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偏僻,除了会偶尔路经几个巡查的侍卫外,连婢女也不见一个。
故地重游,没想到又是另一番心境。
前世她走在这宫道上时,怒火中烧,双眼已被恨意遮掩,见人杀人,一掌便将书写了厉青凝罪状的竹牍拍了个粉碎。
厉青凝竟还骗她,说是在宫中小歇一段时日,过后便会去寻她。
可是,哪还有什么过后!
如今思及旧事还是不免有些欷歔,她面上无甚波澜,心下却不由一紧。
朝大理寺越近,她愈是烦闷,一颗心似是无处安放一般。
此行她并不是要去为非作歹,只是想去确认些事。
抵至大理寺时,她翻身上了飞檐,侧耳听着楼里的动静。
一人道:寺卿仍病着,可还有好几桩案子还未了,三皇子对此又只是一知半解,不知为何会让他来主持事务。
你也不怕隔墙有耳。另一人压低了声音,听闻是二皇子在陛下面前举荐的,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
我原先以为,三皇子只是来负责萧大人的案子,未曾想竟是暂替了寺卿的职务。
此事牵扯太多,你还是少说些为好,避免被有心人听到。
我又未做什么伤天害理、见不得人的人,光明磊落,有何好怕的。
另一人呵笑了一声:你以为萧大人就做过么。
此话何意?
不可说。
飞檐之上,有心人确实听见了,还听得津津有味的。
若她没有记错,这位萧大人应当是先皇身边的大红人,勤勤恳恳、廉洁奉公,当为好官,被冤枉贪污国库的事应当是后来发生的。
果然如她所想,一切皆已提前。
细细回想,前世之时,那萧大人似乎是被满门抄斩了,连苦都无处诉说,而这仅仅是二皇子走的第一步棋。
罢了,案子已了,陛下也甚是欢喜,此事就不可再提了。楼里方才问话的人道。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一前一后从门里出来,全然不觉自己的后背被紧盯着。
在看着人走远后,鲜钰才绕到楼后翩跹落下,又缓步沿着长廊踱至楼前,将两个护卫放倒了。
她轻手轻脚潜入了楼里,不声不响的找去了主厅。
在寺卿办公之处,她撬开了长锁,从木箱里边拿出了一沓厚重的案簿。
楼里十分昏暗,只桌上一盏油灯在亮着。
火光黯淡,就连落在墙上的影子也朦朦胧胧的。
翻开案簿后,果不其然,在靠后几页找到了萧大人的名姓,果真是贪污国库,又确实被满门抄斩了,再看结案时日,竟已过去许久。
鲜钰微微蹙眉,这千秋节来得正好,皇亲国戚、新老大臣们齐聚一堂,这般喜庆的日子,二皇子怕是要走下一步棋了,只是她已记不清接下来要遭殃的是谁了。
正要把案簿锁回箱里时,门外空炁似被踏乱了一般。
来人脚步轻盈,看似修为不浅,在这深厚的修为下,那气息着实熟悉。
鲜钰手一顿,在门被推开的那一瞬,猛地将案簿摁进了怀里,藏到了书架之后。
厉青凝?!
门打开又被合上,在来人进门后,方才还稍稍外露的那缕气息顿时不见了。
这般偷鸡摸狗,可不像长公主会做的事。
鲜钰心下一哂,也不知厉青凝偷偷摸摸来这里做什么。
不曾想,厉青凝竟走到了她方才取案簿的地方,手还未抬起就顿住了。
视线所及之处,那长锁正躺在地上,木箱也大开着。
鲜钰暗忖这厉青凝如今怎这般愚拙了,明明看见楼外倒着两个人,还未猜到有人潜进来了?
不料厉青凝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步子落得虽轻,可那细微的声响似一步步踏进她心里一般。
她心魂一颤,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再观四周,已没有别的藏身之处,此时再换个地儿的话也会更快被发现。
厉青凝若看见她,怕是会将她绑起来审问,私闯大理寺可是重罪。
这厉青凝实在可恶,给她挖坟也就罢了,还要来撞破她做事!
衣料窸窸窣窣的,仅听着这声音就觉得浑身寒毛直立。
鲜钰抿起唇,惶惶间,她忽然想到,她为何要怕,她如今所作所为还不是为了这狼心狗肺的长公主。
怕她作甚,还有账未算呢!
厉青凝过来时,她佯装轻松,垂眸翻着手里的案簿,似是此间之主一般。
玄裳曳地的长公主不咸不淡地睨了她一眼,半张素白冷淡的脸上匿在阴影之中,脸色微微发沉。
鲜钰不动声色,将手里的簿子从头到尾翻了个遍,却没一个字看得进眼。
仙子在此处做什么。厉青凝垂眸看向坐在地上上的人,淡淡道。
鲜钰将手里的案簿一合,攥在手里微微一晃,自然是看案簿了,实在是巧,殿下竟也来了。
你可知擅闯大理寺是重罪。厉青凝道。
鲜钰这才抬起双眸朝迎上了来人的眸光,薄纱遮掩下的唇角微微扬起,一双眼却不见笑意,不以为意地道:那又如何。
本宫若是将此事禀报陛下,仙子怕是活罪难逃。厉青凝又道。
闻言,鲜钰轻笑了一声,殿下不也如此?不请自来,非奸即盗。