。
半晌,船夫才接着道:不如老夫将玉石还给姑娘,姑娘将船也还给老夫,这玉石啊,老夫拿得也甚是不安心。
鲜钰眼眸微眯,那眸光里凶戾一现。
船夫浑身一僵,总觉得是被恶鬼盯上了一般,可转瞬,那姑娘眼里的凶光又不见了,他连忙抬手拍了拍胸口,心道大抵是他看错了。
鲜钰唇角一扬,缓缓道:确实是有人得罪我了。
船夫问道:何人?
一个令我不甚舒服的人,整日说我不知分寸,可不知分寸的人分明是她,只会使劲儿折腾人。鲜钰缓缓道。
她想到走前压在了茶盏下的那碎布,哂笑道:不过我走前给她留了样东西,她若是看到,定也会不舒服得很。
那船夫听得云里雾里的,半晌才问道:那姑娘,老夫这船
这船自然是我的了。鲜钰道。
船夫未来得及阻止,只见那船径自动了起来,在水面上拖出了一道常常的波纹,而红衣人抱着兔子站在船上,竟动也未动。
他使劲儿揉眼,可分明看到那木桨好端端在船尾摆着,可船确实又动起来了,倏然间便到了百步之外,似是被疾风推着前行一般。
船夫呆呆站在岸边,许久才垂头看向了手里的玉石,似是痴傻了一般。
后来有人去拍他的肩,他才陡然回神,猛地将手里的玉石藏了起来。
那人问道:怎今日不去捕鱼了?
说话的人话音一顿,往远处一看,又道:你的船呢?
船夫慢悠悠道:仙人拿去了。
那拍他肩的人百思不得其解,当是这人痴傻了。
鲜钰就这么到了海上,施以灵力来促这扁舟前行。
慰风岛正处大阵之中,就连岛外五里之远也在阵里。
若是御风而行,不但会被迷雾遮眼,还会连这阵法的破绽也寻不着,毕竟阵眼只会是在下,而不会浮在无处可倚的半空。故而她不得不用玉石换了这轻舟,好闯入这阵中。
远处白雾渐浓,雾锁烟迷,周遭的海景渐渐模糊不清,就连天穹也被云雾遮蔽,叫人上看不见天,下看不见海,只瞧得见足下踏着的船。
在这云雾迷蒙之中,船拖曳出一道水纹来,继续朝着远处行去。
入阵了。白涂在船篷里冷不丁发出了声音。
鲜钰却并不因这浓雾忽起而发憷,心下不免还有些欷歔,上一回登岛时,她可是乘着慰风岛的船上去了。
那时她仍似个豆芽一般,瘦瘦小小的,似是风一吹就会倒,细细一想,距那时也未过多久,她如今却已变了个模样,兴许那完好如初的玉牌认得她,可齐明,怕是万万不敢认她的。
她皓臂一抬,灵气从灵海中缓缓逸出,凝在了掌中。
朱红的衣袂一甩,掌中的灵气登时被拍了出去。
可却似是打在了棉花上一般,只听见噗的一声,却惊不起浪花,也拍不散周遭缭绕的雾。
鲜钰微微蹙眉,这阵似乎和先前不同了。
那窝在船篷里的兔子这才窸窸窣窣地爬了出来,爪子一抬,扒在了鲜钰的绣鞋上。
鲜钰不得不弯腰将白涂抱了起来,蹙眉问道:为何挥不散这雾。
它将你的灵气侵吞了。白涂缓缓道。
鲜钰又抬起了手,指尖上那聚起的灵气泛着幽蓝的光,远远看着竟似是一团鬼火。
莫试着去挥散这雾,既然它要吞你之灵气,你便反将其侵陵霸尽。白涂那苍老的声音从腹中传出。
鲜钰皓腕一转,手里骤然出现了一盏灯,灯中空落落一片,古朴陈旧得似是蒙了尘一般。
倏然间,周遭雾气倏然聚起,那白茫茫的一团,似是狰狞着脸的白无常一般,一瞬便被吸纳到了这灯盏之中。
浓雾一散,倏然间,又有雾气从海上缭绕而起。
虽那白雾消了还会再生,可这空暇之间,已足够让鲜钰看清这海面的模样。
只见远处立着八根石柱,那石柱是从海里伸出来,苔藓紧覆着,远远看去幽绿一片,叫人看不清上边刻着的纹路。
待船又驶近了一些,鲜钰才得以看清,那石柱上刻着的分明是极其繁复的符文。
破。白涂忽然道。
鲜钰手腕一转,只见那破空而出的灵气似是一道寒芒,那寒彻入骨的冷光倏然一散,分成了几道打入了石柱之内。
只见云雾陡然一凝,竟没有再生起,也没有四散而开,似是被定在了原处一般。
船驶向了慰风岛,一眼望去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岛上寂静一片,就连诵读声和弟子们练剑时那寒剑噌响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这也太古怪了些,鲜钰心道。
下了船,鲜钰脚步一顿,望着这偌大一片岛,顿时没了方向,她这才想起来。
厉青凝只同她说残卷还在岛上,却未告诉她,残卷在岛上的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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