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钰恨恨开口:那是因为
她话音戛然而止,再看厉青凝那沉着的模样,分明不是真心实意想问她。
不愧是皇家人,狡猾得很,还妄想从她嘴里套话,令她亲口道出。
这么一来,本是她要质问厉青凝的,现在反倒成了被问的那一个了。
因为什么。厉青凝掂量了一瞬,缓缓道。
鲜钰抿起唇不想说话了,你明知故问。
你不说我从何得知。厉青凝眼眸半垂,不去看鲜钰那双微微泛红的眼。
你得寸进尺。鲜钰别开眼,往后避开了些许,就连声调也弱了几分。
厉青凝淡淡道:本宫只是就事论事。
鲜钰看她面上无甚表情,忍不住又说:殿下师妹尸骨未寒,可殿下提及她时却没半点悲恸,殿下心可真凉。
厉青凝额角一跳,你怎知本宫不悲恸。
可你分明连半分难过都没有。鲜钰又道。
你又未曾摸着本宫的心,怎知本宫心是冷的还是热的。厉青凝似是在缓嚼着字音一般,一字一顿的。
明明面前的人语调平平,可鲜钰的心却猛地一跳。
再说,你怎知本宫与师妹关系如何。厉青凝丹唇微动。
鲜钰倒吸了一口气,微眯星眸,殿下为师妹建了衣冠冢,想必关系极好。
厉青凝:
这事儿终于还是提及了。
她只好略微示弱道:是本宫有错在先,逼得师妹离岛出海,师妹玉牌断碎,本已是回天乏力之象,是以本宫才立了个衣冠冢,不料玉牌忽而复原如初。
鲜钰还真料不到有这么一出,她似信非信:这玉牌竟这般劣质?
厉青凝哽了一瞬,慰风岛悭吝,想必用的都是些边角料。
鲜钰狐疑地睨了厉青凝一眼,不曾想这长公主竟会服软。
厉青凝神色不变,玉牌能复原也是好事,本宫既答应与师妹同吃同住同行,自然是盼着师妹能回来的,只是不知师妹愿不愿回来。
鲜钰心尖一抖,心道,厉青凝明明知道她就是那小孩儿,还故意这么说,服软也不服得明显一些。
她欲言又止,只听见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两个被放倒的护卫兴许已经醒了。
看厉青凝眸光沉沉,波澜不惊的眼里隐隐映着她的身影,她哑然无语,耳畔微微一热,左思右想下连忙夺窗而出。
她心道,先躲了护卫再说。
掩着窗的墨纱被掀起,刺眼的光从外斜进了屋里。
只见一个羸弱纤细的红衣人从窗里翻出,几步又到了屋顶之上,一瞬便不见了踪影。
来时心如止水,走时思绪百般复杂。
鲜钰走了一段,还回头望上了一眼,看厉青凝有没有跟过来。
然而道上空无一人,唯有枯黄的叶子从树上簌簌落下。
鲜钰一哽,心道厉青凝嘴上说要和师妹同吃同住同行,却不来追她。
气人。
院子里两位侍女见她回来,讶异道:姑娘何时出去了?
方才见你俩昏昏欲睡,我便出去走了走。鲜钰声软音柔。
侍女也不多想,毕竟看她这般纤细柔弱,又是凤咸王的谋士,想必也无需时刻盯着。
其中一人道:时候还早,姑娘大可小憩片刻,今夜听岚宫有宴,到时奴婢再唤姑娘起来。
鲜钰微微颔首:劳烦了。
这是奴婢们该做的。侍女微微欠身,低眉敛目地道。
鲜钰推门进屋,也不知留在后边的厉青凝如何了,想必她应当能处理周全。
她细细回忆起方才在案簿上所看见的,心下讶异,萧大人竟已死,这么早就被害死了。
潜入前,她在檐上听楼里的人说,这案子是三皇子负责的,此事似乎还是二皇子举荐的。
三皇子比之别的皇子来说稍显愚钝,性子也是不争不抢的,按理来说,半点威胁也没有。
想来二皇子厉无垠果真六亲不认,歹毒至极,连自己的皇弟也不肯放过。看来他是铁了心要铲除路上的一切阻碍了,再这么下去,厉青凝也快要遭他毒手。
她蹙起眉,将面上的薄纱摘了下来,揉了揉眉心后,往茶盏倒了些许冷茶,又运起灵气用手将其捂热了。
屋外那俩侍女小声说起话,即便她们可以压低了声音,可鲜钰还是听得一清二楚,说的大抵是今夜哪几位大人会来。
一长串名字一个接一个的从她们嘴里道出,鲜钰听得头脑发胀,一时想不起来谁是谁了。
她抿了一口茶,思及今夜那晚宴上,大抵又要济济一堂的,不歇不行,得养精蓄锐。
夜里。
凤咸王的人果真派了人来,守着鲜钰的侍女连忙去叩了房门,轻着声唤:姑娘,该起了。
屋里坐在桌边的人倏然睁开了双眼,双眸惺忪懒散,眼尾微微上翘着,似是猫儿一般。
鲜钰唇角一翘,慢吞吞地将桌上的面纱拿了起来,又重新覆到了面上,略显苍白的唇和素白的下颌顿时被遮了起来。
开了门,凤咸王派来的婢女便迎了过来,低声道:仙子,王爷命奴婢来为您带路。
那便走吧。鲜钰眼里讥诮和狡黠全然不见,敛起神情时果真像是孤高的仙长一般,只是这仙长似乎有些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