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远处的两位修士依旧没有意识到小童是怎么摔倒的,而那小童也不觉得此事有异,只是痴痴地跪在地上,看着地上那滩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厉青凝蹙起眉,把铜镜往腰带里一塞,转身就往元正殿去,一刻也不敢耽搁。
路上,她才动了动紧抿的唇道:本宫说了多少次,让你莫要轻举妄动,你却反复如此!
镜里传出的声音本就不甚清晰,如今又被闷在腰带里,更是含含糊糊的,我有分寸。
若是被那两人怀疑,本宫还不知要如何说。厉青凝冷着脸道。
必不会怀疑到殿下头上。鲜钰闷声道,况且,我又怎会陷殿下于不义。
我知厉青凝松开了紧蹙的眉心,长舒了一口气缓缓道:只是若被他人发现你在镜中,你怕是会十分危险。
无妨,我在镜中天地来去自如。鲜钰笑道。
厉青凝抿了一下唇,那两人必定是会回元正殿向陛下报上此事的,那小童怕是难逃其咎。
是国师考虑不周,叫谁不好,偏叫个小孩儿去送东西,出了事就全让那小孩儿担了。鲜钰心里气,想起在停火宫时,那檀夫人也是这般让她送东西的,幸好此生与前世不同,否则她定已被檀夫人害惨了。
芳心应当已将东西送到仁仪宫时,只是那冼月露来历不甚好,若是被追究起来,怕是会被问及。厉青凝淡淡道。
鲜钰在镜中哂笑了一声,殿下宫里的冼月露又不止有程大人送的,皇帝又怎么会多想,只不过若是宁妃心里有鬼,看见冼月露定就怕了。
如此也说得过去,但在陛下面前,仍要多加小心。厉青凝在朱红的宫墙下缓步走着,玄色的身影时隐时现。
近了元正殿,远远看见太医署的两位大人跪在门外,又由那太监里外传着话。
厉青凝停步暗暗听着,只听见李大人道:三皇子的病势已有好转,如今身上红疹和脓疱未再蔓延,高热也退了些许,头并未再痛。虽还浑身乏力,只吃得下些流食,但已不会咽下即呕,也说得出些话了。
那太监面上一喜,当即就道:奴才这就进去禀报陛下,今日实在是喜事连连啊。
两位大人一直在三皇子跟前,消息不甚灵通,哪知道除了三皇子病势好转外还有什么喜事,两人相视了一眼,轮流着微微摇头。
太监转身进了大殿,片刻后又才从门里出来,笑着道:陛下道两位大人有功,若是三皇子痊愈,定有重赏,大人们可以退下了。
两位大人往地上磕了头,双手平置于头前,扬声道:多谢陛下,臣等退下了。
半晌,厉青凝才从暗处出来,缓步登上了石阶,步至元正殿门前。
那太监愣了一下,往远处一看,也不见厉青凝的步辇,而厉青凝身侧又连一位侍女也未跟有,疑惑道:殿下今日不是来过了。
厉青凝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本宫又有些话想同陛下说。
奴才这就禀报。太监尖着声道。
厉青凝微微颔首,身姿笔直地站在大殿外,发上没了金钗却不减华贵,那矜重贵气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
太监进殿禀报后又推门出来,躬身道:殿下请。
厉青凝缓步走了进去,抬眸只见厉载誉依旧执着狼毫,蹙着眉似在思索着,半晌才落笔写了几个字。
走近些许后,她才看清,厉载誉分明没在批奏折,而是在写别的。
厉青凝微微低身行了礼,皇兄。
厉载誉抬了眼,舒展了眉心笑道:听闻皇妹命人送了数盅冼月露到仁仪宫,这冼月露可是有市无价的,皇妹有心了。
镜里的人听见这话扑哧一声就笑了,幸好捂着唇,没笑出声,可她笑的时候那魂息一不留神便逸了出来。
厉青凝浑身一僵,缓缓抬起了手,掩在宽大袖口里的皓腕转了一下,将那执镜塞得更严实了些。
鲜钰自然知道厉青凝动了镜子,她抱着手肘站在镜里的天地中,只觉得这皇帝甚是好唬弄,那时程家的事闹得不小,皇帝应当也知道才是。
她之所以会记得,不是因为对程家人和将军府甚是在意,而是那时她借此戏弄了厉青凝。
那时程家与将军府已老死不相往来,寻常百姓只知道两家一年前互退了嫁妆和聘礼,也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即便是过了一载,此事也仍被朝中众人津津乐道。
鲜钰想知道此事自然不难,她夜里又潜入宫中,径自进了阳宁宫。
那时厉青凝正在宫中的浴池里沐浴,水是温的,热气腾腾,水面上又飘了不少花瓣,浸泡在水里的长公主却似是与这娇嫩的花瓣不大相称,即便是在沐浴时,面色也依旧是冷的。
厉青凝向来不喜沐浴时有宫女在旁伺候,于是鲜钰轻易便近了她的身。
水纹漾开,那如水声清晰入耳。
厉青凝冷着脸回头,只见鲜钰已入了水,那单薄的红衣紧贴在身,隐约可见细腻的肌肤,还有那玲珑有致的身形。
鲜钰朝她走近,低笑道:头一回与殿下共浴,殿下怎冷着脸。
谁让你进来的。厉青凝冷声道。
本座想来,自然就能来。鲜钰低声笑着,她一步步走近,贴着厉青凝的后背道:殿下好热。
那覆在厉青凝后背的人又娇又软,瘦瘦弱弱的一个,似是藤蔓一般,要攀在人身上长。
鲜钰还将下颌搭在了她的肩上,一只手揽上了厉青凝的手臂,另一指手则掬起了一捧水,往身前那人平滑如削的肩上浇。
厉青凝抿着唇动也未动,在隐忍,也在思索。
可身后的人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鲜钰道:殿下你看,我们夜夜私会着这般那般,着实不合规矩,幸而殿下未有婚约,否则殿下要是为了我像程家那般悔婚,我可担当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